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九成死皮賴臉留在了沈揆一這裏,給小小的書屋增添了許多樂趣。他一張麵皮長得不錯,又油嘴滑舌花言巧語,竟騙得幾個女學生天天來跟他搭訕。


    於葳坐在椅子上,聽見了“咚咚”的敲門聲,開門看去,果然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一頭長發,年輕秀麗。於葳頓時哭笑不得,這都已經晚上七八點模樣,竟還有來找趙九成的,剛喊了一聲,卻忽然見到這女孩形容慘淡,眼下盡是青黑,倒像是幾天沒睡覺一樣,聽到於葳的喊聲是像受驚了般,後退了兩步,一驚一乍地,倒把於葳也嚇了一跳。


    見女孩帶著恐懼望著自己,於葳一下子莫名其妙,這是什麽情景,難道趙九成這家夥才來了七八日,便已經欺騙了女生感情,現在被女方找上了門來?


    “我找、我找沈揆一。”這女孩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鼓足勇氣道:“沈揆一在嗎?”


    於葳乜著眼睛正要喊沈揆一,卻見沈揆一已經走過來拉開門道:“進來。”


    外麵似乎下了微微的小雨,這女孩子進來的時候,拖了兩行水漬,從門口一直滑到了客廳裏麵,她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不太好意思起來,於葳就擺手說沒關係,讓她不要拘束。


    趙九成打著哈欠出來,一會看看於葳,一會兒看看這女孩,頓時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修羅場啊。”


    “什麽修羅場,”沈揆一對上於葳的神色,不知怎麽就解釋道:“這是吳映嵐,以前她父親找我幫過忙,她認識我。”


    吳映嵐點點頭,慢慢說明了來意,原來她是來找沈揆一幫忙的,因為最近有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發生在了她身上,讓她驚慌恐懼而且無路可走,這才尋到了沈揆一這裏。


    吳映嵐是山西大學的學生,而大她兩歲的男友李思捷也是同一個學校的,兩人趁著假期,迴了忻州市老家玩耍,忻州大小地方玩過了,便去周邊地方玩耍,這一天兩個去了河曲縣,從古長城上下來,兩人就看著黃河,吳映嵐心中高興,嘰嘰喳喳地迴憶起了兩人的感情曆史,然而這樣的氣氛中,李思捷似乎一直心不在焉。等到吳映嵐用粉拳輕捶他幾下,才似乎迴過神來。


    “你怎麽了?”吳映嵐嘟起嘴吧:“我跟你說話,你聽沒聽到啊?”


    “聽到了,聽到了,”李思捷胡亂答應著,忽然指著山下河流一處地方,道:“你看那是什麽,一閃一閃地?”


    吳映嵐抬眼看過去,隻見前方河麵被夕陽返照,顯得波光粼粼色彩斑斕。她盯著河麵看了一會兒,悟到男友怕是在逗她玩兒,頓時不依不饒起來。然而李思捷並沒有玩笑的心思,又一次指著那處地方道:“不是夕陽反射,你看,河中央那片光是發黑的,從水底泛上來黑色的光,你再仔細看看,是不是?”


    吳映嵐便再一次認認真真地看了過去,她知道她的男朋友很少開玩笑,看他模樣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然而她看了好幾遍,仍然沒有看出什麽黑色的光來。


    李思捷忽然從山坡上站了起來,他下山來到了村裏,找到了船家,要載他去黃河中央看一看。等他們上了船,才知道這艘小小的木船,並不從事擺渡工作,船家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手裏撐著一柄長杆,而這長杆上麵纏著一張黑色的大網,看樣子是個打漁的。


    河曲縣這地方,黃河的河道是彎彎曲曲的,雖然從山上看,河道窄小,但是在河麵上去看,河流兩岸非常開闊。天色漸漸暗下來,他們依然沒有走到河中央,李思捷似乎才意識到他在山上看到的黃河,其實伏流百裏,河中央那一處地方,他們並不能一時半會就到達,況且船家時不時撒網撈魚,也浪費了一些時間。


    小船在平靜的黃河中滑行,到了河段這個位置,已經遠離了河村。天色一黑,河麵似乎就有一點微微的迷霧升起來,如果不看黃河底下的話,似乎很有意境了,然而若是凝視黃河河下的話,不知怎麽,就會感覺這河深得讓人膽寒。


    “要不,”吳映嵐戳了戳李思捷道:“咱迴吧。你到底看到了什麽,咱們明天早上再搭船過來不行嗎?”


    李思捷盯著河麵並沒有說話,吳映嵐便抓著魚梭道:“船家,咱們走了也有兩個小時了吧?”


    “走了兩個小時多了。”這船家不緊不慢道。


    “喲,那可長了,我現在已經覺得發冷了,可受不住這河上的寒氣。”吳映嵐笑道:“師傅,打個商量,咱迴去吧,晚上黑漆漆的,您這船也不好開是吧?價錢咱們好商量。”


    這船家也不說話,也不往迴頭開,小船還是在不緊不慢地向前滑行著。


    這一對小年青摸不透船家的意思了,等過了一會兒這船家才道:“方才不是您們硬要坐我的船,要跟我下河嗎?”


    這話說的沒錯,他們來到河村的時候,差不多所有的船都開出去還未迴來,唯有這一艘船孤零零地停在岸邊,不知道是收工迴來了,還是根本沒開出去,現在他們想來,似乎是根本沒有開出去。


    這船一直在事與願違地朝前開去,吳映嵐覺得緊張起來,她摸到了兜裏的手機,然而小船駛了一會兒之後,突然劇烈顛簸起來,這種顛簸來得又快又猛又劇烈,兩人東倒西歪趴在船上,險些落進河裏,臨危之時幸好船家伸手搭住了船舷,他們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原來已經到了河道的大轉彎處,河道猛然拓寬了開來,而李思捷猛然一震道:“就是這兒!”


    他們看著水麵,原來這就是李思捷看到的黑色發光的地方,這裏的確水質要更深黑一些,水底似乎有一些微微的光芒在閃爍,而李思捷伸著頭,還想往下再看,卻被船家用長杆杆柄不輕不重敲了一下:“伢子,莫要亂看!”


    他們的船漸漸停在河麵上,就見船家打開了小船底板,原來這船底部居然還有一個小小的艙室,然而這個艙室不過隻能幾樣零碎東西罷了,就見他從裏麵取出了一隻大紅公雞來,這雞被捉住了翅膀,也不撲騰,似乎已經死了,然而等船家斬掉雞頭的那一霎那,明顯又看到雞眼睛瞪了起來,分明是被弄暈了之後塞進的船中。


    這船家將雞血灑在河裏,嘴裏念念有詞,然後點燃香燭,又將香燭插在一碗雪白的糯米裏麵,最後將這一切東西,全都沉進了河裏。


    不知道這是個什麽古怪的儀式,吳映嵐和李思捷麵麵相覷,等待儀式結束之後,便要張口去問怎麽一迴事。然而就在這時,他們卻忽然看到河麵上黑霧大盛,這黑霧來自水底,水底下已經一直在彌漫顯而易見的黑氣。


    二人大為驚訝,趴在船舷上一看,卻看見水底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聚集了許多王八來,然而這些王八模樣古怪,雖然隻不過巴掌大小,但是身軀向後,遊動起來細尖成柱形,生得醜陋非凡,而且成群結隊擠擠挨挨地,鋪滿了整個水麵,放眼幾乎望不到邊。而王八帶動的那些翻騰的水花匯聚到了一起,細密的水麵一層一層地,帶出來的水花像是雨點一般的灑落到船上。


    不過幾息的功夫,這些集體浮在水麵的王八就像是得到了什麽命令一樣,一下子就紛紛散開了,而且散開的速度快得讓人不敢相信。水麵沉寂成黑色,他們的船慢慢返航,可吳映嵐和李思捷全都沉浸在剛才那一幕中無法自拔,李思捷似乎很有興趣和船家搭話,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而吳映嵐卻沒有興趣知道這些,隻是隨著船身蕩漾,漸漸有了睡意,便將頭埋在膝蓋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卻忽然聽到隱隱約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最開始的時候,這種聲音直往耳朵裏鑽,後來似乎還有了具體的聲音,好像是在說什麽“救救我”之類的話,讓吳映嵐驚醒過來。醒過來的時候,行船一切正常,她也沒有在聽到剛才那樣的唿救聲了,便以為是自己做了一個不知所以的夢來。


    然而他們的船似乎當真遇到了一個東西,隨著距離的拉近,有一樣東西漸漸躍入他們的視線中,這一樣東西先是被手電掃過——因為船工搖著槳,所以提燈照明的就是李思捷了。他坐在船頭照明方向,然而卻照到幽深的河水中漂浮著的一叢黑乎乎的東西。


    那東西看了幾眼之後倒是很好辨認,頭發而已。這叢淹沒在水裏隨著水流慢慢浮動的頭發看上去似乎沒什麽異常,這是李思捷的第一想法,然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卻唬地站了起來,因為他忽然想起來,河上怎麽會單獨浮著一團頭發?這種情況毫無疑問,眼前是一具屍體才是。


    看著這團頭發漂浮的樣子,李思捷就對後麵的船家喊了一聲,等船越發近了,就看到這毫無疑問就是一具屍體了,因為李思捷還照到了頭發下麵微微浮出水麵的小半張臉,這臉已經叫水泡地漲了,腫大起來,像是往一張臉裏硬塞了幾斤棉花填充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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