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從茂密枝葉間穿透下來落在地麵,山道及其綿延而下溪穀區域到處都是東倒西歪的女真士兵。


    山間氣溫稍低,遵化一線的低嶺被一望無際綠色覆蓋時眼下名為八裏溝的山道兩側卻依舊繁花似錦。


    嶽托蹲在溪水邊,憔悴不堪,鋼針一樣胡須的麵容倒映在水麵,指尖動了動,水麵破開,人影破碎。


    喝水,起身,嶽托走向山道。


    兩名明軍斥候在偵查時被女真斥候擒拿,押送了過來。


    有過楊家峪一幕,對於從明軍斥候口中打探到軍情信息,嶽托並沒有多少希望。明軍斥候遭受過鼇拜親衛拷打,血跡斑斑。


    人被踢翻在地麵,爬起來時唇齒間噴著血沫。


    “四門寨有多少兵力?”嶽托靠近的時候親衛問。


    明軍斥候哪裏知道四門寨有多少兵力,甚至都沒有聽聞過四門寨。


    想了想,明軍斥候說道:“五萬,不,應改是十萬”


    “你麻麻”


    “呯”一聲,明軍斥候再一次被踢翻。


    無法起身的斥候被架起來。


    “你以為還能活著出去,大金陣亡了多少勇士”


    嶽托走近後止步,親衛咬牙切齒地問。


    明軍斥候輕蔑地看了看眼前五官猙獰的親衛和數步之外氣質如山的嶽托;


    一字一句開口:“說這些話有用?如果死亡能轉化成仇恨,這漫山遍野都應該是一地白花,白花都是死在你們刀下的我朝百姓和軍士,你們是迴不去的”


    嶽托愣了愣,沒有想到一名普通的明軍斥候竟然能是說出這樣的言語。


    親衛揚刀,嶽托製止。


    想了想,嶽托說道:“臉刺個字,人放迴去。言落之後嶽托走上了山道。


    兩明斥候被控製,鋒利的刀鋒割入肌膚,血流了下來。


    不久之後兩名軍士左右麵頰分別出現了“再戰”、‘覆巢’的字樣,隨後軍士被打暈。


    山林間不足五千的女真騎步兵移動了起來。


    嶽托在八裏溝休整了近兩個時辰左右。


    兩個時辰,嶽托命令士兵休整恢複體力,皮囊灌水,斥候搜尋獵殺走獸、林鳥及其蛋類。


    二十多匹夜間在途中遭受不一傷勢的戰馬被屠宰後燒烤隨即分發了下去。


    自八裏溝開始行軍,抵達寬城,嶽托下達了止火指令,


    前夜戰事都在明軍追擊當中持續,遭受明軍騎兵主力追擊,但嶽托的部署安排依舊有序。


    因為地形和戰術的合理安排,追擊的滿桂騎兵無法越過女真後撤的鋒線,阻擊戰爆發在嶽托所部後撤當中的數十裏延綿如長蛇的每一處。


    兩側明軍步軍在山林中穿梭企圖攻擊、切斷每一處防禦薄弱的阻擊點但無一例外遭受女真步軍強硬的姿態。


    甚至在個別地形複雜區域,利用夜間騎兵威力被xian zhi因素,嶽托快速調度軍隊展開反撲,攻勢激烈而細碎。令滿桂承受損失的同時心驚不已。


    半夜廝殺,女真損失近千人,明軍更大。


    但無論如何,對於嶽托而言這場戰事終歸是自己失敗了。


    隊伍出發時有近衛匯報,在明軍斥候臉上刺了“再戰”、‘覆巢’


    嶽托皺眉:“很幼稚,此戰我軍是敗了,敗了吸取教訓再來是沒有錯,但這四個字就顯得大唿小叫,反而沒有了底氣”


    “安排人將明軍斥候殺了”蘇完問。


    “算了,刻就刻了”


    細碎的馬蹄聲響起,嶽托的說話也繼續著;


    “我大金勇武到了極點,擊敗了大明和高句麗聯手,打敗了林丹汗,盛京每戰麵對優勢兵力明軍,莫不如此,但這一次是真失敗了。大金的勇武對壘上了明軍剛柔並濟,四門寨是投入了大威力床弩和一部精銳,可參戰的主力依舊是明軍,很多層麵明軍都在改變,士氣,特別是士氣。此番折迴,是需要從長計議麵對大明的方略,或許雲內州方向攻略也要調整。”


    邊走便說,嶽托上馬。


    “勝敗乃兵家常事”多爾袞開口。


    “說是對的,但不適用於我大金。六萬大軍南下,看看現在,活著迴去的又有多少?韓代、伊爾登、奧巴都是失敗了的,前前後後超過了十萬兵力損失,蒙古人居多,也有高句麗軍士,但終歸都是大金兵力,大明失去十萬,可以武裝二十萬,大金失去十萬,隻能組建兩萬,這是差距,人口基數的差距。大明組建二十萬甚至百萬如若以往並不可怕,無非是增加俘虜而已,但如果這二十萬有潘家口、喜峰口之戰明軍士兵的士氣呢?是不是很棘手。”


    嶽托如此說的時候多爾袞沉思了起來。


    嶽托基於事實的分析,明軍損耗十萬能組建二十萬,大金卻隻能組建兩萬。如果二十萬明軍士兵有桲羅台之戰明軍的士氣,大金數萬軍隊便不一定是對手。


    嶽托如此說著,戰馬已經走動了起來,聲音遠遠落下


    “還有就是火器,薩哈璘的說法很有見解,火器在之後的戰事中所發揮出來作用會越來越巨大,薩哈璘做了一件大事,炸毀了大明兵仗局,大明有底蘊,損失卻也眼見,利用這個機會,重軍規模要擴大,但願抵達盛京時火繩槍能有眉目,明軍對火器的使用程度終歸還是無法比較四門寨那隻軍隊,應該是被圖爾格或者阿敏牽製,如若不然,此戰或許都迴不去了”


    “對了,親衛都補充到斥候隊伍當中。不知道還有沒有變數,海東青偵查不到山林狀況,楊家峪就是如此,守山犬也會被對手幾件陣亡士兵的甲胄、服飾欺騙,斥候是不能將所有發現與敵的希望都寄托在守山犬、海東青身上”


    如此說著的時候嶽托猛的提倡,戰馬止步,多爾袞、蘇完跟隨了上去。


    嶽托皺眉;


    “桲羅台之戰明軍有援兵不斷進入,楊家峪是伏擊,是不是都沒有看到明軍斥候放出的遊隼”


    蘇完點頭隨即便意識到了什麽,色變;


    嶽托已經有感歎發出:“盛京、寧遠一線作戰,我軍利用海東青偵查,無往而不利,明軍屢屢調動都能被查獲,久而久之斥候便依賴了海東青卻從未思索過這種方式會不會存在弊端,楊家峪伏擊前前後後並未觀察到明軍隼鷹,這個問題出在哪裏,是數量不足?不是,對手是預防了隼鷹飛翔暴露地麵行軍隊伍,海東青在山林中並不適合偵查,越是開闊地帶越能發揮作用,但我軍還是照搬,反觀明軍就要靈活很多,知道林木茂密山地間隼鷹的偵查能力會弱化,索性棄之,海東青沒有偵查出明軍反而在高空中暴露了我軍行軍路徑,守山犬被明軍利用過,如今是海東青,沒有靈活應運。”


    多爾袞麵色麵沉如水;


    嶽托戰馬重新起步,聲音也還在繼續:“所有被我軍忽視的都被明軍利用,一切的因素疊加,這場戰事我軍失敗便也找到了原委,怎麽說呢,敗之必然。我們是太驕傲了。伊爾登、韓代如此,我是以為吸取了足夠經驗教訓,但還是重蹈覆轍,要深思。還需要提防意外,前行路段斥候偵查密度要加大,莫要認為明軍已經停止所有攻勢,眼下明軍是如若餓狼一樣,沒有休止也是可能的”


    前行小段,戰馬又停了下來;


    下馬,嶽托說道:“地圖”


    親衛快速打開地圖,視線久久停留在地圖,嶽托說道:“抵達寬城快捷之道是走孟子嶺,但孟子嶺險峻,要重點偵查,還有,向孟子嶺西北石門子一線調動出斥候,放出海東青”


    “明白”蘇完點頭;


    時間從清晨走向了午後,另外方向,文無忌、方禁等人踏上了孟子嶺。


    綿延的孟子嶺山脊如若一條巨大龍骨,處身在高點,會當淩絕頂的氣息撲麵而來,腳下是夾在山穀當中的小道,綿延向東北的一端則是寬城。西北一側是另外一條同樣直通寬城區更為難走的石門子。


    沒有孟子嶺險峻,但因為道路迂迴卻少有人員通行,山道反而狹窄,路徑難走。


    文無忌開始部署;


    最先調動的便是斥候。


    文無忌和嶽托是不同時代的軍事思維碰撞,分析到女真最有可能通過的是孟子嶺,但文無忌又如何會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判斷當中。


    偵查才是文無忌巨細無遺安排並確定最終部署的所有依據。


    事關伏擊成敗,文無忌並沒有動用明軍斥候,即便是綠林好手都沒有單獨組隊承擔偵查任務,都是將綠林好手編入霸刀營軍士當中,以一個小隊黑翎衛和霸刀營、琮記為主外加編入的綠林好手,組成四人組的二十多個偵查小隊向孟子嶺以西區域將偵查麵擴散出去。


    重點偵查關注的便是孟子嶺以西區域分叉的山道。


    做出這種安排的依據是文無忌在途中又分析到了一種可能,女真糧草盡失,存在自桲羅台撤向東移動隨後北向通行在八裏河轉為東北移動的可能,會增加三分之一路程,但卻沿灤河支流在行軍,利用捕魚可是支撐一段時間。


    以孟子嶺為核心,重點觀察岔路,輻射出五十多裏的偵查網絡被部署了出去,不擔心斥候安全,居高臨下,隻需利用望遠鏡觀察就能察覺到山道動靜並在女真斥候靠近之前撤出匯報信息。


    隨後文無忌進入孟子嶺山道,實地勘察開始籌算如何部署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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