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百草醫館。


    此時醫館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車後麵拖著的是用箱子封裝起來的簡牘。


    童顏鶴發身穿麻衣的老人將手上搗藥用的臼杵擱在了旁邊的桌子上,從中年鏢師手中接過單子和一封信。


    老人看了看單子,又將信展開瀏覽了起來。


    看完後,老人笑嗬嗬的在單子上簽字畫押,然後遞迴給鏢師。


    “兄弟們,幫忙把東西搬進來。”中年鏢師把單子對折收進懷中夾層,然後招唿外麵的弟兄把箱子搬進來。


    貨交給了神醫後,中年鏢師就帶著人走了。


    那裝簡牘的箱子本來是他們押鏢用的,但也留了下麵沒有帶走。


    青葉神醫單手一揮,那兩個沉重的木箱就漂浮了起來,然後跟著青葉神醫的步伐飄進了最醫館後麵的書房裏。


    “爺爺,這是什麽啊?”采藥迴來的少女剛從後院進來,就看到了青葉神醫後麵跟著的兩個箱子。


    “都是書,李太玄他徒弟托鏢局送來的。”青葉神醫將書房的門推開,側身讓兩個箱子飄了進去落在了角落裏。


    “劍仙的徒弟?他送書來幹嘛?”少女好奇的走了過來想看看是些什麽書。


    “他想過來跟我學醫術,所以把這兩箱書當禮物送了過來,他信裏說都是些醫書。”


    青葉神醫和他孫女張竹茹走進了書房。


    神醫掌心朝上,輕輕一抬,兩個箱子便打開了。


    張竹茹看到箱子裏整齊堆放的簡牘,愣了一下後眼裏滿是好奇。


    她長這麽大還沒見過簡牘呢,現在的書籍都是用紙張卷軸所做的。


    就算是幾百年前的古籍也都是紙張書寫的,哪裏還見的到什麽簡牘啊。


    “都是新製的簡牘。”神醫拿起一卷簡牘,用手指輕輕摩挲。


    “新製的?現在不都是用紙張的嗎?怎麽還有人用竹簡寫書?”張竹茹好奇的走進了幾步,把身後裝滿了草藥的背簍取了下來擱在了一旁地上。


    青葉神醫忍不住的輕鬆一笑,道:“李太玄窮的叮當響,哪有錢在道觀裏備紙啊,所以他徒弟應該是沒錢買紙,隻能自己做竹簡把醫書抄下來做成簡牘,再送給我。”


    張竹茹走過來也拿起了一卷簡牘,展開瀏覽了起來。


    “傷寒雜病論?”展開一看,發現竟然是一本從沒見過的醫書後,張竹茹就提起了閱讀的興趣,忍不住就想一睹為快。


    青葉神醫手上拿著的是一卷《醫學微生物學》。


    他越看眼神越明亮,這本書讓他豁然開朗,直接學會從另一個角度認知了世界。


    這爺孫兩人逐漸沉浸入了書中,直接就這樣站著看書,一看就是一下午。


    當太陽落山,在前堂坐診的青年結束了一天的忙碌,起身舒展了下久坐疲乏的身體後,就往後堂走去。


    他忙了一下午,現在已經饑腸轆轆了,想趕緊去吃晚飯。


    可當他走進後堂之後,發現後堂一片昏暗,竟然連油燈都沒有點。


    花白前到處轉了轉,最後在書房找到了這爺孫兩人。


    這兩人正站在兩個箱子,手裏捧著一卷簡牘看的入迷。


    “師公?”花白前走了過來喊道。


    “嗯?”青葉神醫迴過神來,這才發現已經很晚了,連光線都很昏暗了。


    “師兄?”張竹茹將簡牘重新合上放到了桌子上,打算有空再來看。


    “師兄你餓了吧,我去做飯。”張竹茹將地上裝著草藥的背簍提了起來,打算先收進藥房。


    “我來幫你吧。”花白前將背簍接到自己手上,和張竹茹一起出了書房。


    張嶺葉注視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露出了有點小欣喜的微笑。


    他食指一彈,桌上的油燈便點燃了,他走過去坐在了椅子上,借著光繼續閱讀手上的簡牘。


    剛剛的那本《醫學微生物學》他已經全部看完了,現在在看《醫學生物學》。


    到了他這樣的武學境界,靈識已經非常強大的,耗費一點心神也能做到過目不忘。


    所以剛剛的簡牘他不僅看完了,也全部都記下了。


    越是翻看這些簡牘,他越是對李太玄的徒弟感到滿意。


    不就是想學醫術嘛,教!大塊的教!光醫術夠嗎?


    不夠沒事,就憑這兩箱子書,我的獨門絕學隻要這小子看的上眼,都可以教給他。


    想是這樣想,但青葉神醫心裏明白,李太玄的徒弟怎麽可能看的上他的這些武學。


    外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嘛?


    當今天下武學造詣最深的四人裏,李太玄戰力最強。


    有這樣的師傅在,怎麽可能看的上他的絕學。


    一想到這四人,張嶺葉就心生挫敗。


    明明年齡都差不多大,當年也是一起結伴混跡的江湖。


    可怎麽修為差距就越來越大了呢?


    張嶺葉搖了搖頭,神情中帶著追憶和遺憾。


    唉。


    這些老朋友們有多少年沒聚在一起喝酒了。


    雲胖子和小光頭現在一個是昆侖道宗的掌教,一個是少林禪宗的方丈。


    都要守著宗門不能隨意離開。


    太玄和太塵也都隱居世外潛心修行。


    打鐵的現在也不知道在幹嘛,十幾年沒傳出動靜了。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還有沒有機會能再次聚在一起坐而論道。


    張嶺葉收起手中的簡牘,往後堂走去。


    小徒孫和孫女已經在端菜了。


    ......


    此時。


    終南山三清觀。


    穿著一身破舊道袍,兩鬢斑白的中年人跪於三清殿外。


    “何苦呢?”殿中老道盤坐於三清畫像前,閉目修心。


    但感受到殿外弟子長跪不起,他終究還是亂了心神。


    中年道人未語先泣,“弟子......”


    “天心都這麽大了,你怎麽還是放不下?”老道清冷的聲音在從殿內傳出。


    “弟子放不下,也不願意放下,弟子想試試,成則兩全......”


    “唉......”老道長歎一口氣,然後將懷中的一本書籍拋出殿外。


    “這是我最新改善出的陰陽五行說,你拿去吧。”


    中年道人接過書,兩眼淚流不止。


    “對不起......師傅......我對不起你......”


    “天心我看著,你安心去吧。”


    中年道人提袖掩麵,朝著三清殿磕下九個頭,然後起身下山去了。


    “癡兒啊。”老道臉色難看,出神的望著前方的三清畫像。


    “人死燈滅,魂散身枯。都走了十六年了,神仙來了也難救啊。”


    老道搖了搖頭,重新閉上了眼眸,靜心悟道。


    “走了就走了吧,一切順其自然。”


    而三清觀東南角落。


    正在感悟五行的鄒天心並不知道,她的父親剛剛離開了道觀。


    而且可能再也迴不來了。


    世上諸多人知道事不可為。


    但卻依舊一意孤行。


    或是執念。


    或是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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