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從南門支援過來的周兵都是騎兵,數量不多,大概三四十人,騎士的身後依舊掀起了一陣煙塵,孫立德判斷,那些才是支援的周軍步兵。


    周國和漢國一樣,國內很少產戰馬,除了北方抵禦遊牧民族的軍隊,軍中幾乎沒有成建製的騎兵,這支支援的騎兵隻怕是集中了馮明德手下的全部騎馬將士了。


    馮明德派出這支精銳,目的是拯救敗兵,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當他們趕到戰場的時候,剩下的隻有一片狼藉。


    這支騎兵部隊並沒有理會那些逃亡的百姓,除了正好擋在周軍衝鋒路上的倒黴蛋,大部分的百姓都可被騎士們放過了。


    這支周軍雖然放過了百姓,卻不想放過漢軍,騎兵開始衝鋒,在衝鋒的路上,隊伍組成楔形陣,朝著薑文愷的民兵營殺了過去。


    民兵營整隊防禦的同時,孫立德也沒有閑著,他從衛兵手中接過弓箭,準備提供支援。


    孫立德有一段時間沒有使用弓箭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箭術有沒有變生疏,他隻能祈禱老天保佑自己,至少在今天,在這一刻,庇佑漢軍,讓自己每一支箭射倒一個敵人。


    孫立德的動作很有示範作用,所有會射箭的衛兵都取下弓,握在手裏,抓起箭,瞄準周軍騎士,隻等孫立德發布命令便開始射擊。


    騎馬借助馬速,衝鋒很快,留給漢軍的齊射機會不多,


    周軍進入射程之前,孫立德告誡身邊的衛兵,一定要打馬,不要打騎士,弓箭未必能射穿披著甲衣的騎兵,但卻肯定可以射傷沒有防護的戰馬。


    從高速衝鋒戰馬上摔下來的騎兵,即便不死也要摔傷。


    估算周軍進入了射程,孫立德喊道:“放”。


    喊話的同時,孫立德率先射出了手中的箭。


    至少有兩匹戰馬在漢軍這一輪的齊射中被射倒,其中一匹倒地的戰馬,又絆倒了另一匹馬,馬上的騎士重重的摔在地上。


    周軍將領並沒有對漢軍的攻擊做出反擊,周軍騎兵的目的是衝鋒,騎士們做出任何反應都會讓馬匹失速,一旦失速,騎士們就失去了戰鬥力,剩下的距離遠遠不足以讓周軍再次發動衝鋒。


    孫立德繼續拉弓,引箭,瞄準,放箭。


    這一支箭準確命中了一匹戰馬,戰馬倒地,馬背上的騎士卻隨著慣性摔在地上。


    當孫立德抽出第三支箭的時候,衛兵們才剛剛進行完第二輪齊射,隨著距離的接近,漢軍的攻擊變的精準了許多,箭雨過後,周軍中響起一陣馬嘶聲和慘叫聲。


    孫立德射出了手中的第三支箭,這是孫立德能給周軍的最後遠程打擊機會,周軍騎兵和民兵營戰士離得很近了,這些騎士馬上會對薑文愷發起衝鋒。


    孫立德這一次沒有射擊戰馬,而是直接朝著領隊騎士的眼睛,射了出去,連續兩次射擊,已經讓孫立德找迴了獵手的感覺,孫立德連石頭都能射穿,隻要能命中要害,被射中者必死無疑。


    正如孫立德對危險擁有很高的警惕和敏感,城下的這名騎士似乎也感受到了孫立德的殺氣,騎士抬起頭看向孫立德。


    攻擊已經被發現,但是孫立德來不及調整目標了,握弦的手一鬆,箭支朝著周兵射了出去,開弓沒有迴頭箭。


    騎士在馬上進行了閃躲,雖然躲開了致命傷,依舊沒能躲開攻擊,他被孫立德射中了肩膀,肩膀中箭,手上就失去了力氣,原先握在手中的長槍,被扔在馬下。


    孫立德和騎士將領的角逐,對於城下的戰鬥沒有太大的影響,周軍的騎士已經朝著民兵營的將士們撞了上去,戰馬和長槍,騎士和步兵,兩軍發生了激烈對撞。


    民兵營的士兵從沒有係統性的進行過長兵器訓練,更沒有模擬過騎兵對抗,甚至連長槍都是在定策城攻防戰開始後才發放到軍中的。


    士兵們沒有對抗騎兵的作戰經驗,薑文愷卻有。


    薑文愷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軍官,他不僅是一名老兵,還當過史萬春的營官,作為長城軍的衛隊長,這些年沒少見過大場麵,麵對大月騎兵的戰鬥更是經常參加。


    雖然大月騎兵極少衝陣,大多以騎射進行殺傷,但是,這些遊牧騎士在某些場合下,也會發動衝陣,薑文愷認為,很多騎兵使用方法是相似的。


    方法是相似的,但是所處的情形卻截然不同,周兵的騎士大多身著甲衣,而且陣型嚴整,使用楔形陣衝鋒,在陣型的幫助下,騎兵的殺傷得到明顯的提高。


    民兵營的長槍部隊本就是為了定策城的防守才臨時組建的,很多軍事術語士兵們並不了解,薑文愷傳遞的軍令,沒能得到有效執行,漢兵在整隊中浪費了大量時間。


    周軍卻並沒有這方麵的顧慮,同時,定策城外的平原地形,給周軍騎兵的衝鋒提供了舞台。


    漢軍完全憑借士兵的血肉之軀,提著一股士氣,才沒能在周軍的衝鋒下被擊潰,周軍的衝鋒同樣傷亡不小,但是他們的將領正試圖收攏軍隊,打算把士兵撤迴,草草整隊之後,重新發動攻擊。


    整隊中的騎將沒有注意到自己成為了別人的目標,一陣寒光朝著騎將刺了過來,這名騎將完全依靠自己的本能做出反應,迅速飛身下馬,躲開了這個攻擊。


    躲在馬後的周軍騎將,朝著寒光出現的方向看去,一名穿著皮甲的年輕漢兵正收迴長槍,準備再次攻擊。


    騎將的手臂受傷,沒有辦法獨立上馬,為了躲開這個勇猛的漢兵,騎將連續倒退了幾步,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


    在騎將退後的時候,他身邊的兩個騎士驅馬向前,試圖殺死這名勇敢的漢兵,另一名騎兵則來到了騎將的身邊,將騎將拽上戰馬。


    騎將上馬的時候,看向了那名漢兵,漢兵的長槍已經靈活的戳中兩位周軍的騎士,兩名英勇的周軍騎士摔在馬下,變成了兩具屍體。


    看見眼前發生的戰鬥,騎將驚唿了起來,說道:“靈蛇槍法,你,你是什麽人?”


    孫立德並不驚訝會有周兵認識這套槍法,師傅是周國人,這套槍法威力驚人,必定是經過實戰檢驗的,周人認識這路槍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隻有這路槍法籍籍無名的情況,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孫立德更驚訝的是周人的態度,看到這套槍法,周人為什麽會吃驚,孫立德甚至在這名騎將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畏懼。


    孫立德知道,眼前的騎將是解開心中疑惑的關鍵,為了生擒眼前的騎將,孫立德提起長槍,朝著騎將衝了過去。


    麵對孫立德衝鋒,這名騎將失態了,他一把推開了救自己上馬的騎士,把騎士推下戰馬,同時,這名騎將不顧肩膀上的傷痛,左手緊緊抓住韁繩,兩腿夾緊馬腹,調轉馬頭,右手死命的拍打著馬屁股,戰馬吃痛,載著騎將,加快速度,朝著東南方向的周軍步兵跑了出去。


    主將是一支軍隊的魂,騎將這麽失態,連帶著消磨了士兵的戰意,周軍騎兵開始奪路而逃。


    孫立德可不會給敵人重整隊伍,再次進攻的機會,他需要快速打掃戰場,然後撤迴城中。


    孫立德命令士兵對周兵發起象征性的衝鋒,將周軍騎士驅趕出一段距離後,迴到城門處,抓捕周軍戰俘,救治漢兵和漢民的傷員,帶走戰死者的屍體,同時拾取戰利品,快速打掃完戰場,孫立德組織士兵順著東門,開始撤退。


    士兵們進入東門後,在城內等待了一段時間,確認沒有其他漢民進城逃難後,漢軍才徐徐的關上城門,關上城門的時候,再次用石頭和木料將城門封死,這一次的封鎖,是認真的。


    如果沒有周軍最後的拚死衝鋒,漢軍本可以取得零傷亡的戰果,漢軍的全部傷亡都源於周軍騎士的衝鋒,在周軍騎士的猛烈攻勢下,民兵營至少有一個小隊的兵力失去了戰力,經過清點戰死者高達三十人之多。


    一直頂在隊伍最前方的薑文愷雖然沒有戰死,卻也身負重傷,為了這次奇襲的機動性,他舍棄了笨拙的鐵甲,身上隻披了一件皮甲,麵對騎兵的衝鋒和戰馬的踩踏,皮甲的防護效果有限。


    薑文愷身上多處負傷,傷情比漠楊城比武奪帥時的時候嚴重的多,孫立德喊過李長鬆,要求李長鬆立即將薑文愷送到城主府休息,同時在城內尋找醫生為傷者治傷。


    孫立德想到了徐大夫,如果此刻徐大夫在軍中,漢軍的將士們就能得到有效救治了。


    銳士營現在什麽都缺、軍醫、偵察兵、騎兵,隻要能想到的,孫立德都沒有。


    在什麽都缺的情況下,漢軍卻連續獲得勝利,這次民兵營的奇襲很有成效,不僅達成了戰術目標,毀壞了大部分的攻城器械,救迴了大量百姓,漢軍還得到了很多戰利品,甚至奪迴了不少戰馬,簡單進行計算,可以正常使用的戰馬至少有十五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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