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辰時等待到巳時,信王身前官員散去,李濟敬適才被叫喚進入。


    “小民李濟敬拜見王爺”


    抵近之前,李濟敬內心無數次的告誡自己冷靜,但距離拉近,朱由檢周身散發的氣勢還是讓李濟敬在刹那間忘記了先前的一切準備,撲通一聲跪拜在地麵。


    朱由檢確實有變化,形影不離左右的墨言也能感受,特別從賑災以來,風餐露宿,操心災民,每到一處舟車勞頓之餘還要親身親為到賑災點視察,了解賑災糧下發等各種事宜,思索、判斷、決策,無形之中將朱由檢沉澱下來的皇室氣質激發出來。


    麵容清秀但此時朱由檢舉手投足卻如若牛金星所言自帶王者風範。


    地位及其朱由檢在封丘斬殺十多人的鐵腕讓跪在地麵自知內心有鬼的李濟敬戰戰兢兢。


    “起來說話!”


    “謝王爺”


    “本王奉旨賑災,所到之處多見官員、地方鄉紳為國為民,捐糧賑災,兢兢業業,深感欣慰,然封丘縣劉見深等人知法犯法,勾結不良大戶截糧囤糧,提升糧價,罔顧民生……


    李濟敬腦袋嗡一聲響炸開,滿腦子都是信王口中‘勾結不良大戶截糧囤糧,提升糧價’這句話及其自縣城所傳來劉見深等人被斬首,人頭落地的畫麵。


    “不過李員外卻是開倉放糧,博施濟眾,唿應朝廷賑災,作地方鄉紳之表率,本王甚是欣慰”


    李濟敬腦袋又是轟然一聲巨響。


    “王爺這是在讚許我”


    能成為富甲一方的大戶且同翼州和大金有關聯的世家搭線,李濟敬其實並非泛泛之輩,也老練穩重,但如今情況卻過於特殊。


    首先是站在眼前的朱由檢身份過於顯赫,再次就是朱由檢斬殺十多人而李濟敬又有囤糧、關閉糧行的暗箱操作,在李家設置賑災點,朱由檢針對性知足,這才導致信王一言一行對李濟敬有太大的衝擊力而亂了方寸。


    三言兩句,朱由檢就將李濟敬按入到冰冷之地又拉高捧起。


    思維稍微順暢,李濟敬立刻見縫插針;


    “小民隻是略盡綿薄之力,王爺您才是濟弱扶傾,菩薩低眉”


    朱由檢感概:“同舟才能共濟,朝廷賑災糧有限,更多還是需要依靠諸如李員外等開明鄉紳心慈好善,封丘災情嚴重,朝廷所調撥賑災糧杯水車薪。”


    李濟敬那能聽不出朱由檢的言外之意。


    信王這是要糧。


    聯想到關朱由檢沿途借糧的重重說詞,再看到眼下現實,李濟敬立刻意識到機會。


    大明初建到天啟時期,商人地位已經顯著提升,官商可以通婚,朝廷黨派背後無不有實力不一的地方世家支撐,商人也可以通過布捐等方式得到官職,而且手握鹽引的商人更可以合法經營鹽業生意,但這種特行多體現在資產雄厚幾代發展的世家當中,李濟敬差之甚遠,可眼下卻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官半職李濟敬沒有想過,但哪怕邀約信王到李家一座都是祖上榮耀的事情。


    “王爺親身親為,蹈仁履義,小民等自然追隨效仿,鞍馬之勞。李家不是門閥大戶,但兩代經營也稍有餘糧,願意追加1000石糧食用於賑災。”李濟敬開口。


    朱由檢麵有讚許。


    “元元之民,拳拳之心,本王深感欣慰。”


    內心徹底的順暢下來,迴頭李濟敬便開始琢磨如何邀請信王到家宅午間餐食。


    隨後的時間李濟敬始終陪伴在朱由檢身側,信王查看兩處賑災點的工作運轉,也問及諸多收成之類的問題,李濟敬畢恭畢盡,逐一迴複。


    時近正午,想著如何邀約的時候信王府一名管事同墨言靠了過來。


    管事將資料遞交到信王手中,等待信王翻閱之後開口:“封丘受災民眾及其外地湧入災民數量已經有初步統計,按照當前人口,賑災糧缺口巨大。”


    “缺多少?”信王問。


    “第二波賑災糧發放之前,還有還需要五千石”


    隨在身側的李濟敬心猛的緊了一下。


    朱由檢先是皺眉,遂即說道:“嚴查縣城內哄抬糧價,囤積糧食者,一經查出,斬首示眾,所有囤積糧食全部充公賑災。”


    “明白”墨言殺氣騰騰說道。


    細密的冷汗一瞬間就從李濟敬額頭冒了下來,信王兩日時間內已經斬殺十多人,如若再查,掉頭的豈不是自己。


    “王爺心憂災民,焚膏繼晷,令小民汗顏慚愧,思前想後,小民想著將府中六千石全部捐獻賑災,宅中節儉,雖然艱苦但也能熬過災年。況且比較災民,至少還可以有宅避寒,隻要王爺賑災圓滿,此等苦楚也算不得什麽。”


    朱由檢微愣;


    “員外是要散盡餘糧?”


    李濟敬正色:“隻要能解王爺之憂,變賣家產又如何不能”


    “好,本王代封丘災民謝員外,途中賑災,所經之地召集鄉紳便以員外善舉為例宣揚”朱由檢內心極度愉悅。


    “謝王爺” 李濟敬跪拜。


    隨後的走向便徹底落入到信王所掌控節奏當中,朱由檢命侍衛準備簡餐,李濟敬陪同,直接杜絕了李濟敬邀請朱由檢到宅院的念頭。


    前後捐出七千石糧食,李濟敬心如刀割陪同朱由檢以賑災點稀粥、饅頭為食簡餐。


    查詢哄抬糧價者的指令以信王籌的賑災糧缺口數額而結束,日落時分,信王自李家村直奔開封,看著信王一行人漸行漸遠,李濟敬癱軟在地麵。


    “我的糧食,七千石”欲哭無淚!


    車隊中的朱由檢則是心情舒暢,七千石糧食,堪比早先自己借糧時自一名郡王手中所得,還沒有麵對郡王時的礙手礙腳。


    “文無忌的方法很好用,就這樣如法炮製,開封多大戶世家,至少要籌到數萬石的糧食。’


    墨言也快意!


    內心卻想到:“如果文無忌能進入信王府,他日王爺發展可限量”


    隨行隊伍中的牛金星也感概著,李家村賑災一幕完全是信王自演自導,以勢相逼,以位壓人,還讓李濟敬心服口服,感恩戴德。信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自己是需要觀察學習。


    一日之後,就在信王抵達開封之時,封丘縣城所發生的諸多細枝末節事情傳送到已經沿黃河北上的文無忌手中。


    “斬殺十五人,取得七千石糧食,徹底將縣城糧價打壓了下來,信王上道了,知道如何利用信王府的招牌及其手中權利,開封一幫大戶要煎熬了”隨行的陸仟笑道。


    文無忌則是有感觸,方法是自己傳授,但直到朱由檢進入封丘適才大刀闊斧的施展開來,其實信王的方法就是另外空間經濟和行政相輔的賑災方略。


    心有所想,文無忌正色開口:“信王賑災曆經翼州、山東兩地,翼州時賑災適才開始,阻撓賑災的力量多半處於觀望狀態,信王沒有遭遇大的阻礙。山東能順暢,歸功於琮記因為接收大乘教資源打下的基礎,信王也是沒有承受太多考驗,豫州便不一樣,琮記網絡主要集中在黃河沿線,信息的掌控有限,而信王斬殺示威也意味著賑災進入了第二階段的對壘當中,糧價還會不斷提升,信王也會砍殺更多囤糧、截糧的商戶和官吏,而這些官吏背後的世家力量同樣會反擊,朝堂之上便會有各種聲音出現,包括彈劾,信王不一定能支撐得住”


    “河間府方向形勢如何?”文無忌問。


    傅應星將河間縣縣城當突破口,卻不知道一舉一動早就在琮記監控當中。


    原因再簡單不過,魏忠賢直接、間接掌控的三支力量中東廠、錦衣衛、內操軍相互牽製又往往各自單獨行動。


    以投入戰場的作用屬性而言,護衛宮城的內操相當於四門寨霸刀營和大金飛虎營,整體戰鬥力突出,個體士兵也有極高的搏殺技能。


    但魏忠賢、文無忌、薩哈璘對其是使用手段各有差異。


    霸刀營更多擔負的行動執行,非任務期間也是維護賑災點及其運輸線安全為主,而信息搜集全部由秦園、琮記負責,一個整體內四門寨三個不同性質各有側重的單位各司其職。


    薩哈璘出關時從飛虎營挑選以漢人為主的精銳,信息的搜集則依靠大乘教和著整編的山匪力量,飛虎營更多肩負行動的執行一環。


    魏忠賢手中有最擅長情報搜集的錦衣衛、東廠,但麵對小安山等諸如具備一定力量的勢力,出手卻要借助兵部調兵,擅長廝殺的內操軍能勝任任何層麵的出擊作戰卻又在河間縣縣城自廢武功的開始扮演起錦衣衛、東廠的角色。


    一手好牌使了昏招。


    何況抵達河間縣時傅應星帶領的內操軍還是披掛盔甲。


    不僅僅被琮記偵查到,也被區域內活動的薩哈璘手下所注意。


    “還是活動在縣城之地,秦園猜測是內操軍”


    “內操軍!”略微驚訝一聲。


    文無忌初始並不熟悉內操軍,但隨著琮記、秦園在順天府網絡的鋪設和有效信息的不斷匯總,關於內操軍的資料也被文無忌所知。


    戰鬥力剽悍,可以自由出入宮城,性質相當於皇帝嫡係衛隊。但如今實際掌控內操軍的確實魏忠賢。


    文無忌笑道:“簡直是胡鬧,出發點是正確的,先是錦衣衛,隨後又出現內操軍,內操軍進入河間縣城,顯然非針對小安山,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魏忠賢分析到了信王第一次南下在河間府盤桓隨後折返京城中間存在的信息源,魏忠賢這是要揪出為信王出謀劃策之人。但將孔武有力,一看便是軍士特性的內操軍當錦衣衛使用,瞎搞亂鬧,還沒有出動縣城衙役、捕快偵查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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