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驚醒夢中人;


    “對呀,怎麽就沒想到要點呢!”莫不問如若醐醍灌頂,頓然明徹。


    風四娘點頭:“確實倏忽了這個層麵分析,知道是對手不明我方實力,籌備反擊,卻沒有將信王關聯在一起,朝廷一旦得知大乘教向地方官府的滲透,定然會重拳出手”


    “也就是說可以對琮記、霸刀營監視的各區域大乘教堂口展開攻擊”藍燕子說道。


    文無忌點頭:“不僅僅可以攻擊,而且還能利用得到的花名冊”


    倉庫中安靜了下來,文無忌說道:“花名冊兩個用途,或者傳送到濟南府都司及其信王手中,不管到誰手裏,名冊中所有和大乘教溝壑一氣的官員都會被關押審問,會有遺漏人員,但大乘教的根基算是拔了起來。除此之外,還可以被琮記利用,名單是實,所營救女子也是事實,俘虜的大乘教教徒還是事實,這叫鐵證如山,扳倒同大乘教有狼狽為奸官員輕而易舉,即便沒有足夠證據,一個地方整理不利的罪名也非縣丞、主簿之類官員所能承擔。如此一來,花名冊的價值便突顯而出,威脅,以勢威脅,將和所有大乘教有關聯人員拉攏到我方陣營。


    手段不算光明,卻絕對有效,顯而易見的好處是賑災期間可以讓這部官員對琮記的安排言聽計從,更能發動區域內大戶人家捐糧出財,賑災糧下發時還可以保證在這個流程上不會出現任何被私扣的現象發生,能救活許多人,賑災,賑災,就是一個添薪加柴的過程。”


    “能多救人,自然是第二個方法,朝廷法辦,上位的是同大乘教分清了界限,但徇私舞弊,私扣賑災糧的一幕還是屢禁不止,災荒年年有,今年是信王賑災,往後誰知道是什麽光景,會如何禍害百姓。”風四娘說道。


    陸仟也讚同風四娘;


    “非常之時就沒有太多的條框律法去考究,那是朝廷的出發點,我們隻講究效果,琮記也是,盡可能向地方治署滲透,運河途經濟州,區域內湖泊交錯,水網縱橫,算是沿線最為複雜的河段之一,能影響區域內縣署,有益無害。”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唯獨沒有說話的是莫胭,但胭脂刀又有一種荒誕的感覺,自己算是局外人,卻聚集在四門寨一眾核心人物當中聆聽著外人不宜參與的話題。


    這算是信任還是什麽?


    “莫姑娘熟悉濟寧狀況,依你之見呢?”


    溫和的聲音猛然間傳入莫胭耳際。


    有點猝不及防,莫胭迴複的卻自然:“賑災是救人,一切自然都以救人為準則判斷考究。”


    文無忌投以讚許眼光。


    莫胭迴複,內心又自問:“為什麽會這樣迴答呢,又非四門寨人員”


    主線定了下來,兩方向快速進入到調度當中。


    利用花名冊威脅參與大乘教的官員並不需要文無忌、風四娘等人出手,琮記有的是合適人員,隻要給出一個思路,文無忌確定好方向和底線,出手的琮記人員甚至比文無忌更加的適合,大明律法條文條款爛熟於胸,也知道區域和秦園有關聯的世家門閥官宦子弟、文人墨客,必要的時候可以扯大旗恐嚇,引經據典,無一不精通。


    文無忌的目標是位於樾山的大乘教總堂。


    夜色降下,點點燈火從碼頭蔓延開來。


    青州爆發瘟疫影響到了濟寧,區域內民生凋敝,或許也是這種因素適才導致了大乘教能借勢而起,但依靠運河的碼頭區域卻繁華異常。


    燈火璀璨,貨船雲集,裝貨卸貨,河道上不時有揚起著白帆的貨船掛著燈籠徐徐通過。


    莫胭和文無忌站在了一起。


    不管是文無忌要了解大乘教還是善友會,更或者胭脂刀想深入的知道賑災詳情,都需要兩人有一次單獨的接觸。


    對彼此都有相當程度的了解,莫胭沒有主動開口,眼神平靜,視線落在遠處河道航行的貨船上。


    對大乘教的行動在即,但眼下碼頭燈火、船隻以及掛滿星鬥的蒼穹卻給人寧靜的相安氣氛。


    對於胭脂刀,藍燕子、風四娘已經有過評價,技藝應同陸仟不相上下,而目前為之,陸仟和周瑾之是四門寨步軍當中的翹楚,以此推斷,和莫胭齊名的長生槍、封天劍也是諸如陸仟之類的角色。


    文無忌不掩飾自己目的,有收攏之心,退而求次,達成合作也是收獲,和善友會的接觸完全依托在莫胭身上,胭脂刀是關鍵。


    也大概的同藍燕子口中了解到些許莫胭脫離善友會的本因。


    首先是突圍及其營救中興福烈帝當中反複被出賣,心灰意冷,再次就是善友會的內杠,四人當中王賢邪穢,理念不同,都有各自勢力,內鬥不可避免,不願卷入教派之爭自相殘殺,最終莫胭退出。


    至於以後大乘教的成立、發展,已經不再莫胭、善友會等人的控製範疇之內。


    文無忌的神色和莫胭一樣平靜,語氣不疾不徐;


    “江湖夜雨十年燈,江湖的事情江湖了,又如何能了得,聞香教從發展開始其實就已經觸及到了朝廷逆鱗,特殊的環境下會產生特殊的事物,瘟疫、旱災、水災,民生疾苦,百姓需要精神的慰藉,聞香會也好、大乘教、善友會也罷便滋生而起,或宣揚眾生平等,或稱之能消除疾苦。


    外部生存空間,碰觸到了朝廷底線,大明太祖起兵,其實也能同教派牽扯到關係,太祖建都,就要防患未然,製止任何以教眾名義的聚事,為什麽?因為擔心相似的一幕會出現在子嗣身上危及朝廷,所以對教派的打壓朝廷素來是不遺餘力,這就是為什麽當初聞香教會遭受重兵圍剿的原因。這也是諸多災亂區域土匪可以安身但教派卻不能存在的本質。


    還有就是內部,教派宣揚眾生平等消災避禍,而創建教派的人員卻本身在夜夜笙歌,自然就有內亂產生,教派有沒有存在的意義,有,因為能給人心靈的慰藉,心靈的依賴,精神的支柱及其求知的需求,甚至是維護秩序和道德需求,但以教派之名鼓動民眾為禍民眾,這就走上了背道而馳的道路。聞香教、大乘教就是如此。所以你的往事不必再提,也可以徹底的放下。”


    莫胭還是寧靜,悅耳的聲音飄在夜晚的秋風中:“四門寨呢,解決了民生疾苦”


    文無忌搖頭:“造成疾苦的原因很多,歸根結底是體製的原因,高深一點,是生產力、生產關係,這個話題深奧了一點,不做探討,但舉例,承若賑災,當朝皇帝是沒有私心的想要賑災,信王也是,可皇室牽連起的利益團體呢,世家門閥呢?不這樣認為,災難產生就有人要賣兒賣女,讓出土地,而這恰好是門閥團體擴充自己力量汲取利益的最佳契機。每一次的災害產生,這些門閥世家的土地就會成倍的增加,所以他們看重的不是災情中有多少民眾受難,而是自己能獲取多少利益,所以賑災會被阻撓,會有糧價的提升,這是體製、文化產生形成的固有現象,非如今的朝堂、現在的四門寨所能改變,四門寨隻是在尋求一條相對正確的道路並堅持走下去,琉球、努魯兒虎山都是如此。矛盾分主次和輕重,還有一個對外矛盾,女真。


    我不想利用女真的殘忍和對漢人的殺伐來消費情懷,山東的兵亂你也曆經過,但我要說的關內戰事爆發時漢人的處境要遠遠超出你的想象。


    那是屠場,燃燒的火焰,無數人的哭泣與瘋狂的恣意笑聲交織,撕心裂肺的慘叫。哭泣、


    懇求都沒有任何意義的,隻有冷酷到沒有任何人情的砍殺,奴役。


    為什麽會如此,因為女真看不起漢人,認為是低等的,努爾哈赤討伐大明,頒布檄文,名為‘七大恨’,例舉大明七大罪狀,細說女真對大明七恨原由,旨意是什麽,就是挑起女真各部對大明根深蒂固的仇視。


    努爾哈赤也做到了,女真各部齊心,戰無不勝,因為“七大恨”,對漢人殺伐果斷。看看琮記搜集的信息,天啟三年,女真將複州漢人男子全部殺光,掠劫子女、牲畜。


    天啟五年,屠殺長山島、川城,耀州、彰義站、金州漢人。


    女真不善農耕,努爾哈赤又下令漢人與女真人合戶,女真人奴役漢人,漢人男丁承擔全部重體力勞動,婦女則成為奴婢。


    種種惡跡,遠非常人所能想象,一旦女真衝出關內,生靈塗炭,將會掀起何等的滔天殺戮。女真不封刀,血沃中原呀!


    誰都不會有生存的空間,所以在女真刀沒有架到頸脖的時候四門寨就要磨刀,讓其鋒利一些。


    你說四門寨能否解決民生疾苦,能也不能,能是四門寨範圍內可以,不能則說的是天下,將四門寨放到天下大勢當中,四門寨解決不了這些問題,出四門寨,努魯兒虎山並不存在的矛盾、問題就會放大、突顯,四門寨能做的是正視這些問題,喚醒民眾麵對這些問題,而不是如若大乘教一樣利用矛盾以教名義蠱惑,這個過程當中,大浪淘沙似的會有很多人死去,四門寨、朝廷都無能為力,但活下來的就是民族的希望。”


    分析極大的觸動了莫胭。


    冷靜、殘酷、現實;


    沒有讓人熱血沸騰的口令,也沒有遠景展望,平靜的訴說著這場天災人禍的是生是死,卻有無比的震撼和衝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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