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烏啼,運河從縣城貫穿而過連通南北,城牆上燈光點點,巡夜的軍士在吹麵不寒的春風中交談著,口中提及的多半都是紅薯的推廣卻不知道製造一幕的人就在縣城宅院內商談著天下大事。


    院子裏有暈黃的燈火,石桌石凳不遠區域是一株參天古樹,比較呂梁的山地和雲內州,河間縣城內的春意更加盎然,嫩葉完全舒展了開來。


    星光被遮擋了半邊,另外的一半從細小的嫩葉間漏了下來,落在文無忌、朱由檢身上。


    外圍的預警擴大了出去,先前部署在房舍四周的侍衛溶入到更加深遠的夜『色』當中。


    宅院隻有文無忌和朱由檢兩人。


    文無忌將雲內州、田家庵的戰事部署改動後雖然言簡意賅的陳述,但情節還是將朱由檢吸入了進去,撇開身份,十七歲的信王就像一個聽故事的少年,激動、緊張之情溢於言表。


    當朱由檢聽到利用牛群殺傷女真騎兵,山穀埋設**伏擊時人‘啊’了一聲,隨後拍著大腿說道:“妙,妙計”


    陳述的最後,朱由檢得知文無忌收攏了打散的林丹汗麾下多名悍將。


    想了想,朱由檢問:“女真大軍依舊陳兵在烏海,先生南下,林丹汗麾下將官是否可靠?招攬不久,怕人心不穩”


    笑了笑,文無忌說道:“曆朝曆代,都不乏帝王千金買骨之說,千金能買的了,那就不叫忠骨。武將的能力有高低之差別,但需求都是簡單到極致,無非就是信任而已,你信任,他便會將心挖給你,叛『亂』是如何發生的,是將不合適的人放在不合適的位置,力不勝任,人便荒唐了起來。林丹汗不知生死,如若還活著,十有八九將逃亡向青海大草原,刺邑大軍覆沒,知道自己無法尋找林丹汗,女真又是生死之敵,國恨私仇,留在雲內州牽製對抗女真,對刺邑來說就是忠和義,最好的選擇。能做這種選擇的反而是非同尋常之人,因為要麵臨不解、誤會、猜疑。刺邑不會產生人心不穩的一幕,隻會刺激還留在雲內州的義士同仇敵愾。”


    字裏行間的意思有些朱由檢能意會,有些隻能朦朧的感受。


    文無忌手指在桌麵畫出一下,隨後說道:“馭人,首先要了解手下人員的特『性』,隨後要知道人普遍存在的各種需求,生活需求、安全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實現的需求等都是人在不同時間,不同地位當中體現而出的動機追求,每個需求都有對應的階段,這個階段可能很長,十多年,也可能很短,一年半載。知道階段內手下或者民眾的需求,諸多看似複雜的事情便簡單了起來,賑災當中的民眾需要什麽,不是尊重需求、自我實現的需求,而是生活需求。手工作坊主又需要尊重需求。你能讓災民活的下去,災民便信任你,感激你,你讓手工作坊主感受到經商和格物創造不是歪門邪道,不堪伎倆,他們同樣會感激你,安心經商,創造發明,那麽商業發展便會可期,創造發明也會蒸蒸日上。如果從法令層麵再給予支持,發展便更加的可期待,朝堂官員需要的是什麽?是自我實現的需求,有嚴格行之有效的監督、考評機構,甄選的官員大致都會身懷才學,給他們一個發揮的平台,公平公正合理上位的機會,問題也迎刃而解。”


    文無忌微言大義,深析淺出,朱由檢能明白多半的內容。


    燈光下一副受教的姿態,人想著文無忌這是就改製層麵給自己建議。


    想了想,朱由檢說道:“皇上支持局部改製,賑災之後世家積累有大量田地卻又將田地納入士紳名下避稅,這如何應對。”


    文無忌問:“王爺可知徐大人”


    想了想,朱由檢說道:“徐光啟”


    文無忌點頭:“對”


    “徐大人歸隱已久,早些年是禮部右侍郎兼侍讀學士”


    朱由檢如此答複,卻不知道文無忌提及徐光啟和解決士紳田產避稅問題有何種關聯,不過沒有詫異文無忌知道徐光啟。


    南遷北移,南下的線路途徑鬆江府,文無忌知徐光啟也在情理之中。


    “徐大人耿直,雖然年邁但精力尚存,徐大人歸隱多半也是被遭讒劾去職。王爺推廣紅薯,農業改製,有徐大人相助事半功倍,我是零散的搜集有徐大人所著農政全書資料,徐大人所著,比較日不落、高盧雞等國相同範疇類書籍其全麵『性』、科學『性』更是超出,徐大人是國之大才,當重用,按照徐大人農政全書所提及,科學種植施肥,田地增產明顯,紅薯並不能替代糧食,隻是補充,所以在耕地麵積一定的前提下要想盡辦法增加產量,產量提升,民眾在相同自然環境下便有增產帶來的抗風險能力,也會避免田地的流失,對於穩定糧價格更有基礎作用,這是第一步。”


    “如何避免世家利用規則將田地納入士紳名下避稅,一勞永逸的決絕問題,八個字,依法納稅,人人平等”


    “啊”朱由檢大吃一驚。


    文無忌正『色』:“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依法納稅,人人平等”


    “會『亂』了的”朱由檢說道。


    “眼下是會『亂』,但日後未必,如果王爺以身作則,依法納稅呢”


    “這樣也可以?皇上是不會支持的”朱由檢思維徹底紊『亂』。


    “如果王爺會成為皇上呢?”


    “文先生不可大逆之言”朱由檢『色』變。


    文無忌笑了笑:“王爺認為大逆之言,但此時順天府恐怕有為數不少之人在思索這個問題”


    沒有給朱由檢緩衝的時間,文無忌直接說道:“我說京城之事十萬火急,為何?就是涉及朝堂穩固,皇上大智如愚,天縱才能,但卻命中注定有劫數,為何宮中封鎖了消息?十有八九是皇上龍體欠安,大限已去,王爺要有心理準備。時逢女真擊敗林丹汗,大軍雲集烏海,我朝丟失寧夏鎮。境內賑災結束,糧價迴落,皇上英明支持王爺改製,如此特殊時刻,我又何嚐不希望我朝穩定,但一切天定,非人為意誌可轉移。所能做的隻有麵對和接受。皇上病危,如何維持朝堂穩定,如何讓我朝避免眼下的危機。皇上身無子嗣,王爺知道,滿朝文武也知道,所以思索的大有人在,隻不過不語言表或者私下商討而已。”


    “天命,劫數,這不可能? 皇上龍體安康,落水營救也及時,宮內有天下禦醫,不會的”朱由檢否認,喃喃自語。


    “皇上安康,再好不過,可真要如若王爺所想,為何宮內信息始終被封鎖?不合常理”


    夜深沉,風再起,枝葉搖晃;


    坐在石凳上的朱由檢麵『色』蒼白。


    突入而來的信息將朱由檢打擊的神情具『亂』,但就宮內的了解,朱由檢有超出實際年齡的成熟,反複的思索文無忌的分析,朱由檢發抖了起來。


    “即便皇上龍體遷安,身無子嗣,但皇位繼承,各地郡王大有人在。福王、小王爺皆可”朱由檢說道。


    “王爺可曾記得北上之時我對王爺言語”


    “請先生明示”朱由檢說道。


    “天降大任”文無忌擲地有聲的開口。


    朱由檢在記憶中提取信息,記得當初文無忌是如此開口。身體輕微的顫動了起來。


    “當初先生便知道皇上由此一劫”朱由檢問。


    文無忌那會實話實說。


    直接告訴朱由檢自己能看破天機豈不是陷自己與水火當中。


    “這自然是不知道的,是知道王爺定然會擔當大任,當時思索的可能便是改製,改製乃國之根本,王爺力擔此任,我朝振興,這就是天降大任,但如今皇上意外,恐怕這個大任還有另外的意義。大明郡王眾多,為何皇上唯獨將改製重任交托到王爺身上,是因為皇上慧眼,知道王爺能有所擔當,天賦稟異,所以一旦皇上自知大限,定然會妥善安排,王爺便會君臨天下”


    語速逐漸加快,“王爺當前所做之事便是祈福皇上的同時心安紅薯推廣等諸多既定之事,皇上會召王爺入宮交代,倒是王爺莫要推辭。”


    “可是……”


    朱由檢想要辯駁,但無法組詞。


    “當下我朝處於內憂外患之時,一旦朝堂動『蕩』,便給了女真可趁之機,大明數百年基業將毀於一旦。雲內州之戰,女真動用火炮,這是寧遠未曾出現一幕,火炮『射』程、威力猶自超出佛郎機炮,王爺可曾設想一旦女真大量裝備火炮,局勢會惡化到何種程度。女真奪取高麗,增加的戰爭潛力,還有一國之工匠可以利用,火炮出現,火繩槍距離裝備恐怕為期不遠,以女真目前依舊處於上升時期的軍士戰力搭配大量備有火炮、火槍的軍隊,寧遠、錦州可能堅守?格局在變化,看似是遠慮,但轉瞬之間就會成為眉睫之災,王爺難道想讓我朝萬裏江山就這樣被女真踐踏,已經沒事多少時間了。女真穩定漠北,到時有近千萬的蒙古人口被納入其中,整合高麗,以女真軍政合一,寓兵於民的方式,將會組建多少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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