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彬正欲抬腳走向王叔,卻聽見身後有人叫他。


    “宋兄, 那咱們說好了,待府試完之後約見清河畫舫, 我做東,帶你們好好了解了解這醴泉州。”這是剛剛宋彬在裏麵聊天的一個人, 他們六人出來的早,就在一起東拉西扯, 宋彬本想拒絕的, 但實在推脫不過他的熱情,隻得答應了。


    “李兄,且放心, 屆時定會赴約。”而且這個李凱南宋彬也覺得挺有意思,家在醴泉州,結交一下也無妨。


    宋彬走到王叔麵前:“王叔, 我家楚安人呢, 怎地不見他。”


    “宋小少爺, 楚哥兒一早就出去了, 說讓我下午先在這等著,他下午自己過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隻聽他出門前嘴裏說什麽‘今天再去看一天,學學他們是怎麽開的館子’然後就出門了,直到現在我都沒見到人。”


    “那我就知道了,您在這等著王文,他出來可能會晚點,我先自己迴去了。”宋彬聽王叔說‘館子’就基本已經確定了宋彬在哪了。


    “那你們也早早迴去。”王叔不放心的叮嚀了一番。


    宋彬揮揮手頭也不迴了朝繁華地段走,此時已經下午近黃昏了,街上的人還是不少,三三兩兩的鋪子門前都已點上了燈籠,貢院路旁不遠處的清河畫舫也都掛滿了花燈,一片燈火通明。


    沿著貢院門前的大路向西走了一段距離,拐到另一條路上,走了約莫一刻鍾宋彬才走到一個比較大的醫館門前。


    但此時醫館門前圍了許多的人,宋彬有種強烈的不好預感趕緊扒拉開人群擠了進去,還有人因為宋彬的強擠而出口就罵的,宋彬紛紛不理睬。


    在醫館前有一個穿著打滿了補丁的短打褂子漢子,懷裏抱著一個虛弱的男人,宋彬猜應該是個哥兒,看起來生病挺嚴重的,一隻手緊緊的抓住抱著他的漢子肩頭的布料,消瘦的手毫無血色,側臉的顏色隱隱發黃。


    門前擋著一個醫館的藥童堵著門不讓進,說必須先繳一兩銀子作為診金,可憐那漢子也是個窮苦人,身上隻有不到一百文,一時半會拿不出來那麽多,抱著自己的小夫郎無助都快哭了,但此時楚安站了出來。


    “情況有特殊,你這是什麽態度,就算是他們沒有錢治病你也不能像揮趕乞丐那樣對待,難道你們醫館是在不注重禮儀的嗎。”楚安義正言辭的與那藥童對峙。


    宋彬站在人群中看著楚安為那漢子伸張正義,覺得他整個人都是發光的,很有魅力,宋彬還從沒見過這樣咄咄逼人的楚安,隻要是有宋彬在的地方楚安都是很乖巧,再不濟就是有點皮,但絕對不是此刻的鋒芒畢露。


    “嘿,我說你這人就這麽奇怪的多管閑事,在我們這規矩就是規矩,什麽禮儀不禮儀的。又不是你治病,走走走別在這擋道,礙手礙腳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這已經晃蕩兩天了,怎麽著想對我們醫館做什麽。”說完楚安又轉身轟人群“去去去,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轉身就要進醫館也不管外麵這些人了。


    楚安被氣的不行,卻又無可奈何,從胸前斜襟裏掏出未一兩銀子,正欲給那抱著人的漢子,卻聽見了宋彬的聲音,手僵硬在空中。


    媳婦被人欺負了宋彬當然要站出來了。


    “慢著”宋彬叫住那藥童,走上前將楚安僵在空中的手拉下來“有道是為醫者首當有仁,其次有禮,前來治病的百姓也就多了,而民才能受其澤,如今你們醫館這番作態雖說不是摸黑了醫者仁心懸壺濟世的根本,但也是摸黑了讀書人的禮儀之道!大家生而為人,首先是人,如今你態度這般兇,是覺得自己高高在上嗎。你說是也不是”


    當今是一個惟有讀書高的朝代,學子說的話往往都有分量。宋彬明顯是一副書生打扮的樣子,圍觀的那些人一看也跟著瞎起哄。


    “你這小藥童當真無禮,病人前來看病可不是來看你臉色的。”


    “就是就是,你們還是咱們醴泉州的第一大醫館,就是這般的刻薄,這幾日來這府試的外地學子眾多你們也不怕被看了笑話去”


    討伐聲越來越大,那小藥童被說的麵紅耳赤,又明顯說不過宋彬,無法隻得將醫館的掌櫃請出來。


    那掌櫃也不想將事鬧大,學子的力量真的不可小覷,最不能得罪的便是這群讀書人,沒必要給他們醫館找麻煩,隻得將幾人請進去。


    “諸位對不住了,是本館的失職,幾位趕緊裏麵請,咱先治病人”那掌櫃做了個請的手勢。


    楚安高興的看著宋彬,眼中盡是得意的神色,仿佛在說‘這麽出色的人是我的夫君’一般。


    宋彬也不去看他,趕忙對著那抱著人的漢子說:“趕緊進去吧,進去再說”


    “你們是我的恩人,帶我治好我夫郎,定會報答兩位”那漢子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態度不好的多了去了,沒有人會給你生出那幾份可憐的善心,宋彬前世住院就見識過了。


    沒想意外的順利,要知道這種沒錢看病的事比比皆是,君不見多少因錢財原因而放棄治療的人,醫院從來不會去管,哭窮也沒有,運氣好了還能得點眾籌,堪堪將人從生死線上拉迴來。


    等那漢子給他家夫郎治好病後,就讓楚安將銀錢先墊上。


    不要問他為什麽不是他墊,錢沒有楚安多,說起來也是很沒臉。


    楚安是腦子真的轉的快,這點從小時候別人小孩摘草藥他就開始另辟蹊徑抓蛇抓蜈蚣就發現了,甚至後來直接進深山去采摘那些稍微好一點的草藥,活該他賺的多。


    宋彬因為讀書做的都是統籌規劃的事,合夥盤鋪子都是楚大山兩人在管平日收支及采辦。


    後來分鋪子後更多的事都是交給宋秋生打理,也就過年時節賺的較多,其餘都是收支平平,勉強能開下去,不過照現在看估計要不了半年就要關門大吉了。


    第35章 心意相通


    進門前楚安在後麵給那掌櫃的塞了二兩銀子“這是診金”


    那掌櫃也順勢收下了, 心想看來這幾人也不是什麽惹是生非的主,多虧將人迎進來了, 要不然就衝著一個書生的討伐,足以帶動一部分百姓的激憤。這下診金也有了麻煩也省去了,心情高興之餘轉頭瞪了一眼那看人低的藥童。


    宋彬也看見了楚安的動作, 側頭與他眼神交匯,交換了一個極為隱秘的眼神。


    醫館內部空間比較大, 此時醫館的人不算多,左側是大夫坐診的地方, 右側是抓藥的櫃子,隻有兩個藥童在櫃前整理亂的藥材。


    那一把年紀留著花白胡子的老大夫旁站著一個小藥童, 時不時的搭把手, 坐診的桌子旁有一排木凳,此時大夫正給一個四十歲上下的老婦人把脈,一旁的木凳還有兩個人坐著等待。


    那醫館掌櫃看等著的那兩人看著不是什麽大病, 安排的給抱著著哥兒的漢子插了個隊。


    “劉大夫,您先給這個哥兒瞧瞧,他已經疼的快暈厥了。”掌櫃的走上前恭敬的對那老大夫說道。


    老大夫給那四十歲左右的婦人寫了一張房子“拿著這個去藥櫃那邊抓藥去, 切記要忌口。”


    “謝謝劉大夫”那婦人感謝的拿著方子去右側開藥。


    一旁站著的小藥童拿了一塊幹淨的濕手帕遞給劉大夫。


    “抱他去那邊”劉大夫拿著小藥童遞過來的濕帕子擦手, 示意那漢子將他家夫郎放在旁邊不遠處的那張床上。


    那漢子沒敢耽擱立馬將他家夫郎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正想讓他夫郎平躺著, 卻見他夫郎又疼的蜷縮了身子,那漢子沒法,隻得半坐在床邊摟著他夫郎的身子。


    宋彬與楚安沒有跟過去看, 而是坐在看診桌旁的木凳上等候,宋彬趁人不注意,悄咪咪的用手撓著楚安的腰。


    出其不意的一下使楚安往前撲了一下,轉頭眼神亮亮的看著宋彬小聲說:“咱們以後要是開醫館了定不能發生這種事。”


    宋彬的心一下子就被融化了,自從敞開心扉相處之後,每天都覺得楚安不能再可愛了,但事實是在宋彬的心裏覺得楚安每一天都比昨天的好,他也想加倍的對他好。


    “好”宋彬簡單的一個迴應使得楚安更加決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邊大夫也檢查出來那哥兒是下午吃了半生的魚肉導致的腹痛。


    小藥童給端了一碗糖鹽水讓那漢子給他夫郎喂的喝下去,用一個湯婆子暖著肚子,不一會兒就好了一些,沒有那麽痛之後,那漢子就扶著他夫郎慢慢的躺下了。


    宋彬與楚安見狀站起來走上前詢問。


    “令夫郎如何了,嚴重嗎?”宋彬問道。


    “不嚴重,不知該怎麽感謝二位的好。”那漢子用手抹了一把臉,後退一步就要跪下。


    宋彬眼疾手快的扶住他不讓他跪“不必如此,你若真想報答,不若以後跟著我內人做事。”


    楚安看了宋彬一眼,他沒想到宋彬跟他想到一起了,如今隻靠他一人在外收藥材已然有些吃力了,早在半個月前有了再擴招人手的意思,不過一直沒跟宋彬提過。


    “若貴人不嫌棄,我一定賣力幹活。”那漢子滿臉動容的說著,可憐一個大老爺們微低著頭眼睛發紅。


    “行了,劉大夫已經開好了方子,趕緊去給你夫郎抓藥去吧。”宋彬催促道。


    那哥兒病情不嚴重,類似於急性腸胃炎,開的藥材都極為常見,那漢子也不至於出不起藥錢。


    那漢子抓好藥後就扶著已經好一點的夫郎同宋彬和楚安出了醫館。


    “貴人,你們住哪,等我夫郎好了之後我去找你們。”那漢子半抱著他夫郎對著宋彬與楚安說。


    宋彬:“我們就住在悅來客棧,你們是醴泉州本地人嗎?怎麽稱唿?”


    “我叫田大柱,我夫郎叫秦玉音,我們是外地來的,我們本是南方的漁民,但前段時間那邊發洪水,我們的船被毀了,唯一的兒子……也沒了,家也沒了,迫不得已四處漂泊,最終在這裏落腳,我們兩口子平時找點雜活幹養家糊口”那漢子滿臉的悲涼,因生活所迫眼中可見的滄桑。


    “實不相瞞,我們不是醴泉州人,此時來這裏是為了府試,完了之後我們還要迴去,屆時若是你們不介意可與我們一起去我們的鳳陽縣城。”宋彬提議道。


    “都聽貴人的,若不是今日有你們相助恐怕我家夫郎也是兇多吉少,以後我就聽後你們吩咐。”那漢子也感覺到懷中人輕輕的點頭。


    “那好,你先迴去照顧你夫郎,五天後申時你們去悅來客棧找我們。這個你們拿著……別急著拒絕,現在你們應該很需要,以後慢慢還就是了。”那漢子見宋彬給他拿出了一兩銀子,立馬想推辭,宋彬打斷了他。


    那漢子接過一兩銀子,目送著著宋彬與楚安離開,對著懷裏的人輕聲說:這是一份天大的人情,以後咱們好好報答人家。


    隨後抱起他夫郎朝著城外破廟的方向走去。


    有宋彬在場的時候從來用不著楚安費口舌,宋彬總是能將事情辦的和他想的一樣,甚至於更好。


    “看不出來啊,我家楚安在外竟然這麽耀眼,唔,來讓我抱抱看,這還是那個經常臉紅不好意思的小安子嗎?”宋彬調笑著要去抱楚安。


    雖說路上的行人不多了,但總歸是有的,楚安與宋彬推搡拉扯著就是不讓宋彬得手,兩人打打鬧鬧的迴到了悅來客棧。


    不巧,打鬧的的那一幕剛好被才迴來的王文看到,同王文迴來的不止他一人,還有同行的王叔,和一個身著淡藍色外衣的書生,看來是王文半道認識的。


    王文對於宋彬這種時不時的高調行為已經麻痹了,倒是王叔與那藍衣書生有點尷尬。


    楚安打了聲招唿先行進了客棧,剛剛被人看見了,覺得丟人,於是留下宋彬一人自己先走了。


    宋彬也覺得自己剛剛的行為有點孟浪了,整理了一下衣襟,一本正經的開口“這位是?”看著那位不認識的書生。


    “是宋兄吧,王兄方才提及於你,在下方餘,與王兄恰好一起放排出貢院,一聽同住在悅來客棧後便一起結伴而歸。”那書生朝宋彬拱手道。


    宋彬也拱手說道“幸會幸會。”


    王叔也迴了房間,宋彬同王文和方餘二人在大堂點了幾樣小菜,以茶代酒,在一起相談甚歡。


    作者有話要說:啊!雞飛狗跳的一月


    第36章 氣的肝疼


    第二日如同昨日一般, 卯時一刻的貢院大門如期大開,學子們拿著手中的考引進入門內, 進行搜身檢查,之後在自己的號舍等待巡題。


    考的乃是雜文,隻有一題“天下公允之事”。


    這道題範圍比較廣, 宋彬琢磨了一會兒,此題好寫也不好寫, 但看從哪方麵著手,若是從簡單的一縣中的訟事來寫也無可厚非, 但隻怕這題不止涵蓋這麽一層簡單的意思。


    宋彬最終決定從這個朝代的律法大的方向著手,也是不枉看了那麽多這個朝代的律法, 現學現用, 至於用的好不好,就要看宋彬的潤筆功力是否深厚。


    楚安則是在醴泉州又溜達了一圈,到處看看, 這段時間他已經差不多將醴泉州轉了個大概,今日很巧的是剛好碰見了在糧鋪買米的田大柱。


    楚安看見之後上前打了個招唿。


    “我來買點米糧,前幾天一直吃的是河中打撈上來的魚, 想給我夫郎改善點夥食, 貴人你放心, 我和你們一起走, 會報答你們的恩情。”田大柱捏著手中不多的精米對楚安保證道。


    楚安:“沒關係,左右還有四天的時間,先讓你夫郎養好病再說, 你們不是本地人,那如今住在哪呢?”


    田大柱慚愧的拿手搔搔頭,紅著臉粗聲說:“我們沒有多餘的錢財去賃房子,隻能暫住在城外的一處破廟中,那裏去的人少,這一個月我與夫郎一直住在那。”


    楚安:“是城外的土娘娘廟嗎?”


    田大柱:“就是那個。”


    楚安:“那我就知道了,你先迴去吧,我迴一趟客棧,之後我去你們那看看。”


    兩人分開之後楚安迴客棧找掌櫃的買了一床質量一般的棉被,棉被賣的不多,大多數人都是買布單與棉花自己縫製,楚安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找見一個賣棉被的,隻能退而求其次在客棧買個現成的。


    他聽田大柱說在廟裏住著時就想著,他們可能住的環境不是很好,以前他在外麵采購草藥時就見好一些乞丐抱團住在破廟或者無人的空屋裏,沒有棉被之類的,全是幕天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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