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順天府的天氣完全暖和了起來,京城氣氛卻在這種令人舒怡的天氣中兩極對立著。


    朝堂重臣憂心忡忡。


    自朱由校落水已過一月時間,皇上病情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期間朱由校召喚多位重臣入宮議事。


    出宮後大臣心事重重,對於皇上召見所談及的內容閉口不提,旁敲側擊的其他大臣問而無果,憂慮越發的加重起來。


    對於城內的百姓和普通文人才士而言,三月的春天是欣喜的。


    冬季的大雪讓民眾守著瑞雪兆豐年的信念,往常的農作物種植之外京城周邊紅薯推廣轟轟烈烈的展開。


    民眾、小攤小販看到的又是一項生計的來源。


    文人才士是有愛國情懷的,天啟七年發生了太多的事件,但終歸而言,兇殘的女真還是被抵擋在了寧遠一線,賑災亦已皆大歡喜的結果落幕。值得抒發胸懷,文字激揚。


    在糧價飛速提升,導致大量手工作坊主破產之後,這個春季的三月,順天府又煥發出勃勃生機,大量的商鋪、食肆、作坊重新開設起來,膨脹的速度猶自超出年前。


    京城中的說書人不再繪聲繪『色』的講解眾多才士和青樓女子的韻事,陳橋、關村之戰早就傳開,各種加工宣揚信王及其突出狹義、英雄主義的故事在酒樓、茶肆傳開。


    街道掛劍的文人明顯多了起來,唐時風骨一時間成為文人當中效仿的『潮』流。


    三三兩兩踏青文人口中詩詞也多半帶有邊塞之風。


    秦園期間內組織了兩場詩會,愛國詩會,轟動順天府。


    此時的秦園已經成為京城文人、外地入京士商眼中的聖地,賑災期間宋秦歌、施音、彭炳為主才女才子數月奔波賑災的事跡將眾人的形象拔高到無以複加的程度。


    此時人們論及秦歌,已不再是拿京城第一才女的身份看待,眼神中又夾雜了其他的成『色』。


    比如深文大義。


    熙熙攘攘的街道,風四娘和藍燕子男裝扮相端坐在酒肆中。


    距離酒肆拉開點距離則是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府邸。


    兩人監視的同時聆聽著酒肆說書人口若懸河的故事。


    “那女子,手持一把開山斧,建賊高手大刀寬如門扇,女子虎撲,刀斧交擊,互鬥數十迴合,電光火石之間,開山斧迫開對手攻勢突了進去直中胸口,嘩啦啦一聲,五髒六腑流瀉而出”


    “好,殺得好”酒肆中有食客拍桌子叫好。


    說書人已經在酒肆中連續說了半月之久的《黃河群俠傳》


    今日說的橋段是“王賢賣國通敵女真陰謀作『亂』,女俠仗義出手敵酋在劫難逃”


    “先生,這黃河女俠相貌如何”叫好聲中有食客問。


    聽我慢慢說來;


    “颯爽英姿雙板斧,眼若銅鈴照天光;麵似鉛雲照狻猊,憤嗔人間不平事”


    酒肆中食客哄堂大笑,藍燕子趴在桌麵,雙肩聳動著。


    “先生,你說的是黑旋風李逵吧”有食客笑的前仰後翻。


    施耐庵的水滸早就問世,食客很容易將說書先生口中的風四娘同李逵關聯在一起。


    說書先生搖頭晃腦


    “黃河女俠就叫賽李逵”


    “怎麽不過賽一丈青呢?”


    酒肆中又是一陣大笑。


    風四娘拍桌子瞪眼,最後嘀咕著要找秦歌算賬。


    活動在順天府人流密集場所說書的十有八九都是琮記人員。


    如此改變,目的其一是宣揚節氣,第二則是混淆參加了陳橋、關村之戰的四門寨人員身份、相貌。


    酒肆中食客多半認為說書人誇大其詞,但對於關村、陳橋之戰卻深信不疑,多半的人員都是看到過官道驛站公告欄中張貼的畫像,此時也順著說書人意思叫好了起來。


    兩名途徑酒肆的捕快也是笑了笑,腳步輕快的走過。


    龐大的順天府內此時活躍有特殊機構過萬的偵查人員,都因朱由校而起。


    東廠、錦衣衛、琮記。


    東廠和錦衣衛密切關注著進入京城的人員以及朝堂大臣府邸、信王府,琮記則在監視著錦衣衛、東廠和魏忠賢集團人員。


    宮內;


    明亮的光線從窗戶投入,空氣中亦有暖意,朱由校沉思著,當目光偶然落向自己逐漸浮腫起來的身體時思索的眼神複雜了起來。


    偏殿中魏忠賢和王體乾進入後被戒嚴,交談聲響起


    “皇上龍體欠安,你也是看到的,萬一聖上大限已去,皇上身無子嗣,這如何是好?”魏忠賢憂心忡忡說道。


    “這呀”王體乾同感。


    “如果皇上真有三長兩短,你看誰會繼承”魏忠賢問。


    內外關聯,王體乾道:“信王居高不下,但是否是信王,還得需要皇上親口詔令”


    “信王和皇上血脈相連,為人謙和,原本也是好的,但自賑災開始,王爺心『性』大變,嚴於律法,凡事又親身親為,如今又在調查士紳田產,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王爺登基,你我恐怕就不能如此被信任重用。”


    “但這是大勢所趨”王體乾說道


    壓低聲音,魏忠賢道:“皇上信任信王,皇後又不待見你我,時常勸阻皇上遠小人近賢人,小人是誰?含沙『射』影說的就是你我,有沒有辦法讓皇後、信王失寵”


    王體乾舉目四顧,視線收迴時問:“有何良策”


    “安排人員,製造出皇後參與,張國記立王爺為帝的一幕”


    『色』變,王體乾說道:“主上凡事憒憒,獨於夫『婦』、兄弟間不薄,一不慎,吾輩無遺類矣”


    王體乾如此闡述,魏忠賢也麵『色』凝重了起來。


    魏忠賢施的其實是連環計。


    將有身孕的女子送入宮中冒充宮女,製造朱由校有後的假象,這是第一步。


    病危之中的朱由校容易被蒙蔽,但過張皇後一關卻難。


    張皇後個『性』嚴正,母儀天下,不齒魏忠賢和客氏行徑,時常在熹宗麵前提起兩個過失,也曾多次以皇後的身份懲處客氏。


    客氏對其恨之入骨,不斷造謠。宮中張皇後同客氏的爭鬥由來已久,客氏造謠張皇後是盜犯之女,將女兒托付給生員張國紀。張國紀犯有欺君之罪。造謠爭鬥中魏忠賢指示順天府丞劉誌選彈劾張皇後和張國紀。


    但朱由校對張皇後始終深信不疑,反倒是所有彈劾人員被懲辦。


    將身孕女子送入宮內,假冒朱由校有後,計劃中最為關鍵的是魏忠賢要防禦張皇後阻梗。


    繼而便想出了栽贓張皇後的連環計。


    哪怕朱由校隻是幽禁張皇後,依舊相信朱由檢,計劃卻已經是天衣無縫。


    但王體乾的闡述讓魏忠賢意識到自己還是過於急功近利。


    朱由校對張皇後有情有義,始終信任,況且皇上還沒有表態由誰繼承皇位,自己貿然行動反倒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窗外春光明媚,房間內的魏忠賢煩躁著。


    三月末;


    人在河間縣的朱由檢牽掛朱由校的同時將心思依舊放在紅薯推廣、興修水利當中,魏忠賢、客氏不斷的合議對策,而臥病的朱由校則對眾人信任依舊。


    次日,朱由校抱病在乾清宮召見內閣大臣、科道諸臣,下招表示魏忠賢、王體乾忠心耿耿可以商議國家大事,封魏忠賢的侄子魏良棟為東安侯。


    隨後時間,朱由校下令召喚朱由檢折返京城入宮。


    日光落下,得知朱由校召喚朱由檢入宮消息的魏忠賢、客氏、崔呈秀等人都急躁了起來。


    日光傾城,宮內房間檀香嫋嫋,魏忠賢肅立在前。


    “有宮女身孕了”朱由校頗為詫異的問魏忠賢,語氣中帶有喜慶。


    “千真萬確,恭喜皇上”魏忠賢畢恭畢敬。


    “好,好,朕有子嗣,天佑我朝”人逢喜事精神爽,朱由校少見的振奮了起來。


    退出房間,魏忠賢曲著的腰背挺直,人一步一步慢行在春光當中。


    從朱由校的反應當中魏忠賢判斷,自己走對了棋。


    數百裏之外,河間縣縣城。


    有自京城而來的駿馬馳騁進入,不久之後信息傳送到朱由檢手中,皇上召喚自己迴京。


    被打賞人員退下,房間內文無忌、朱由檢處在一起


    五官的神情並沒有多少自己被召喚的喜悅,朱由檢說道:“數日前皇上乾清宮召見內閣大臣、科道諸臣,下招表示魏忠賢、王體乾忠心,可議國事,封魏忠賢的侄子魏良棟為東安侯。此番召喚本王如京,皇上真可能如若先生推測病情加重。”


    “凡是都有定數,王爺節哀,當務之急是王爺盡早入京,京城局勢詭譎,及早有助於王爺了解內幕,夜長夢多”


    朱由檢點頭:“也隻能如此”


    時間稍後,朱由檢一行人離開河間縣城。


    部署在城外的霸刀營分成兩組,一組由莫胭、莫不問帶領活動在暗處,一組則由陸遷帶領喬裝成侍衛隨行在車隊當中。


    文無忌則扮裝成車夫。


    文無忌的觀點是車夫最靠近朱由檢,文無忌能提供最後一道屏障保護,而且便於同朱由檢的交流。


    車轔轔,看著視線前方的文無忌,朱由檢過意不去。


    “定帶你如手足”朱由檢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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