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全家都急匆匆地起了身。估計昨晚各有心事,大家都沒有怎麽睡好,一個個眼睛裏都是血絲。


    子壯的想法卻和他們略有不同,雖然心裏有些忐忑,但並不是那麽緊張。如果沒有意外,此次去了小主的府上,應該是和流民村,乃至是車穩有些關係,絕不是做一個家丁那麽簡單。


    既然猜到過去不是做一個普通的家丁,子壯考慮得自然就有些不一樣。


    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先去邑城見了車穩再說。


    至於這蒲府家丁的差使能做多久,小主會不會善心大發,給自己在邑城裏安排一個差使,那就隻好聽天由命,走一步看一步了。


    子壯起身後,仔細穿上過年才穿的好衣裳。這衣服已經是他最體麵的衣裳了,雖然還是粗布麻衣,但幹幹淨淨,難得沒有什麽補丁。他腳上穿的也是剛打好的草鞋,頭發昨天就洗得清清爽爽,盤到頭頂,用麻巾打了結。


    吃過早飯後,在一家人的千叮嚀萬囑咐下,迎著朝日的霞光,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了村子。


    三蟹執意要送他一程,子壯推辭不過,隻好任由他背著自己包裹衣服雜物的小包袱,兩個人一起向邑城走去。


    明明是子壯去邑城應差,但看起來三蟹比子壯還要興奮。


    “子壯哥,臘梅說,從今天起,你就算邑城裏的人,比草甸村的大木還要出息。”


    三蟹搖頭晃腦,滿眼裏都迸射出炙熱的光芒,就像看到鮮肉的惡狗一般。


    臘梅是三蟹的表妹,就住在草甸村裏。而那大木自然就是草甸村村正的大兒子,現在正在邑城馬正司裏做雜役。


    隻是,草甸村距離桑林村還有幾裏地呢,她怎麽會知道自己去邑城的消息?


    子壯說出了自己的疑問,三蟹咧嘴一笑,得意洋洋地說道,“子壯哥,這在附近幾個野村可都是大事,沒必要遮著掩著。這消息就像長了腳一樣,‘嗖’的一聲就傳遍了周圍幾個村子。“


    我擦……


    子壯忍不住後背一陣冷汗,這事情鬧得……


    怪不得石老爺子說“捧得越高,摔得越痛“,萬一自己在邑城裏呆不下,估計不少人會看自己的笑話……


    子壯不覺得心裏有些緊張,難得臉色微微一紅,幹笑了兩聲。


    “就是去做過家丁而已,還不知道能做多久。”


    “話可不能這麽說,子壯哥,你自己可不能泄了氣。”


    三蟹難得的一本正經,煞有其事地說道,“臘梅說,隻要踏出去這一步,這一輩子就不一樣了。”


    說到這裏,他臉色稍稍一紅,支支吾吾地說道,“臘梅說,我從小就跟著子壯哥,多少會受些影響。隻要你有了出息,下一個就該輪到我了。這叫什麽來著,什麽紅,什麽黑?“


    他抓耳撓腮,想了老半天,求助般地望著子壯。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臘梅說……”


    “行了,你先打住!”


    子壯停下腳步,一臉古怪地盯著三蟹。


    三蟹一臉迷惑地望著子壯,“子壯哥,我說錯什麽了麽?”


    “你倒是沒有說錯什麽,我就是感到奇怪而已。”子壯哭笑不得地看著三蟹,“三蟹,你沒感覺到你說話有些奇怪嗎?說什麽話都要加上一句‘臘梅說’,都快成了你口頭禪了。“


    “是麽,我沒有感覺到啊……”


    三蟹臉色漲得通紅,搔著頭嘿嘿笑了一陣,然後四下張望了一番,這才扭扭捏捏地說道,“子壯哥,其實臘梅昨天來過我們家一趟——和我小姨一起,隻是沒有露麵而已。”


    “嗯,然後呢?”


    子壯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三蟹可憐巴巴地望著子壯,“子壯哥,我說出來你不會笑話我吧?”


    “我什麽時候笑話過你?”子壯抬了抬腳,“我頂多踹你幾腳!”


    三蟹咧咧嘴,開始嬉皮笑臉,“寧願你踹我幾腳,反正都習慣了。從小到大,你也沒少打我。”


    “說人話!”


    “我小姨的意思是——臘梅說,噘兒去了國都,以後估計就是官巫了。你去了邑城,以後估計也不會做野民了。小桑林巫就一子一女,再加上子壯哥你一個巫親,身邊就三個親近人。現在你和噘兒都不可能繼續小桑林巫的傳承了,長生哥已經成家立業,年紀也有些大了。臘梅說,如果小桑林巫能夠讓她在身邊學點東西,打打雜,她可以早一點定親……”


    說到這裏,三蟹小心地離子壯遠一點,有些難為情地望著子壯。


    一聽三蟹提到噘兒,子壯不由得心裏一酸。


    噘兒去國都已經好幾天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但我祖父說此事不要操之過急,別弄巧成拙,惹小桑林巫不高興。畢竟桑林村需要一個野巫,但後繼者應該是誰,應該由小桑林巫來拿主意,犯不上別人多嘴多舌。就這件事來說,除了小桑林巫以外,也就是子壯哥和噘兒姐能和小桑林巫說上話。別人若是不識好歹,自作聰明,恐怕會讓小桑林巫反感,免不了雞飛蛋打,自討沒趣。”


    三蟹一口氣說完,看子壯神色有些黯然,似乎猜到了點什麽。


    他小心翼翼地望著子壯,訕訕地說,“子壯哥,你……你不會笑話我和臘梅……市儈吧?”


    子壯搖搖頭,拍了怕三蟹的肩膀,嗬嗬笑著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又不是殺人放火,我們又不是什麽聖人,有什麽市儈不市儈的。”


    三蟹長舒了一口氣,好像放下了千斤重擔,拉著子壯的胳膊傻笑了半天。


    ……


    小半個時辰後,兩個人已經來到了蒲城邑的城門外。


    子壯把三蟹打發走以後,抬頭仰望著眼前的邑城,不由地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自己快要十八歲了,既然能有機會來到這邑城,自然不會輕易離開。好米好布不嫌多,起碼讓家裏人的肚子能夠吃飽一點,身上能穿光鮮一點,也不枉他們養育了自己這十幾年。


    雖然自己身患了惡疾,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撒手而去,但隻要還活著一天,這一口氣就不能慫。


    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小爺我也不怕誰。


    “克夫”娘們,小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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