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衝默察眼前局勢,雙方已各勝一場,這第三場的勝敗,將決定是否能救盈盈下山:自己曾和衝虛道人比過劍,劍法上可以勝得過他,要救盈盈,那是非出場不可,當下轉過身來,向衝虛道人跪倒在地,拜了幾拜。


    衝虛道人忙伸手相扶,奇道:“何以行此大禮?”令狐衝道:“小子對道長好生相敬,迫於情勢,要向道長領教,心中不安。”衝虛道人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忒也多禮了。”令狐衝站起身來,任我行遞過長劍。令狐衝接劍在手,劍尖指地,側身站在下首。衝虛道人舉目望著殿外天井中的天空,呆呆出神,心下盤算令狐衝的劍招。眾人見他始終不動,似是入定一般,都覺十分奇怪。過了良久,衝虛道人長籲一口氣,說道:“這一場不用比了,你們四位下山去罷。”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駭然。令狐衝大喜,躬身行禮。解風道:“道長,你這話是甚麽意思?”衝虛道:“我想不出破解他的劍法之道,這一場比試,貧道認輸。”解風道:“兩位可還沒動手啊。”衝虛道:“數日之前,在武當山下,貧道曾和他拆過三百餘招,那次是我輸了。今日再比,貧道仍然要輸。”方證等都問:“有這等事?”衝虛道:“令狐小兄弟深得風清揚風前輩劍法真傳,貧道不是他的對手。”說著微微一笑,退在一旁。任我行嗬嗬大笑,說道:“道長虛懷若穀,令人好生佩服。老夫本來隻佩服你一半,現下可佩服你七分了。”說是七分,畢竟還沒十足。他向方證大師拱了拱手,說道:“方丈大師,咱們後會有期。”


    “慢著。”左毅突然出聲叫道。


    “你又有何事?”任我行惱怒地望著左毅,對於他三番五次的尋釁,是真的怒了。


    左毅笑道:“雙方不過是一勝一負,正好打成平局,任教主如何便要離開?”


    任我行怒道:“你這小子好不更事,衝虛道長明明已經認輸,如何還是一勝一負?休要再胡攪蠻纏。”


    “任教主何必心虛”,左毅說完便不再管他,而是走到衝虛道人麵前,躬身道:“對於前輩的太極劍法,晚輩是非常佩服的,師門長輩曾經教導我,當世之上,若論正道第一高手,自然是非方證大師莫屬,然而,說到第一劍客,則必定是武當的衝虛道長,晚輩深以為然,所以,若說前輩顧念著武當、華山的情分,有意相讓於令狐衝,偶爾敗在他手上,晚輩是相信的,但是,今時不同往日,若說道長再敗,豈不是要任由魔頭大搖大擺地走出少室山?若是傳揚出去,少林的聲威何存?武當的聲威何存?正道的聲威何存?請道長三思!小子鬥膽懇請前輩再出手一次!”


    左冷禪雖然不明白其中究竟,還是站出聲來:“請道長三思!”


    其它人等,原本就不信令狐衝能夠打贏衝虛,這時見得有人起哄,皆是勸解道:“為了正道的聲譽,請道長全力一戰。”


    此情此景,衝虛亦是無可奈何,眼神複雜地看了左毅一眼,將長劍抽出來,歎息道:“既然如此,老道就再丟人現眼一次,令狐少俠,請賜教。”


    令狐衝正低著頭陪在任盈盈身邊,聽得衝虛的邀戰,無奈地抬起頭來,一臉無辜地看著他。任我行心中惱怒,卻也沒有一點法子,狠狠地瞪了左毅一眼,將手中長劍遞給令狐衝,吩咐道:“雖然你曾經打敗過衝虛道長,不過這次還是要小心,盈盈能不能下山,就完全靠你了!”


    令狐衝點點頭,深深吸一口氣,來到衝虛麵前,說道:“請前輩指點。”


    衝虛淡淡一笑,身子緩緩右轉,右手持劍向上提起,劍身橫於胸前,左右雙掌掌心相對,如抱圓球。令狐衝雖然曾經與他交過手,也明白太極劍法的破綻就在圓球的正中心,但那次純粹是比試,這一次卻是有著極大的厲害關係,當下不敢怠慢,見他長劍未出,已然蓄勢無窮,更是凝神注視。


    衝虛既然改為右手持劍,亦是存了爭勝的心思,隻見他右手劍緩緩向前劃出,成一弧形。令狐衝隻覺一股森森寒氣,直逼過來,若不還招,已勢所不能,說道:“得罪了!”這一次並不往他劍法中破綻所在攻擊,生怕是個陷阱,隻得虛點一劍。突然之間,衝虛劍光大作,旁人隻噓得寒光一閃,長劍已向令狐衝頸中劃出。這一下快速無倫,旁觀群豪都情不自禁的叫出聲來。左毅暗自點頭,這一劍便是極為高明了,衝虛不愧是武當掌門。


    但他如此奮起一擊,令狐衝已看到他脅下是個破綻,長劍刺出,徑指他脅下“淵液穴”。衝虛長劍豎立,當的一聲響,雙劍相交,兩人都退開了一步。令狐衝但覺對方劍上有股綿勁,震得自己右臂隱隱發麻、。衝虛臉上並未現驚異之色,顯然已是早已知道會如此,並不作聲,又是輪轉劍身,在身前劃了兩個圓圈。令狐衝見他劍勁連綿,護住全身,如同上一次一般,還是無半分空隙,暗暗佩服:“我從未見過誰的招式之中,竟能如此毫無破綻。他若僅以守勢,那可如何是好?


    若是保持不敗,願也不難,但如此一來,未免被人說成有想讓之嫌,雖知一攻擊便會有破綻,衝虛還是硬著頭皮出擊,隻見他左手捏著劍訣,右手劍不住抖動,突然平刺,劍尖急顫,看不出攻向何處。


    他這一招中籠罩了令狐衝上盤七大要穴,但就因這一搶攻,令狐衝已瞧出了他身上三處破綻,這些破綻不用盡攻,隻攻一處已足製死命,登時心中一寬:“他守禦時全無破綻,攻擊之時,畢竟仍然有隙可乘。而且以目前的前行看來,道長並不打算死守。”當下長劍平平淡淡的指向對方左眉。衝虛倘若繼續挺劍前刺,左額必先中劍,待他劍尖再刺中令狐衝時,已然遲了一步。


    衝虛亦是明白這一點,劍招未曾使老,已然圈轉。突然之間,令狐衝眼前出現了幾個白色光圈,大圈小圈,正圈斜圈,閃爍不已。他眼睛一花,當即迴劍向對方劍圈斜攻。當的一響,雙劍再交,令狐衝隻感手臂一陣酸麻。衝虛劍上所幻的光圈越來越多,過不多時,他全身已隱在無數光圈之中,光圈一個未消,另一個再生,長劍雖使得極快,卻聽不到絲毫金刃劈風之聲,足見劍勁之柔韌已達於化境。


    如前次一般,這時令狐衝已瞧不出他劍法中的空隙,隻覺似有千百柄長劍護住了他全身。若是衝虛純采守勢,端的是絕無破綻。可是這座劍鋒所組成的堡壘卻能移動,千百個光圈猶如浪潮一般,緩緩湧來。衝虛並非一招一招的相攻,而是以數十招劍法混成的守勢,同時化為攻勢。令狐衝無法抵禦,隻得退步相避。他退一步,光圈便逼進一步,頃刻之間,令狐衝已連退了七八步。


    他又退幾步,凝視對方劍光所幻的無數圓圈,明白這圓圈的中心,便是破綻。當下手臂一伸,長劍便從衝虛的劍光圈中刺了進去。當的一聲大響,令狐衝隻感胸口劇烈一震,氣血翻湧,一隻手臂卻仍然完好。


    衝虛退開兩步,收劍而立,臉上神色古怪,既有無奈之意,亦有慚愧之色,便是靜立當初,隔了良久,才道:“令狐公子劍法高明,老道終究是勝不得,佩服、佩服!慚愧、慚愧!”


    “啊”,到得這時,群雄才驚叫出聲,之前看著兩人比劍,是如癡如醉,這一醒悟,方才明白,衝虛道人是真的輸了,俱是震驚地望著令狐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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