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眼尖,果然沒有認錯人。來人竟然是小桑林巫的兒子,噘兒的哥哥,長生。


    他急急忙忙的跑過來,一臉的細汗,氣喘籲籲地喊著子壯的名字,“子壯,子壯……”


    子壯一臉的訝異,懶得和二壯的鬥嘴,急忙迎上前去,“長生哥,你慢點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邑城裏來人了,我母親讓你趕緊迴去一趟。”


    長生跑到子壯跟前,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這才想起來給旁邊的跛老爺子和子壯的父親匆匆施了一禮。


    “邑城裏來人?”


    子壯心底一陣狂喜,不禁想起昨晚的那個怪夢,忍不住脫口而出,“是噘兒迴來了麽?”


    “不……不是。”


    長生哥看子壯一臉興奮的樣子,自己卻反而一陣尷尬,臉色有些難看,支支吾吾地說道。


    自己的妹子和子壯從小就青梅竹馬,兩情相悅,長生自然不可能一無所知,早就把子壯當成了自己未來的妹夫。


    唉,自己的妹子這一走,子壯這心裏……


    “呃,那又是什麽事情?”


    聽說不是噘兒迴來了,子壯剛剛燃起的熱情瞬間冷了下來,一臉失望地說道。


    “邑城的小主,也就是蒲城邑家主的嫡長女,剛才派仆人送來了兩鬥精米。一鬥是給我母親的,另外一鬥指名說是給你。”長生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我母親讓你趕緊迴去,陪她一起去給小主謝恩。”


    ……


    所謂的精米,就是去掉了糠皮和糊粉層的大米。精米外觀亮晶晶,很耐看,口感也比尋常的大米要好得多。也正是因為次,隻有那些邑城內的達官貴人才有資格吃上這些東西,普通的國人一年卻吃不上幾次。


    而子壯這樣鄉鄙野民,即使是一年幾次也不敢奢望。家境好一點的,也就是弄個一碗半完,逢年過節的時候用來祭神拜祖而已。


    當然,後世的人可能會認為,這種精米營養價值其實遠不如糙米,這自然都是後話了。


    此時的一鬥精米,相當於後世十二三斤的樣子,對於任何一個鄉鄙農家來說,這賞賜可不算輕。


    隻是,無功不受祿,這蒲城邑的小主怎麽會忽然賞賜了自己一鬥精米?


    子壯百思不得其解。


    這小娘們可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子壯想到她還是有些心有餘悸。上次在她家的園子裏,她可是兇得很,不由分說地狠狠打了自己一頓。


    有道是好男不跟女鬥,若是換了別人,非把她的屁股狠狠打成八瓣不可!


    呃,也許是她忽然良心發現,想拿點精米來補償自己?


    ……


    除了小桑林巫讓他趕緊來叫人,長生對於其他的事情一問三不知。子壯也沒有什麽辦法,在跛老爺子的吩咐下,隻好跟著長生匆匆趕迴了小桑林巫家。


    小桑林巫家裏有三個人,除了她自己之外,子壯的母親也聞訊而來,最後一個就是來送米的老年仆人。


    老仆粗手粗腳,滿頭白發,一臉皺紋,看起來很木訥,嘴也拙得很。


    小桑林巫拐彎抹角地問了他半天,才知道他是小主家新來的奴仆,名字叫樟。他的老妻,還有一個孫女,一家人現在都在小主那邊效力。


    估計老頭子出生的時候,附近恰巧有棵樟樹,所以才取了這麽一個名字。


    “小主是個心善的,對我們很好。”


    那老頭子嘟囔著,謙卑地笑,有些動情地摸了摸眼睛。


    “兒子、兒媳都是短命鬼,拋下孫女就走了。唉,我們兩個都上了年紀,手腳也不麻利,沒想到小主會看上我們。我們馬正大人的府上,年輕力壯的奴婢可不少,可小主卻單單選中我們,真是慈悲心腸。活也不重,吃飯也管飽,真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


    他原本是馬正府上的奴仆,因為年紀越來越大,這幾年越來越不受待見,吃飯都吃不飽。沒成想到,因為小主初來乍到,身邊需要人侍候,馬正大人送了幾個奴仆過去都被拒絕了。後來小主親自來到了馬正府上,單單挑中了他們一家,怎麽不讓他喜出望外。


    “小主的確是個心善的,這麽貴重的賞賜——可是折殺老身了。”


    小桑林巫瞟了一眼旁邊的子壯母親,說得眉飛色舞,“老卜正臨走的時候拜托小主,要她方便的時候照拂一下我這個老太婆。畢竟噘兒現在已經入了他的門下,老卜正擔心沒人照顧我。”


    估計老卜正當時也是隨口一說而已,小主卻真地放在了心上。這讓小桑林巫不但內心感激不盡,臉上也覺得倍有麵子。


    能讓邑城的小主賞賜精米的人,附近這幾個村,六婆婆還是頭一份。這事情,說出去臉上都放光,走路都帶風。


    “上次子壯過去的時候——他這個臭脾氣啊,一言不合就把小主的小表弟打了一頓。小主不但大人不記小人過,還順便賞了他一鬥精米,讓子壯以後多長點心,多多孝敬我——看看人家,畢竟是大家閨秀,朝中大夫之女。我老婆子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貴人的如此惦記。”


    一家的男丁都在地裏幹活,子壯母親一個人在家,因為這件事情也被叫了過來。


    小桑林巫本來就和她不對付,現在臉上更是盡是得色。


    說起送給子壯的那鬥精米,小桑林巫更是把臉都仰了起來,鼻孔正對著子壯母親,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這可是我小桑林巫的功勞,這可是衝著我小桑林巫的麵子。


    小桑林巫心裏暗暗想到,就差放聲喊出來了。要不是看到長生和子壯從門外匆匆走了進來,不知道她還要在子壯目前顯擺到什麽時候。


    “我孝敬您老人家是應該的,噘兒……噘兒在不在都一樣,也不用別人賞我什麽東西。”


    子壯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低著頭,不敢看小桑林巫,嘴裏低聲嘟囔著,”我送您老人家去邑城,但不想去見那個小主了。不認不識的,人家的身份又那麽尊貴,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一想到又要去見邑城的那個小主,子壯心裏現在是一萬個不情願。


    小主啊,就是那個在園子裏把自己痛打一頓的女子,自己這一輩子都不願意再見到她。


    “禮數,你還懂不懂禮數?”


    聽到子壯的話,小桑林巫表情一冷,臉立刻黑得像炭一樣。她開始摩拳擦掌,估計要不是子壯母親在旁邊一個勁地翻白眼,這時候早就一個巴掌衝子壯過去了。


    “平白無故地受人家恩惠,既然沒有東西迴禮,豈能連個謝意也沒有?我平時怎麽教你的,這事情傳出去豈不是讓人家笑話?”


    小桑林巫怒氣衝衝地說道。


    “什麽禮數不禮數,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小巫若是喜歡,那一鬥米我們也受不起,就留在小巫這邊吧。”


    子壯母親在一邊忍了好久了,好不容易逮住了機會,立刻冷言冷語地說道。


    她可看不慣小桑林巫在自己兒子麵前耍威風,看把自己家子壯給委屈的,腦袋都快要埋進褲襠裏了。


    招誰惹誰了,以為有一鬥精米就能埋汰人?


    我家裏是窮,但我們不稀罕!


    今時不同往日,噘兒已經跟著老卜正去了國都,可把自己家子壯給傷的不輕。


    等把這陣緩過去,子壯母親還籌備著給孩子說親呢。


    周圍幾個村子裏,比噘兒漂亮的,子壯母親看得順眼的,沒有十幾個,也有七八個。你家看不上我家子壯,我家子壯正搶手呢。


    聽見子壯母親不客氣地反嗆迴來,小桑林巫氣得臉色青紫,可也無計可施,隻能唿哧唿哧地喘粗氣。


    她和子壯母親一直就不對付,明爭暗鬥了好多年,敗多勝少。


    子壯母親別的本事沒有,打滾撒潑在村裏可是頭一號。真要發起瘋來,小桑林巫也要退避三舍。


    別的人也許要讓小桑林巫三分,但隻是礙於子壯的存在,小桑林巫可真拿子壯母親沒有辦法。


    子壯一臉無奈地看著小桑林巫兒和母親,腦袋一下子就大了。


    這兩個人若是真地鬧將起來,估計事情還真不好處理。


    “母親,你就少說幾句——我想好了,還是陪巫親去一趟吧。”


    子壯記起“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覺得還是要站在小桑林巫一邊,不能丟了她的麵子。


    “去一趟就去一趟吧。”子壯心裏暗暗想到,“但若是那小娘們再敢打我一次,我……拚死也……不能讓她再得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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