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樟伯送走後,子壯一個人在院子裏踱來踱去。一番惡毒的咒罵以後,他終於慢慢地冷靜下來,不停地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再衝動,免得給小主留下可趁之機。


    小主這個“克夫”娘們,陰險毒辣的手段可謂是層出不窮,步步緊逼,一環扣一環,幾乎讓子壯喘不過氣來。


    可是,子壯即使被逼到了牆角,但也不得不佩服對方的手段高明,竟然讓自己投鼠忌器,不敢奮起反擊。


    噘兒的事情,本來就是自己的軟肋。小主知道了自己的這個弱點,所以才一擊即中,讓自己在悲憤之下簽下了那張催命的書券。


    可子壯萬萬沒有想到,這“克夫”娘們竟然變本加厲,還要派樟伯去桑林村,把小桑林巫和村正叫過來。


    天那,事情若是到了那一步,後果簡直是不堪想象。


    就小桑林巫那火爆脾氣,那還不把自己往死裏收拾?


    雖然說自己是她的巫親,但她的親生閨女還在人家手裏呢……


    村正還好說,僅僅是一村之長而已。桑林村裏其他人怕他,子壯倒不是很在乎,畢竟還有小桑林巫和祖父在前麵呢。但村正雖然不能把自己怎麽樣,不過可以斥罵自己的母親啊。作為母親的娘家長輩,又是當時的大媒人,村正在母親前的地位可是不能小覷,就連祖父就要讓他三分。


    一想起母親來,子壯就感到頭疼欲裂。


    唉,知道自己要到邑城來當差的消息後,母親可是大肆張揚,在村裏人跟前出足了風頭……


    還有對自己滿懷期望的祖父,即使什麽也不說,心裏一定會對自己很失望,很傷心……


    ……


    那個歹毒的“克夫”娘們啊,心腸怎麽這麽狠,手段怎麽這麽絕。


    我到底是怎麽得罪你了?


    即使是我非禮了你,對你做出那禽獸不如的事情來,你也不過如此罷了。


    可我即使有這個想法,我也沒這個膽量啊。就你那“克夫”的昭昭惡名,你就是跪下來求著我,我還擔心自己的小命不保呢……


    子壯想來想去,自己若是要對付小主孟贏雀,手中唯一的依仗,無非就是拿車穩的事情做做文章。


    可是,從目前的態勢看,這個“克夫”娘們好像鐵了心,吃定自己不敢把車穩的事情抖摟出來,所以才愈加地囂張跋扈。


    或者說,她壓根不把車穩的安危放在心上。


    再或者是……


    子壯忽然心中一沉,全身猶如忽然冷窟裏,大唿糟糕……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太掉以輕心了,太信任車穩了,竟然忽視了一種最危險的可能性。


    會不會車穩欺騙了自己,和小主串通一氣,自己卻借故逃離蒲城邑呢?


    好言好語地把自己請到邑城來,也許僅僅是緩兵之計,讓自己和流民村不要起疑,然後他就可以安然離開蒲城邑,就此脫身。隻要他逃往了鍾吾國都,對曾經發生事情矢口否認,無論是流民村,還是郯國的緝努隊,都沒辦法拿他怎麽樣。


    畢竟無憑無據,而且無論是流民村,還是緝奴隊,實力也不是足夠強大,不可能去國都找他算賬。


    天那,若真是如此,自己可就是徹頭徹尾被他們戲耍了。


    也隻有如此,才可以解釋為小主為什麽要如此苛刻,如此肆無忌憚的對付自己。


    過河拆橋,過河拆橋,自己竟然如此的糊塗,剛才還想不通小主為什麽“河未過就拆了橋”,簡直是喪失理智,愚蠢透頂。


    愚蠢透頂的該是自己才對啊……


    車穩今天已經安然無恙地離開了蒲城邑,河已經過了,他們為什麽不拆橋?


    次奧,次奧,次奧……


    昨天得知自己要到邑城當差,接著陪祖父拜祭故去的祖母,晚上家裏又鬧騰了一陣,今天自己就跑到邑城應差。


    一環扣一環,自己竟然沒有想到應該去流民村一趟,真是太大意了!


    子壯越想越覺得後背發涼,恨不得趕緊衝出蒲城邑,跑到流民村,找毛臉鷙他們問個究竟。


    可是,如果車穩和小主故意設下了這個陷阱,處心積慮地對付自己,恐怕不會不對自己多加提防。若是自己貿然離開蒲城邑,恐怕會打草驚蛇……


    子壯一個人在院子裏踱來踱去,額頭上已經沁出了細細的汗珠。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子壯還是想不出好主意。他走了走去也累了,一個人坐在門廊下絞盡腦汁,苦思冥想。


    院門一響,子壯心裏一驚,連忙站起身來。


    竟然又是樟伯,手中提著一個竹籃子走來了進來。


    竹籃子上還蓋著一層麻布,不知道裏麵放著什麽。


    “樟伯,你怎麽又來了……”


    “天色不早了,我擔心你餓著,所以帶些飯菜過來……”


    樟伯說著話,已經走到了們門廊下。他把手中的竹籃放下,掀開遮蓋在上麵的麻布,從裏麵端出一個黑色的食盒出來。


    食盒打開,裏麵有一大陶碗的粟米飯,還有三碟小菜。一碟碧綠的韭菜,一碟臘肉,還有一碟拇指大的小幹魚。


    子壯從小就在小桑林巫家裏蹭吃蹭喝,長大了又經常在北部荒原上獵些野物,生活自然比尋常的野民要好上不少。


    可即使如此,打量著食盒裏的食物,子壯也知道這不是平常野民能吃的上的。


    子壯滿腹狐疑地看著樟伯,“樟伯,你們平常就吃個?這麽豐盛?”


    樟伯搖搖頭,苦笑了一聲,“我們做家奴的,哪能有這麽好的命?這些飯菜,是小主特地吩咐老婆子給子壯兄弟你做的。我們這些人,平時能吃飽飯,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啥?”


    子壯小心地盯了飯菜看了半天,心中不免有些嘀咕。


    這克夫娘們怎麽可能這麽好心?


    這裏麵該不會又下了獸藥吧?


    “是她讓你們做的——她知道我呆在這裏?”


    樟伯搖搖頭,“小主沒有問,隻是說蒲府有蒲府的規矩,倘若有人敢違反了規矩,自然會嚴懲不貸。但是,蒲府也不虐待下人,這入府的第一天,自然是要吃一頓好的。子壯小兄弟的飯食要比我們好一些,是我們表少爺臨走前特別交代的,小主自然也從善如流。”


    說到這裏,樟伯嘿嘿一笑,搔了搔花白的頭發。


    “讓小兄弟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我們全家人也過意不去。老婆子做飯的時候,自然也多花了一些心思,即使小主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我們的。”


    子壯還是不明白,“我剛才問,她知道我在這裏麽——你告訴她了?”


    “小主沒有問,我也沒有說。她隻是吩咐我們把飯菜做好了給你,也沒有問你在哪裏。我們做下人的,主子既然吩咐了,自然想法設法把事情做好,可不敢多嘴多舌的。”


    “如果你們找不到我呢?”


    “可我畢竟是找到小兄弟了啊……”


    “呃,好吧……”


    ……


    夜色已深,子壯躺在睡榻上輾轉反側,還是想不明白小主是何用意。


    恩威並施,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吃?


    可今天發生的事情,可不是打了自己一棒子那麽簡單。這“克夫”娘們,是把自己摁到地上,亂刀直下,刀刀見血,幾乎要把自己砍死啊。


    以為一頓好飯就能穩住自己?


    做夢吧!


    一定要找個機會去流民村一趟,把事情搞個水落石出,也不至於自己以後處處被動,受那克夫娘們的欺壓虐待。


    子壯正在胡思亂想,久久沒有睡意,忽然聽到院子裏“撲”的一聲。


    他心裏一驚,連忙悄悄從榻上爬起來,躡手躡腳地湊到窗前,從窗縫裏偷偷向院子裏望去。


    院子的牆根下,一條黑色的人影站了起來,鬼鬼祟祟地打量了半天,然後悄悄朝這邊摸了過來。


    次奧,車穩那個小子,倒是真有先見之明啊。


    臨走前還特意囑咐自己要多留意,不要讓歹人闖了空門。


    果不其然,車穩今天剛走,竟然真地有人摸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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