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事無常,當小玉的衣櫃送來時,顧海平和山丹已經是陰陽相隔,再無見麵的機會。


    何姐指揮工人把衣櫃組件搬進屋裏,安裝在小玉的房間裏。看著山丹半死不活地躺在沙發上,麵如死灰、毫無生機。


    她裝好家具沒有立即走,而是坐在山丹對麵的小凳子上,柔聲說道:“山丹醫生,人死不能複生,你要保重啊!唉!老天不長眼啊,那麽好的人就這麽不在了,我們看著都傷心。”她摸一把流下的眼淚,手上的汙垢摸在臉上一道黑汙。


    “謝謝您!”山丹輕聲說道。


    何姐起身拍拍山丹的肩頭,低頭出門。


    “哥,把那紅包拿幾個給何姐和工人。”山丹吩咐。


    人不是壽終正寢,總是有些冤屈和不甘的,雖然已經做了超度,但山丹還是擔心顧海平會心有不甘,不要給任何人帶來不好的影響才好,所以每一個來探望的親戚朋友,臨走時,山丹都會囑咐拿紅包給人家破煞。


    追悼會後,是火化遺體,鐵蛋兒打電話給山丹要選一款骨灰盒,問山丹要什麽樣的。


    “要紅木的,他生前喜歡的紅木書桌沒用上多長時間,這迴給他買紅木的,叫他安生吧。”在山丹心中,她始終認為人是有靈魂的,肉體的消亡不能毀滅靈魂,它會在不同的時空永久長存,而活著的人的念想,也就是他還留在世上的那一點點骨頭殘渣,也是他留在這個世上的一點點信息。


    “紅木的盒子要8000多塊錢的,其他的有幾百、三五千的。”鐵蛋兒顯然覺得買那麽貴的盒子沒有太多意義。


    “不要緊的,買吧。”在山丹的心中,錢始終不重要,而她又怎麽能“委屈”了他?


    鐵蛋兒和毛蛋兒、顧海平的大哥,三個人買好骨灰盒,趕往烈士陵園。


    按照黃師兄算好的時辰,要在午時之前,也就是北京時間11:00之前,要把骨灰沒有時間安排土葬,先放在烈士陵園的骨灰寄存大廳裏。


    時間看看來不及,毛蛋兒打電話給山丹:“姐,車堵在路上,可能會晚一點,不要緊吧?”


    “啊?盡量吧,實在不行,也隻好順應天意。不過這裏的時辰要晚北京時間半個多鍾,應該來得及。如果來不及也是天意,就不用那麽在意了,注意安全。”山丹迴道。


    她知道:天意不可違,顧海平已經走了,不能再因為他的離去而給任何人帶來傷害。如果為了刻意追求預定的時辰而出現任何狀況都是不應該的。


    安排好顧海平的後事,山丹的身體機能也算恢複到正常範圍,本來體重也隻是在標準範圍,一下子瘦掉20多斤,讓她走路直打飄。原來充滿光華的麵色成了秋天裏失水之後的蘿卜皮。


    那一日,財務處來人要山丹就顧海平的住房公積金和保險簽字,山丹熱淚長流、拿著千斤重的筆寫下自己的名字。她想不到:有一天會是在他的身後簽字,從此,再也沒有人為她簽字。


    毛蛋兒安排好顧海平的骨灰之後就迴去了,來的親戚都一一迴去了,隻留下鐵蛋兒和母親,顧海平的父親、大哥、妹妹。


    山丹一直沒有參與事故賠償事宜,她聽了劉老師的話,選擇寬恕,她不想為了幾個錢而讓他再入那樣可怕的惡性輪迴中,哪怕是虛無縹緲的事情,她亦選擇寬恕,哪怕是對他有一點點好處,叫她放棄世界,她也願意。


    很久以後,她還在想:他不在了,所有的努力和作為都是枉然、都是沒有意義的。如果他在,哪怕他殘疾、植物人,有一口氣在,她可能都會拚盡全力去奮力爭取,可是……


    財務室的人剛走不久,顧大哥就慌慌張張地來找山丹:“山丹,不好了,老爺子心髒病犯了。”


    “怎麽好端端的,心髒病犯了?”山丹媽問。


    “聽說你把醫院的錢領了,老爺子就犯病了。”顧大哥倒是直接。


    “啊?我把醫院的錢領了?什麽錢?”山丹有些疑惑。


    “政治處說有一筆錢,你已經簽字了。”顧大哥說道。


    “哦,那是住房公積金跟保險,這哪裏是醫院的錢?是自己的錢啊。這跟老爺子有什麽關係?”山丹不解。


    “政治處說你把這錢領了,老爺子就不舒服了。”顧大哥有些生氣的味道。


    “這個錢是我們自己的錢,不管其他人的事,更不關醫院什麽事,這點錢我不會動,小玉才幾歲,這點錢要留給孩子。”山丹簡潔而幹脆地說。


    “這個不是遺產嗎?怎麽就不關老爺子的事情?!”顧大哥直截了當、理直氣壯。


    “哦,你們是來分‘遺產’的?老爺子是擔心分不到錢,犯了心髒病?”山丹的心瞬間被冰凍至死。


    “那是啊!那你以為我們住在這裏幹什麽?我們就是在等錢啊。”顧大哥直言不諱。


    “那好吧,你找個律師,我們按法律規定來辦,你不要來和我瞎比比,我沒這分心情和精力。”山丹靠著沙發躺下來,她清楚地知道這是醫院在轉嫁矛盾。但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樣的狀況,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還有,我們這些天在跟肇事方商量賠償問題,醫院方麵好像不是在幫我們,而是在幫對方說話,你想想辦法看怎麽辦?”顧大哥一副事不關己、置身事外、無情無義的麵孔。


    “哦?你們這麽多天呆在這裏,是為了爭奪遺產?你們已經跟肇事方在商談賠償事項?你們眼裏除了錢,還有什麽?”山丹心中似油煎火烤,但氣力不允許她過分激動,她盡量平衡自己的氣血,盡量平靜地問道。


    “那人都沒了,我們還能關心什麽?”顧大哥說道。


    “你們不心疼他英年早逝?你們不心疼他苦了一輩子沒有好好享受幾天,還在這異地他鄉留下孤兒寡母怎麽活?你們不心疼他的孩子沒有了爸爸?……”山丹已經泣不成聲。


    顧大哥沒有接話,垂頭坐下來。


    “我們結婚十年,他讀了六年書,有多少錢?我們結婚時候連一個像樣的婚禮都沒有,你的父母連一百塊的紅包都沒給我,哪怕是討個吉利都沒有。而這麽多年,我每年2000-5000塊寄錢給你的父母,我哪怕自己不花,也省下來給老人花,我擔心哪一天他們不在了,海平會有遺憾。就是生活不富裕,也要盡孝,我們不能在身邊照顧,我們供養老人也是盡孝,對不對?而這些年,你也是兒子,你做了些什麽?”山丹摸著眼淚問道。


    “你們每年給這麽多錢給老爺子?我從來沒聽說過。老爺子自己的退休金可不少啊。”顧大哥顯然有些驚異。


    “你沒聽說過的事還很多呢。你迴去問問他這麽多年我們是怎麽對待他的,他是怎麽對待我們的?還有問問他,我們來永城時候,海平存在他那裏的一點兒口糧錢哪裏去了?”山丹譏諷道,“還心髒病犯了?他不為他這麽好的兒子不幸去世犯心髒病,不為年幼的孫女沒人疼愛犯心髒病,為分遺產心髒病犯了?叫人聽了,笑掉大牙!如果不是他為人處世刻薄、涼薄,海平可能還不至於出這樣的事!你再問問他,跟親戚朋友、鄰裏怎麽相處的?為什麽人好端端的,人家要給你們燒紙、上香?!”


    “啊?”顧大哥明顯很意外。


    “你也知道老爺子的退休金比我的工資高,住在鄉下沒有多少花銷,而為分兒子用命換來的錢犯了心髒病?孩子才剛剛上小學,他一點點都不考慮嗎?我們孤兒寡母不要活了?也就是你們家才會有這樣的老人!”山丹憤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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