啞巴力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這幾天留在那裏的傷痕依然是清晰可見,短時間估計恢複不了。他現在的嘴唇腫得老高,就像一根胡蘿卜一樣,看起來非常的詭異和駭人。


    一身血汙的衣服早就脫掉,剛換上的衣服雖然舊了一些,但好歹平平整整,幹幹淨淨,遮住了他身體上的累累傷痕。


    更何況,昨晚大腦殼子那一劍,雖然沒有廢掉他的一隻胳膊,但畢竟還是在他右上臂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傷痕。雖然上了藥,包紮好了,但啞巴力仍然時不時感到一陣陣火辣辣的疼。


    但還好,這樣的創傷,啞巴力早就已經習慣了。畢竟沒有傷筋斷骨,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不過,昨晚若是子壯沒有及時出現,結果可就難說了。


    昨晚子壯把他送迴家以後,啞巴力輾轉反側,一晚上都沒有睡好。不僅僅是因為遍體鱗傷,渾身疼痛,讓他遲遲無法入睡。更是因為見識了子壯狠辣,或者是近乎血腥的一麵,讓他心裏難免會心驚膽戰,後背發涼。


    剛開始認識子壯的時候,啞巴力還以為他是個見識淺薄,隻是有幾分小聰明的鄉鄙野民而已。雖然有點背景,有點手段,但隻要自己操作得當,一定會讓他服服帖帖。隻要自己的手段漂亮,以後盡可以把他玩弄於股掌之上,成為給自己供應貨物的懵懂小肥羊。


    可經曆了昨晚上的事情,啞巴力知道自己錯了,錯得離譜,錯得差點釀成大禍。


    子壯可不是一般的狠人啊……


    大腦殼子即使是小命能抱下來,但人徹底是廢了。


    今天上午,聽幾個市皮子過來說,大腦殼子幾乎已經要瘋了,以後再也說不出“氣得我蛋疼”這樣的渾話了。


    因為,昨晚上,子壯一腳撩過去,幾乎把他那玩意給廢了……


    和大腦殼子相比,折斷手腕的瘦猴,腿上被刺了一劍的甘四,不過是受了輕傷而已。


    想到這裏,啞巴力不由地夾緊了雙腿,隻覺得那裏好像隱隱有些酸疼……


    狠人啊……


    ……


    現在已經太陽西斜,天色不早了。


    啞巴力站在一處牆頭上亂草橫生,院牆幾乎已經塌掉的小院門前,一臉的忐忑。


    他的腳下放著一個不大的麻布袋子,裏麵隻有三升的粟米,也就是後世所謂的四五斤的樣子。


    他的右臂上已經受了傷,單手也提不動太多的東西。


    啞巴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用左手用力拍拍院門,朝裏麵大聲喊道,“獾叔,是我,我是大力!”


    喊完以後,啞巴力把手放下,靜靜地等在那裏。


    獾叔是啞巴力的領路人,也可以說是他的師父。


    當年父親病故以後,啞巴力隻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整天在邑城的大街小巷四處亂竄,惹事生非。當然,他也順便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也好填飽自己饑腸轆轆的肚子。


    家裏的母親其實也是體弱多病,而自己唯一的弟弟剛剛蹣跚學步,家庭所有的重擔,有一大半壓在啞巴力一個半大的孩子身上。


    因為偶然的一次機會,年幼並且好奇,甚至是走投無路的啞巴力,遇上了市皮子獾叔,從此踏上了現在的這條路。


    不過,四五年以前,獾叔因為不想人贓並獲,在躲避城裏邑丁的追逐過程中,不小心摔斷了腿。腿一斷,他這市皮子的生意也隨之一落千丈,經常地衣食不繼。


    若不是因為啞巴力時不時地接濟一下,獾叔一個無妻無子的瘸腿老頭子,恐怕早已經餓死在街頭了。


    也許是因為傷了一條腿的緣故,也許是因為市皮子的生意越來越差,獾叔的性格也越來越古怪。他開始動不動就發火,經常一個人躲在家裏自怨自艾,和其他市皮子之間的來往越來越少,幾乎都失去了聯係。


    即使是啞巴力,也要對獾叔陪著小心,每次過來的時候都畢恭畢敬,大氣都不敢喘。隻有得到獾叔的允許下,他才敢跨過院門,不敢隨便越過雷池半步。


    曾經有一次,就因為院子裏沒有任何的動靜,啞巴裏擔心獾叔在裏麵出了事,迫不得已破門而入。結果恰好獾叔從堂屋內走了出來,臉色一變,隨手拿起一把掃帚,一瘸一拐地追打了啞巴力半天。


    這老頭子啊,好像是腦瓜子也有些問題了……


    一想到這些,啞巴裏也不得不搖頭歎息。


    果不其然,大約等了足足一刻鍾,才聽到堂屋的門一響,院子裏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


    啞巴力又喊了一聲,“獾叔,是我,大力!”


    院門從裏麵拉開,一個身影顯露出來,正是滿頭白發的獾叔。


    人如其名,獾叔四肢短小,中間的軀幹卻很大,腦袋又扁又長,活脫脫的一副狗獾模樣。


    拉開門,獾書沒好氣地瞪了啞巴力一眼,然後探頭向外望了望,目光再收了迴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啞巴力一番。


    “怎麽,又被打了?”


    對於啞巴力被人毆打,獾叔早就習以為常,所以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吃驚的模樣。


    “嗯……”


    啞巴力咧咧嘴,低頭應著,左手提起腳邊的粟米袋子,邁腳跨進院內,向堂屋的方向走。


    獾叔搖搖頭,歎了口氣,迴頭把院門掩上,又上了門栓,然後一瘸一拐地跟在啞巴力後麵。


    “這次是誰幹的?”


    “大腦殼子……”


    “大腦殼子?”獾叔臉色一變,“你怎麽惹到了他——不是讓你躲著他嗎?”


    大腦殼子心狠手辣,據說和馬正司的人還暗有來往,在市皮子堆裏自然是有恃無恐,不是尋常人能惹得起的。


    這一點,即使是最近消息不甚靈通的獾叔都知道,更何況是一直在外麵混的啞巴力。


    “不是我惹他,是他主動找上門來的。”啞巴裏垂頭喪氣,人已經走進了堂屋,把粟米袋子放在地上。


    “他和城西的幾個混子玩搏戲,結果輸慘了,一直還不上帳。因為被幾個混子逼急了,他才想黑吃黑,拿我開刀。”


    搏戲是賭輸贏﹑決勝負的遊戲統稱,其中又以六博比較流行,也有很多人用它開設賭局。


    說著話,啞巴力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用幹荷葉包著的東西,輕輕地放在粟米袋頂上。那裏麵包著一塊拳頭大的臘肉,他今天也想讓獾叔開開葷。


    唉……


    獾叔一臉哀色,搖搖頭,“這‘黑吃黑’的事情,官府也不管,我們就先忍著吧。我們惹不起,畢竟他人高馬大,又人多勢眾,據說還和馬正司有些關係……”


    “大腦殼子已經徹底廢了,肋骨斷了兩根,蛋蛋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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