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瀑布流水,淌過風鈴穀僅有的幾間青竹小屋,一切如舊。隻是青竹不再翠綠,風鈴不再剔透,人,亦不若當年那般飄逸出世。

    仍是那身青色長衫,仍是那番無法複製的漫不經心和靜瀾如水的氣質,可塵世愛戀留給他太多的痛,太多牽掛,他永遠無法迴到二十多歲時那般不入塵世的世外仙人的模樣。歲月對他是仁慈的,他的五官依舊完美得令人無法逼視,隻有些許時光刻刀的痕跡盤俯在他的臉上,卻無法削弱他的俊美,反而令他增添了成熟滄桑的魅力。

    慕容昭靜靜的坐在木製輪椅上,遠眺著夕陽西下。二十多年過去了,每當他來到這個山崖邊,眼前仍會浮現出那一日她直白的愛慕、熱烈的雙唇。是她心中的那團火,沸騰了他曾經的心如止水。也是她心中的那團火,蒸發了他浩瀚的心湖。

    “師父,該迴去了,要起風了。”一聲清透淡然的女子嗓音從他身後傳來,異香混雜在風中滲入他的鼻腔。

    “嗯,”慕容昭轉過輪椅,白衣少女就在他眼前,那副雲淡風清、出離脫俗的淡定風度像極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顏兒,推我迴去。”

    “是,師父。”沈青顏自覺的走到輪椅後,不急不緩的推著輪椅走下山崖,“師父,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嗯。”慕容昭隨口應了一聲,違心的說。他知道自己好不了,從他當年決定為冉菁菁換血過毒,解去她體內的失心奪魂丹時,他就知道自己好不了。

    沈青顏也明白,師父不過是在敷衍。現下他們能做的,隻不過是拖延時間,可她不願說破:“今天月吟特意做了師父您最喜歡吃的清蒸鱸魚,她學了好些天呢。”她換了一個輕鬆的話題。

    “是麽?好極了,我們快些迴去。”慕容昭做出誇張的迫不及待的高興反應,催促道。可他越這樣,沈青顏的心情越是沉重一分。

    “師父,顏兒決定明天出穀……”她沒有留給慕容昭半點否決的機會,徑直說下去:“顏兒一定會找迴冷霜劍,取出太師父留在後山秘洞裏的最後一卷內功心法,助師父驅毒。”

    “顏兒,你……”慕容昭用手扶住滾動的木輪,任由掌心的嫩皮被擦去一大塊,露出鮮紅的肉,他也不管。他迴過頭,映入眼簾的是她執拗倔強的堅定眼神,硬生生將他要說的下半句話堵了迴去。

    “師父,你別勸了,顏兒絕不會眼睜睜看著您……看著您離去。您放心吧,我已經認真看過太師父以前留下的手劄,隻要我能取出後山的內功心法,您一定會沒事!”

    慕容昭無言的歎了一口氣,到底,他還是無法阻止她離開風鈴穀。如果她重遇上那個人,她會怎樣?

    他不禁想起當年師父天行者得知他和冉菁菁在一起時,所說的話:“你和菁菁在一起,若能化去她內心的戾氣,令她安心留在風鈴穀避居,不再想著報仇的事,那也是好的。”可事實殘忍的證明,他失敗了。他始終沒能將她留下,始終沒能解開她仇恨的心結,她走了,走得毅然決然,甚至連頭都沒迴……

    慕容昭曾經不甘願,不願承認自己的失敗。所以當他麵對那個名叫觴軒的小男孩,看見他對青顏的迴護和付出,和青顏與他的知心默契時,他默許了他們的感情,就像當年天行者默許他和冉菁菁一樣。

    可他再次失敗了。

    郎觴軒走了,仍是毅然決然的走了,他走前想帶走青顏,卻被自己阻止了。慕容昭不知道如果青顏離開了風鈴穀跟觴軒走,會不會遭遇與自己同樣的傷痛,就像他為青顏批下的命理:“命中有劫逃不過。”

    慕容昭經曆過那種痛,他隻希望觴軒和青顏能永遠留在風鈴穀,隻有風鈴穀,能避免青顏的命運會跟預言那般。但隻要青顏一出穀,降臨在她身上的厄運會是什麽?於是乎,他暗中讓青顏喝下了“忘情水”,抹去她曾經的記憶,讓她像麵對一個陌生人一樣麵對觴軒,告訴他,她不會走,她要留下。

    如果觴軒願意為她留下,他仍會默許他們在一起。

    可是,郎觴軒走了,縱使他留下一句話:“總有一天,我定會將顏兒帶走。”他走時神情落寞,全然不像以往的傲然孤冷。即便如此,他仍選擇出穀,去履行他的使命……

    慕容昭倦了,盡管他早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他料到他無法阻止命運的車輪滾動,可他萬萬沒想到迫使青顏離開庇佑她的風鈴穀的理由,竟是為了他這個師父。

    黎明破曉時,沈青顏偕同與她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婢女月吟,瞞著他這個師父,悄悄然離開了風鈴穀。

    慕容昭縱使萬般無奈,也隻能孤坐在空曠的山穀中,任由瀑布的激流濺起的水花打在他的臉上,沁濕他的青衫長褂……

    多情隻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這句詩就像困擾風鈴穀的詛咒,狠狠折磨著風鈴穀的三代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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