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穩仔細看著子壯的臉色,又聽他說得直率,微微點了點頭。


    “我相信你說的話,子壯,我們現在是一條繩的螞蚱,誰也跑不了了。”


    接下來,車穩把自己去流民村的事情,簡單地和子壯說了一遍,然後一臉地疑惑地看了子壯一眼,欲言又止。


    子壯笑了笑,把話挑明,“有話直說吧——你剛才已經說了,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我倒是不想刺探子壯兄弟的隱私。”


    車穩想了想,仔細斟酌著詞句,“這次我不小心惹上了流民村和郯國的緝奴隊,若沒有子壯你的協助,恐怕後果不堪設想。但是,我想不明白的是,流民村的人為什麽對你那麽忌憚,或者不是忌憚,是信任?”


    是啊,為什麽呢?


    其實子壯最近也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


    剛開始的時候,估計是因為老桑林巫名聲在外,流民村的人對他和噘兒有所忌憚,不想惹事生非,免得驚動官府,因小失大。


    再後來,自己認識了毛臉鷙,慢慢的成了朋友,流民村的人多少要給自己一些麵子。


    流民村的人倘若有個頭疼腦熱,也往往通過毛臉鷙告訴噘兒,請她開方配藥,也算是欠他和噘兒一份恩情。


    當然,前幾天因為自己祖父似是而非的一些話,讓毛臉鷙的父親誤認為自己是虎賁衛的後人……


    自己和流民村的關係的確比較特殊,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子壯也不可能向車穩和盤托出。


    子壯想了想,輕描淡寫地說道,“老桑林巫是附近幾個野村的第一野巫,流民村的人也大都知道。當年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和噘兒去荒原采藥的時候,他們沒有為難我們。再以後,他們偶爾有個頭疼腦熱,也會找上我們幫忙,算是欠了我們一份恩情。”


    呃,車穩點點頭,將信將疑地感歎了一句,“醫者父母心,他們的確沒有必要和巫醫作對。”


    子壯的這個說法其實非常取巧,即使此事暴露,恐怕別人也不能拿他們怎麽樣。


    對於巫醫來說,救死扶傷本來就是他們的使命,不可能把患者輕易地拒之門外。而患者就是患者,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即使對方是個流民,倘若找上門來求醫問藥,官府也不能因此對巫醫興師問罪。


    “你這次準備離開多久?”


    子壯看車穩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連忙岔開話題。


    如果按照車穩剛才的說法,他要先迴一趟國都,然後準備好必要的路引等憑事,然後繞道再到郯國去。


    郯國雖然近在咫尺,但畢竟是另外一個國度。如果沒有必要的隨身憑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車穩身為一個鍾吾國的士子,也不可能在郯國暢行無阻。


    更何況,車穩這次過去是要查探緝奴隊的消息,可以預料到險阻重重,自然比平時更要小心謹慎。


    車穩皺了皺眉頭,看起來心裏也有些不踏實,“短則一二十天,長不過一兩個月吧。”


    “你去郯國的事情,小主知道麽?”


    一想到小主,子壯就恨得牙癢癢。


    但車穩這次找自己過來,本來就是為了保護小主的安全,由不得子壯也多問幾句。


    車穩點點頭,“整個蒲城邑也隻有她一個人知道。”


    子壯一臉訝然,“小主不擔心?”


    車穩一臉的苦笑,“擔心又有什麽用,路是我自己選的——對了,子壯,我要去郯國的事情,流民村內隻有他們的首領和他的兒子知道,蒲城邑內隻有我表姐,你、我三個人知道。此事千萬要保密,不能讓任何其他人,尤其是邑城內的各位官員知道。”


    看著剛才車穩一臉緊張的模樣,子壯點點頭。


    根據自己這幾天了解的消息,再加上車穩剛才的講述,子壯已經明白了一個大概。


    說起來,無論是小主孟贏雀,還是車穩,雖然看起來衣著光鮮,地位尊貴,但實際上絕非如此。


    小主是因為“克夫”的醜聞,不得已才離開國都,到父親的采邑上避避風頭。


    而車穩則是因為家道敗落,不得已才到舅父的采邑上來謀一份差使。


    現在車穩不但是差使沒有什麽著落,看看邑宰大人讓他寄居的房宅,就大致可以判斷出邑裏各位大人對他的態度。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落毛的鳳凰不如雞……


    蒲城邑的各位大人,說不定巴不得車穩和小主早點滾蛋呢。隻是現在礙於他們的身份以及和家主的關係,又沒有什麽把柄,他們不好意思,或者是不敢把事情做絕而已……


    ……


    怪不得車穩兵行險著,竟然想以身犯險,親自去郯國一趟。


    若是這次他小有斬獲,不但可以把流民村的是非給了結掉,還有可能給蒲城邑立下一功。到了那個時候,車穩又畢竟是家主的外甥,起碼在邑城內獲得一官半職就不是問題了。


    把事情說了一個大概,車穩朝子壯拱了拱手。


    “我今天下午就啟程了,我表姐這段日子的人身安全,就全拜托子壯你了。”


    “我自會盡力而為,你放心就好了。”子壯拱拱手,意興索然。


    沒辦法啊,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管吃管住,一個月兩鬥的粟子呢。


    再說了,一條繩子的兩隻螞蚱,自己現在也脫不了身啊,流民村的事情本來就有自己一份。


    雖然那克夫娘們有些讓人生厭,自己也隻好捏著鼻子認了。


    唉,家裏人本來還滿懷期望,指望小主能幫著自己在邑城內謀一份差使呢。現在看來,狗咬尿泡,一場空了……


    “子壯兄弟,可不是‘盡力而為’那麽簡單,我要你保證我表姐安然無恙,毫毛勿傷。”車穩看子壯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臉色一寒,聲音也陡然冷了下來,“子壯,如果我表姐安然無恙,而你出了事,我車穩對天發誓,以後自會設法照顧你的家人。但如果我表姐出了事,無論你是死是活,你的家人,小桑林巫的家人,甚至是老卜正,恐怕都難逃幹係,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兩個人談了這麽久,子壯還是第一次聽到車穩說出這麽暴戾的話來,不禁大吃一驚。


    啥?你表姐的命就金貴,我的命就不值錢?


    我不管你和小主的感情有多深,擦,你這是在威脅我啊。


    赤裸裸地威脅啊。


    子壯心裏一凜,忍不住心底打了個寒顫。


    剛才還稱兄道弟,現在忽然就翻了臉,你們這些人也太霸道了吧?


    再說了,就小主那個克夫娘們,還需要你擔心她的人身安危?


    天大的玩笑!


    隻要把她克夫的惡名傳播出去,估計整個邑城的人都會唯恐躲之不及,有哪個瞎了眼的會來招惹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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