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峪方向;


    林地溪穀之間戰馬噴著氣息,厲聲嘶吼,唿嘯交錯,兵器響聲伴隨著人體落地的轟鳴不斷產生。


    秦佐明在溪穀中奔走,手中長槍還拖著前一刻被紮進入去的女真騎兵屍體。重槍拔出時紅與白交匯在一起自女真士兵屍體噴出,身後亦有女真騎兵飛快地拉近了距離。血灌瞳仁下馬的女真騎兵揮舞長刀奔近,鋼刀斬了下來,秦佐明身體晃動,手中長槍仿若從身體的前方消失在了身後。下一刻,重槍的槍鋒出現在身後並在女真騎兵視線內放大。


    迴馬槍!


    槍鋒唿嘯著撕裂開空氣,槍刃刺向女真騎士的胸膛,“噗”的一聲,穿透了進去。


    拔槍,擰身,長槍飛舞,槍尖輕飄飄的自女真士兵喉部劃過挑開氣管、血管。


    遠處的山林中,嶽托收起了望遠鏡,神情像天邊變幻的雲層。


    視線的能見度在不斷降低;


    嶽托手在空中揮舞了一下。


    包含了太多了情緒,羞憤、不甘、恥辱。


    夜『色』徹底降下的時候廝殺聲逐漸遠去。


    等潘家口方向女真騎兵抵達之時區域內的戰事早就平息了下來,山穀中隻有彌漫的血腥氣以及山道戰馬的悲鳴一聲一聲的響起。


    趕在潘家口女真馳援抵達之前,陸仟撤了出去。


    一場承受了損失但對比而言讓嶽托再斷一臂的伏擊。


    有接近四千女真騎兵被分割了出來,憑借神機營、白杆兵對嶽托所部反撲的阻擊,利用**、箭矢、紮槍及其人員優勢的強攻,前後兩段接近三千騎的嶽托所部被格殺。


    陸遷及其東廠、曹少商、桂乾三部損失也不輕,桂乾陣亡,辛建成右臂被蘇完砍飛。但僅此之戰,嶽托精銳的騎兵損失卻已經達到了七成。


    一支精銳騎兵的組建到培養需要消耗多少的氣力,陸仟、秦佐明、曹少商等人都清楚。


    女真步兵如何兇悍,在曠野中遭遇明軍騎兵同樣會被衝擊的七零八落,嶽托已經沒有多少底蘊。


    天空星辰暗淡,山林中有軍士搜尋存活人員的唿應聲迴『蕩』,站在山道間的石條邊,嶽托神情複雜的看著火光光亮投『射』下圓木鋪設的“軌道”。


    幾根去皮的圓木就達到了地形起伏環境中利用人力無法搬動的巨石製造殺傷,部署陷阱的目的。


    是四門寨所為。


    興武古城之戰,大金斥候和四門寨精銳在古城兩側山道間產生了持久的交鋒,早就領教過四門寨的機關設計部署能力。


    視線看向沉浸在夜『色』中的山林時嶽托又沉思了起來。


    很明顯對方因為時間原因,伏擊準備的並不算充分。受影響的或許還有海東青,騎兵推進,海東青盤旋飛翔,海東青是無法觀察到林木中靜止的目標,但如此規模的人員移動,哪怕是在山林當中也會被察覺。這也導致了對手不能大規模伐木壘石設置陷阱,如果沒有兩者的因素,眼前這支明軍充分利用機關設置,在山林中是存在一口吃掉自己的可能。


    但對手的部署還是體現了精打細算的特『性』,像一個精明的商人,籌算著自己和對手的籌碼,沒有選擇全線伏擊,而是集中所有資源重創被分割出來的一部。


    火炮、火銃的『射』擊也是在前隊降下速度後適才從容不迫的產生。


    想到這些的時候嶽托有冷意,自己幾乎是葬身在了明軍火炮轟擊當中。


    對於四門寨,但凡直接交手的大金將官都有各自不一的評價,嶽托眼中四門寨便如虎狼一樣、


    冷靜、冷血、擇機而食。


    有狼一樣協調合作能力還如同虎一樣的兇猛。


    越來越心冷!


    通州之戰,失利有各種原因的綜合,明軍始終未敢攻擊自己主力,嶽托軍事層麵敬佩對手製定的係列部署,承認就格局層麵自己落了下風。


    但眼下山穀被伏擊,戰術角度,自己是徹底輸了。


    隻分析到了區域內可能存在散兵遊勇,卻沒有想到另有對手精銳。


    想著的時候蘇完靠了過來;


    “明軍所伏擊的主力便是通州外域遭遇到軍隊”


    嶽托點頭:“這才是眼下這支明軍的厲害之處,通州期間因為沿線的阻擊,對手先於我軍抵達遵化,這不難理解,問題就出在隨後的走向當中。按常理,這支明軍是不可能出現在此處完成伏擊,但現實卻偏偏又是如此。說明什麽?”


    想了想,蘇完開口:“說明我軍從沙河北上橫渡,馳騁向潘家口的行蹤被對手獲悉”


    嶽托點頭:“這是一個層麵,還有遺漏的,我軍行軍是被對方獲悉,但如若這樣,時候還是無法吻合,說明對手取遵化的第一時間便調動了這支軍隊馳援潘家口,接收到我軍折道的消息又更改了計劃。”


    神『色』逐漸凝重起來,嶽托說道:“看似簡單的一次調整,實則暴『露』了三個層麵我大金無法解決或者是自認為遙遙領先卻已經被對手追及的問題。第一就是偵查,這個層麵應該是四門寨所為,也隻有四門寨能從沙河搜尋到我軍騎兵變道的痕跡。這原本是我軍所擅長,四門寨在這個層麵是不落後我軍,而四門寨也會培養訓練出更多明軍斥候來分擔偵查任務。第二就是信息傳送,遵化時明軍判斷了我軍意圖,但如何先於我軍將信息傳送到潘家口,這種異常在在通州之時便已經體現了出來,不過當時沒有重視。”


    “會不會是信鴿”想了想,蘇完說道。


    “我是考慮過這種可能,這不是固定的站點,利用信鴿傳送信息,如何解決信鴿對行軍當中的軍隊辨識問題”


    蘇完擰眉,嶽托的問題自己無法迴答。


    “第三個就是協調,明軍是有派係的,此次參戰主力是勤王兵力,來自各地,官職也不盡相同,朱由檢是不會有這樣的軍事造詣,身側有賢能,很正常,漢人王朝真正賢明君主有幾人?又有誰能比較大汗,但漢人朝廷曆朝曆代卻是賢才倍出,朱由檢便遇到這種時機,朱由檢不可能統籌整個格局,如此以來便隻能是部署了這個格局的人出手,這個人是以何種手段,如何捏合起這些力量”


    語氣沉重,嶽托開口:“通州、潘家口、喜峰口這可是三個戰場,將在外,對手卻做到了協調同步,這是真正的可恐之處”


    風吹過視野間的夜空,嶽托凝重依舊。


    思索了下,繼續說道:“如今我是擔心喜峰口戰事”


    蘇完沒有問,知道嶽托的擔憂。


    手持白杆槍出現在通州的明軍抵達潘家口外域完成了一次伏擊,遵化還有明軍騎兵。以眼下格局明軍所表現出來的應對能力及其喜峰口靠近遵化的現實,對手又如何不會在這個層麵做文章。


    “如果鼇拜已經取得喜峰口城堡便不會有憂慮”蘇完說道。


    嶽托沒有說話;


    起身,“留一隊人手搜尋傷兵,去潘家口”


    不久之後,馬蹄聲自夜『色』中消失向潘家口方向。


    喜峰口;


    落入時分,一聲長歎在昏黃的光線中響起。


    “半年呀,半年時間大明看似依舊,實則卻改變了太多,朱由校比曆史中多存活了半年,而這半年時間恰好因為朱由校,朱由檢改頭換麵、脫胎換骨,這就是最大的改變”


    落日時分,靠近到喜峰口,沿灤河北上的滿桂所部斥候抵達,向文無忌、孫承宗告知了朱由校駕崩,朱由檢趕赴順天府登基的消息。


    夜『色』如水襲來,文無忌冰涼一歎。


    城內城外,夜『色』中兵力的調動還在繼續。


    落入之前,鼇拜指揮的女真軍隊從北門發動了一次試探『性』攻擊,無一例外結果,遭受到文無忌部署天佑大將軍炮和虎蹲炮轟擊。


    一擊即退,鼇拜兵力退入城內。


    文無忌如此部署,最大的目的利用資源的整合殺傷對手,當然如若女真將官出昏招,喜峰口是存在全殲對手的可能。


    基本已經能判斷對方最高將官便是鼇拜。


    對於鼇拜,文無忌所有的信息了解都源自於另外空間的曆史記載,女真第一勇士,是否是智勇雙全,並沒有說明,但從喜峰口之戰女真表現出來的戰術判斷,鼇拜絕對算是有勇有謀的悍將。


    喜峰口戰事能持久,完全是因為雙方戰術的不對稱。


    自己是在準備充分前提下打的城防戰和特種戰,如果鼇拜不吃虧反而變得極為不正常,基於這個原因,文無忌並沒有將圍殲放在了首個追求層麵。


    圍殲意味著要滿足兩個條件,鼇拜相信潘家口被多爾袞奪取,女真會在一兩日內馳援到位,鼇拜不攻,待援裏應外合。


    第二個條件便是遵化方向馳援能雪中送炭的第一時間抵達。


    根據戰事中對鼇拜所表現出來的指揮風格判斷及其綜合眼下局勢,文無忌斷定對手會在夜間選擇突圍。


    鼇拜是那種時時刻刻都要掌握主動的人,絕對不會將自己求生的希望寄托在潘家口方向女真兵力的馳援之上。


    黃昏之前鼇拜自城北方向試探『性』的攻擊更加肯定了文無忌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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