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顧雪舞在最初發現明珠湖時就隱隱感覺到了湖對麵一片青山疊翠之中若有若無的靈力波動,她對陣法和符咒本來就有不少的興趣,尋常翻看的書籍也是不少,自然是猜的出來那是一種非常厲害的陣法,這種東西出現在天劍門,怕是下麵鎮壓的東西是尋常人隨便不能碰得的。


    是以,她雖是好奇,也未曾敢去近處探上一探,今日有幸跟著這位顧長老才能窺得這針法的真麵目。


    本以為那奇怪的陣法是隱藏在千峰萬壑之中,尋常人不能輕易尋得,她卻萬萬沒有想到那些隱藏在雲海雨霧中的山巒整個就是一障眼法,顧長老一塊開陣的青色符牌往裏麵一扔,那原本青翠欲滴的山巒頓時如霧氣一般消散了個幹淨,在一片唏噓之聲中露出虛幻之下最真實的一幕。


    舉目之處一片荒涼,飛沙走石,黃沙滾滾,莫說人煙,連半點草木走獸都不見,整片大地隻剩荒涼貧瘠的土壤和裸露在外被風吹成各種形狀的岩石。


    在這片荒涼的大地上,即距明珠湖幾裏之外有一條東西向橫臥的峽穀,似是刀鋒或是劍氣生生劈開一般,此峽穀由西向東逐漸變窄,下有厲風吹蝕而成的千溝萬壑,溝壑裏又被不知何人鑿成萬窟,曲曲繞繞如迷宮。


    至於這“萬鬼窟”名字的來源,書冊沒有詳細記載,世人隻知這裏初始並不是天劍門的“養鬼地”,而是用來封印一隻禍亂三界的妖鬼,這萬窟之中的其他厲鬼也都是他的部眾。


    因這鬼窟彎彎繞繞如同迷宮,下麵又有一巨大的陣法加持,迷宮裏的道路隨時都會變換,裏麵的想走出來可能性幾乎為零,又加上外圍有天劍門六大長老親自下的封鬼陣,這千百年來,還從未有一隻厲鬼從裏麵走出來過。


    歲月變遷,往事逐漸塵封,千百年後,人們幾乎忘了當初那隻鬼物到底是為著何事何由被封印在這裏,隻知道,但凡是被鎮壓的,大抵都不是什麽好物,不值得憐憫。


    這裏逐漸變為天劍門封印厲鬼的地方,後來又被天劍門內的教學執事當做曆練之地,用來鍛煉弟子的實戰能力,因著裏麵實在是比迷宮還易迷路,一般來此曆練都隻準在外圍,雖幾經警示,還是有過弟子在裏麵失蹤。最是震動天劍門的失蹤事件就是三百年前一內門精英弟子在鬼窟失蹤之事,幾大長老親自出馬,幾尋無果,那弟子從此音訊無蹤。


    怕再出此事,掌教親自下令,凡是再帶弟子入鬼窟,必報備掌教,掌教同意後方可進入。怕承擔責任,後來就少有教學執事再敢帶弟子來此曆練,是以,即使是穆錦年、解九歌這類精英,來了天劍門這麽久今日也隻是第二次來這裏。


    站在崖邊往下看去,一片黑暗之中盡是傳來一片鬼哭狼嚎之聲,著實讓不少的弟子心驚膽戰白了一張臉,人群裏頓時開始變的騷動起來。


    這時,專門由長老會抽出來輔助顧離教學的白衣弟子站出來道:“大家安靜,先聽我說完。”


    眾人瞬時安靜了下來。


    “這次鬼窟曆練對你們大多數來說算是第一次實戰曆練,你等且好生聽我接下來的話,不然待會兒在下麵殞命自行負責。”


    什麽?這話時什麽意思?殞命?難不成這一去還有性命危險不成?


    “師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位白衣的長老會弟子看了那人一眼,繼續道:“待會兒你們下去之後,隻要不是內訌,其他的不管遇到什麽,我們都是不會出手相救的,你們的生死由你們自己掌握。”


    “可是,師兄,我們不少都是新來的,好多東西才剛學會,這樣下去不是找死嗎?”


    “如今魔族猖獗,修界不少門派被魔族屠門,自古正邪不兩立,我天劍門與魔族正麵對決是遲早之事,與其讓你等到時送死,不如現在就開始訓練你們的實戰能力,所以,長老會決定,以後不管是在門內還是門外曆練,門內都不會再派弟子專門護你等安全,生死有命,你等自行珍重。”


    這魔族最近和修界鬧得厲害,眾人也是心知肚明的,也確實聽說有不少小門派被魔修給屠了滿門,更是有不少弟子在外做任務時被魔修取了性命。


    可是,大家從來沒想到過,事態會這般嚴重,連天劍門這樣的大門派都這等危機感,怕是外麵形勢不容樂觀。


    “就算師兄你這樣說,這對我們這些剛修行的也不公平。”


    “我說了,你等自行想辦法,尋求他人庇護,不想下去都行,由你們自行決定,我們不會管的。當然,這次既是各峰組隊行動,我們還是希望你們注重團隊合作,好生商議應對之策,我們會根據你等在裏麵的表現對你們進行考核,凡是考核通過的,就可進入中級課程。長老會已經決定了,以後,各門課程的考核都是通過實戰來決定的,凡是通過了考核,才能進入下一階段的學習。”


    “師兄的意思就是,若是我們不下去,這一門課程就不能通過。”


    “正是。”


    人群裏頓時炸開了鍋,對於這突然而來的新規定,好多弟子一時之間都有些接受不了,照著這歌仗勢,不是以後每一次考核都是有生命危險的?


    見著一眾弟子滿臉的驚慌,那白衣弟子很是不屑道:“修仙之路本就生死叵測,兇險異常,不將生死置之度外,哪能問得大道?你們若是不能早將生死拋諸開,還不如早下山迴去做迴凡人。”


    既是門內的決定,那就是再有人不滿也是改變不了的事實,除了少部分剛入門的弟子退了出來,大多數的都隻得選擇下去試上一試。


    對於這位不苟言笑滿臉正氣的師兄,顧雪舞倒是有幾分好感,他的話和她所想的不謀而合,世上哪能有雙全?想和小師叔長久待在一起,就隻能問大道,不做好生死的覺悟哪能行?


    怕妖鬼這一關終是要過的。


    “長老……”


    “我與你師父是同門,你以後稱我為師叔便是。”


    這話倒是讓她著實愣了一番,她怎麽就沒聽那老頭子說過有這麽一位很厲害的師叔?不過,現在也不是深究的時候,既然人家都說了他們“帶親”,那必然是如此的。


    那不是她又多出一個小師叔出來?


    “師……師叔,我還是迴我們翠竹峰的隊去好了,我跟著師兄他們一起下去。”


    說話的人,沒注意,自己的手開始有些發抖起來,這一細微的變化卻是被對麵間的人盡收眼底。


    “你若實在是怕,可就在我身邊待著便是。”


    “那這樣,我是不是就不能通過考核了?”


    麵前的人的沉默給了她答案。


    “那我還是迴隊裏去,我不想一直學初級課程了,我想跟著師兄師姐他們一起變強。”


    “……隨你意願,下去之後注意安全。”


    “謝謝師叔關心。”


    其實,現下不知怎麽迴事兒,這個顧師叔站在,顧雪舞覺得自己也沒那麽怕了,原本的忐忑和恐懼也消失了不少,反而有些安定下來。


    其實,當初的大師父將她扔到僵屍冤鬼堆裏也是有他的苦衷的,現在想來,確實是有道理的,她依然清晰記得他的話,“乖徒兒啊,修仙之路兇險叵測,隨時有殞命之險,要想走得遠,活得長久,就必須將生死先置之度外,不思生死,才無所懼怕;唯有思強,在每一場對決之中,你才能專心應對,在險象環生之中求得一線生機,不斷衝破極限,走向頂峰。記住,修道,第一重專注心純,心不純,雜念多,是走不了多遠的。”


    重重唿出一口氣,顧雪舞才在一眾人怪異的目光中踩著有些輕鬆的步子迴到隊伍裏。


    下過鬼窟的十二峰精英自然是知道下麵的冤魂厲鬼是沒那麽好對付的,尤其是現在還要護著一眾的師弟師妹,事情遠沒有那麽簡單。雖然剛才那位長老會門下的師兄沒有明說要他們護著自己峰弟子的安全,但是,既然是各峰大弟子帶隊,那他們斷然沒有單獨行動的道理,怕是這個就是對他們考核的一環,若是他們置師弟師妹的生死不顧,這考核定是不能通過。


    各峰的大弟子互相交流了一個眼睛,自行在下麵找到了各自的聯盟,人多力量大,修為低的在中間,修為高的在外圍,這樣損失估計要少很多。


    雲舒和穆錦年他們自然也是想到了這一層,尤其是這翠竹峰,除了穆錦年之外,修為都很低,到時候怕他一人難分神照顧周全,雲舒索性就拉著他和天劍門的最強峰——絕情峰聯盟了,這絕情峰七個弟子可都不是吃素的,有他們在,還真不怕待會兒下去會出什麽事。


    是以,以解九歌為首的絕情峰、雲舒為首的觀音峰和穆錦年為首的翠竹峰很快達成聯盟。


    脾氣最是溫和的雲舒充當領隊,很快將三隊的人馬整合在一起,三個峰總共二十二人,三人一小組,大家很快就找熟悉的人分好了組,隻是……


    “呃,顧小師妹,不如來我……”雲舒看著被單出來的人,正要叫她來自己的隊伍,多一個人護著,他也沒覺得有好難。


    “小師妹你來我們這裏,我護著你。”


    跟著穆錦年的徐子壽卻先他一步開了口,卻是剛說完,就得了小隊裏葉碧淩的一個暴力,“你還嫌你一個累贅不夠?”


    “我又沒說要大師兄護著,我自己保護小師妹。”徐子壽摸著生疼的後腦勺不滿地看著這老是針對小師妹的二師姐。


    “你?”葉碧淩滿臉嘲諷地看著他,“你能自保不給大師兄拖後腿就行了,以你著德性,還想保護別人,可別笑掉別人大牙了”。


    “你……”


    “哎,好了好了,你們別爭了,就讓小師妹來我的隊裏。”眼看兩人就要開始爭論起來,雲舒立馬出聲將之打住,招唿著一旁沉默站著的顧雪舞來自己這邊。


    “小師妹,你來我這裏,我保證護你周全,半根毫毛都不會少。”


    哪知人家毫不領情,隻是看著他淡淡道:“不用了,我一個人一小隊。”


    “可是……”


    “雲師兄,你再磨蹭下去,我們就沒東西可以拿了。”


    “呃……”眾人這才驚醒過來,看向前麵放著為大家準備的東西,隻剩了一點點。


    糟了,雲舒一拍腦袋,趕緊帶著人前去把剩下的符紙、夜明珠和驅魔劍分了,可是,分到沒人手裏的東西都少得可憐,除了那除魔劍每人分得了一把,符咒什麽的隻剩下定身符、鎮鬼符什麽的,滅魂符都被拿得一張不剩。


    “敢問師兄,可還有多的?”雲舒眼巴巴地看著那滿臉冷淡的白衣師兄。


    “自然是沒有多的,你等自行想辦法。”


    碰了一鼻子灰的人隻得灰溜溜地跑迴去找兩個兄弟問策:“現下怎麽辦?”


    沒有這些符咒在身,他們三人和其他幾個比較厲害的倒是沒什麽,可是,其他人怎麽辦?就算有他們在,若是沒有完全準備,怕是也一人難敵眾手,無法護得眾人周全。


    眼看著其他峰的人都陸續下去了,穆錦年沉思片刻,看著那桌上的幹淨符紙和朱砂筆,心頭了然,怕這也是考核的一環,道:“隻有再畫。”


    “畫?”雲舒轉身看了看那些紙筆,自然也是看出來了道道,卻是沮喪著臉色看著穆錦年,“你記得那些符文的畫法?”


    這符咒向來是被眾人所不看好的偏門,尋常大家用的符紙上的符文都是專門刻好在了印章木上,雖是需要隨時印就是了,有了這東西,誰還跑去記這符文的畫法?他敢保證,放眼望去,就算是那些修為高深的前輩也沒有幾人能合著本子完整畫出幾個符文出來。


    果然,這麽一問,一眾人的人都沉默了。


    誰會想到,這符咒的畫法還是考核的一個環節。


    “我能畫。”


    一句沉靜的話語,卻如一道驚雷,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顧小師妹你能畫?”


    顧雪舞簡單地應了一句,便是在眾人驚訝的視線中往者前麵的八仙桌走去,規矩地跪坐在桌前,抽出一張符紙,再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朱砂筆,閉目將腦子裏記下的符文都迴憶一遍,隨即衣袖一提,便是心無旁騖地畫了起來。


    畫符這個習慣,還是在青陽峰上被青陽真人培養起來的,他發現了她過目不忘的本事之後,不管是教什麽,都要讓她將裏麵的文字記下,有功法的必須把功法畫下來,有符文的,必須反反複複地把符文畫下來。


    他其實真正的言談身教很少,從來都是甩給她一本書就不見了人影,有什麽不懂的,除非必要,他是懶得與她講解的,從來都是讓她迴去看書畫符,反反複複,直到懂了為止。


    這位大師父美其名曰:“讀書百遍,其義自現。”


    所以,這麽一個不靠譜的師父倒還讓顧雪舞折騰出了這麽個仔眾人看來不可思議的絕活。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被搶光了的鎮鬼符和滅魂符等便是被畫了出來,再用書法照著一印,很快便是有了好幾遝。


    之間,雲舒有些不放心地拿著畫出來的幾張符紙遞到那位冷冷的白衣師兄麵前,問是否話對了,那位師兄點了點頭,看著顧雪舞的眼神也帶上了幾分欽佩之色,轉頭對著一旁的師弟使了個顏色,那人便低頭在手上的本子上寫了幾筆。


    “你怎會畫這些?”這位白衣師兄忍不住問道顧雪舞。


    “迴師兄的話,我學初級課程學了四年,反反複複地看書,自然就記得這符咒的畫法了。”


    “那這滅魂符呢?”這可是高級課程的,若不是對著事先準備好的符文檢查,他都不相信她能畫出來。


    “我一直比較喜歡符咒和陣法之類的,私下裏看了些高級課程的知識,正好記得。”


    正好?怕不是這麽簡單吧,這符文若是不畫個百八十遍,誰能一氣嗬成地將之畫成還不出半點錯誤?白衣弟子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早有所聞的天劍門“吊車尾”師妹,卻也不點破。


    隻是,若隻會這點本事,在凡間也許算得上是不二的天才,在修仙界怕是就浪費了,資質不行的話,就如同沒底的桶,再怎麽花哨也裝不了半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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