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八、故地、那時


    唿和浩特白塔機場占地麵積不大,但開闊的視野和簡潔的建築造型令人心曠神怡。


    下了飛機,一家人先坐機場大巴來到新華廣場。他們想直接迴老家見過老人家,故而沒有通知親戚和同學,以免耽擱時間,他們計劃返迴時再和同學親戚聚聚。


    然後他們來到闊別多年的母校,十多年前這裏是他們飛揚青春的場所,如今舊校址已經隻是作為短期培訓和自費學生的校區,新校區早已搬到金川開發區了。


    不能免俗地響應國家號召:把各大學資源都整合整到大學城去了,各高校的舊校區都用來增加計劃外招生的收入。


    整合了資源的大學招生數量大大提高,無論是專科、本科、碩士都在大幅度增加,而師資力量的增長遠遠跟不上學生的需求,直接的後果是造成了學生專業水平的下降,造成一畢業就失業的大學教育現狀。


    還有是學生上學成本的增加,每一個學生每一年的費用成倍增長,學費貴得要命不說,各種學習、生活成本也在水漲船高。所以貧寒學子們更加可憐,雖然國家有多種無息貸款、貧困幫扶政策,但常常也是杯水車薪的事情。


    很多偏遠地區的孩子上一個大學就會拖垮一個家,然而最可怕的畢業就是失業。上完學的就業率之低更是讓人覺得:知識已經改變不了命運。


    於是偏遠地區的失學率又在慢慢增加。


    一家人來到醫學院大門,寫在白色木板上的黑漆的校名還在,隻是已經滄桑不堪,門衛的小房子還在,隻是已是物是人非。大大的院落蕭條空曠,進進出出的學生也不多,大概趕上放暑假,整個大院都沒有生機。


    過去熱鬧非凡的廣場和各個活動地點都空寥寥沒有人跡,院裏原來挺拔筆直蒼翠的白楊樹也顯得有氣無力。


    山丹有點後悔迴來,曾經記憶裏那個寄托了青春和理想,收獲了美好愛情的聖神之地,如今變成這個樣子,不由得令她心生悲涼。


    顧海平看著這樣的景象心中也有很多的失落,他看到山丹的情緒也有些低落,便說道:“事物總是進步的,總是新老交替的,據說新校區很不錯,返迴來時候咱們去看看。”


    “不去了!那裏和我們沒有關係,隻有這裏才是值得我們留戀和紀念的地方。不是嗎?”山丹泱泱地迴答。


    “爸爸,這個是你和媽媽的大學?”小玉興奮地抬頭問爸爸。


    “是的,這裏原來是爸爸和媽媽上大學的地方,這裏曾經是那麽美麗、那麽生動、那麽激情飛揚,也是爸爸遇見媽媽的地方。”顧海平沉浸在美好的迴憶中。


    “好像有點破破爛爛哦?媽媽,是嗎?”小玉又問向媽媽。


    “嗯,現在是有點破爛了,但爸爸和媽媽上學的時候,這裏不破破爛爛,這裏是漂漂亮亮的地方,這裏有我們的奮鬥的足跡、有我們激情洋溢的青春歲月,也有爸爸和媽媽的美好愛情哦。”山丹也一樣把思緒帶迴到遙遠的歲月,說給孩子聽,更是說給自己聽。


    是啊,多少年了?他們曾經的青春歲月在這片熱土上激情揮灑,他們那麽熱切地向往著未來;那麽努力那麽盡情地學習、歌唱;他們的心中充滿了奮鬥的力量。他們牽手走在白楊樹的校園小道上,他們談未來談理想談人生,他們用曾經的單純和無畏策劃著他們共同的人生。曾經,他們是那麽年輕那麽富有活力和朝氣啊!


    如今,顧海平的學業有成也給了他們迴到母校的勇氣,他們從這裏起航,今天他們已經有了自己明確的航向和目標,有了自己看得見摸得著的未來,有了一個幸福的家和一個健康的女兒,他們共同走過的日子雖然艱辛,但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他們得到了他們該得到的——他們的幸福人生。


    山丹把自己的小手放在顧海平寬大的手掌中,顧海平心中一樣領略到相同的心境和感受,他緊緊抓住她的手,用力捏了三下,這曾經是他們多少年的習慣,他會緊緊地捏三下她的手,也會緊緊擁抱她入懷,用力地箍緊三下。從中他們感受來自彼此的心意和力量。


    山丹抬頭含情脈脈地注視著顧海平,顧海平低頭輕輕吻了吻山丹,緊緊攬她入懷。


    他們走過了風風雨雨的十幾年,他們的心因為有了歲月的洗禮而貼得更加緊密,他們的默契和心有靈犀也在對人世的理解上更加貼近了。


    所以,對於如今的日子,兩個人的心裏充滿感恩。


    這種無聲的交流通過身體的親密接觸默默進行著。


    再往裏走,便到了操場,曾經人聲鼎沸、生龍活虎的人們早已不見了蹤影,這裏是安靜的空曠的處所。


    顧海平曾經居住的體育組的小屋還開著門,裏麵似乎還有人住,門前的兩棵小榆樹還在,隻是粗壯了不少,山丹有一點想流淚的衝動,這裏是他們愛情開始的地方,他們在這裏相識相知相愛,他們已經相伴了那麽多年的人生。


    小屋裏出來一個人,看上去老態龍鍾的樣子,顧海平突然驚喜地叫道:“武老師?!”


    山丹仔細一看,發現真的是原來體育組管器材的武老師。這一個闊別了十幾年的見麵令人激動不已。


    武老師透過渾濁的眸子詫異地看著顧海平:“你是?”


    “我是顧海平啊!武老師您不記得我了?小顧,競走記錄保持者,中醫係的。在這個小屋子住過兩年的小顧啊。”顧海平拉著武老師幹扁的手。


    “顧海平?小顧?”武老師從記憶深處努力搜索著,“哦!記得記得!你是小顧?”


    “是啊!我是小顧。您記起來了?這個是山丹啊,你看還記得嗎?”顧海平激動地搖晃著武老師的手。


    武老師是學院退休返聘迴來管理體育器材的老師,當時已經六十多歲,十幾年過去早已是風燭殘年的老人。


    “山丹?你那個小女朋友?嗬嗬,你們後來結婚了?”武老師皺紋滿布的臉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嗬嗬,是啊。您不記得那會兒山丹還是個小女孩子呢?如今已是做媽媽的人了。這個是我們的女兒小玉,小玉,來,叫爺爺好。”顧海平拉過小玉的手說:“這個爺爺可是看著爸爸上大學的,是爸爸的老師呢。”


    “爺爺好!”小玉乖巧地叫道。


    “爸爸的老師?那不是好厲害咯?比爸爸還厲害哦?”小玉天真的話語逗樂了武老師。


    “爺爺不厲害,你爸爸厲害。”武老師顫顫巍巍摸摸小玉的頭說:“迴屋裏坐吧。”


    “嗯,來,進來。看看爸爸當年就是從這裏走出去的,這裏是爸爸曾經努力學習的地方,也是爸爸理想萌芽的地方。”顧海平感慨著似乎在告訴小玉,也像在迴味過去。


    “武老師,您身體還挺好的呢。和原來也沒有太多區別,我們一下子就認出你來了。”山丹扶著武老師的胳膊走進小屋。


    小屋還是老樣子,屋子裏彌漫著老人的氣息,一張單人床還是靠牆擺放,上麵蓋著一張泛黃的床單。還是簡單的餐具和生活用品。武老師單身一人,具體身世顧海平不是很了解,隻是聽說是“文化運動”時,家裏人都不在了,後來父母的罪名得以平反,組織安排他到醫學院當了一名職工,先是在食堂幫忙,老了就到體育組看看器材。


    武老師為人厚道,話不多,隻是一副默默沉思的樣子。一輩子沒有結婚,自己一個人默默地過著日子。究竟他的經曆和他的心思沒有人了解也沒有人懂。


    顧海平住在體育器材室時,和武老師接觸多一些,覺得老人家的內心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痛苦或者是悲涼和無奈。他看到他常常一個人迷茫地望著遠方發呆,臉上流露出無盡的悵然和悲傷,但他又是寧靜的,從不多說一句話,隻安靜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那時候的顧海平隻是覺得老師一定經曆過很多事,也看開了很多事,但憑他的閱曆還不足以了解老人家真正的內心。


    看到老人家在屋裏一個角落放置了一個簡易的煤氣爐的地方,山丹想起來這裏曾經是顧海平放置電爐子的地方,那隻電爐子為山丹做出過很多頓熱乎乎的飯菜,加上顧海平開的參苓白術散,讓她一直未愈的胃病慢慢好了起來。


    山丹用眼睛一寸寸撫摸著屋裏的每一寸空間,這裏是她愛情的始發站,也是她幸福開始的地方。舊地重遊,心中多了很多不同的情愫。


    小玉好奇地四處打量:“這個小房子是爸爸原來的房子?好好小哦!”


    “嗬嗬,這已經是很好的住處了,還是老師照顧爸爸才能住的哦。”顧海平抱起小玉走到窗前,“你看:那是爸爸曾經參加體育比賽的操場,爸爸可是運動健將哦,現在學院好多競賽記錄都是爸爸保持的啵。”


    “爸爸,什麽叫競賽記錄啊?你怎麽保持的?”小玉轉著大眼睛問向爸爸。


    “嗬嗬,你爸爸又在炫耀自己輝煌的過去了。競賽記錄就是運動會比賽時候第一名,還是比原來的的最好成績還好的成績。就像跑步第一個跑到終點一樣的。”山丹盡量通俗地解釋給小玉聽。


    小玉還是不清楚,這對於一個剛剛上小學的孩子來說還陌生了一點。


    “就是你爸爸很厲害的。”武老師笑嗬嗬地接過話頭說道。


    “小顧啊,你們現在去了哪裏?聽說你考了研究生,跑到南方去了?這是迴家探親啊?”武老師靠在床邊問。


    “嗯,是考了研究生,現在去了永城,在那裏上班,這迴是我讀完博士,畢業了,迴家來看看。路過醫學院,也想迴來看看,碰到您了。”顧海平放下小玉,又一次拉住武老師的手,“您挺好的吧?”


    “哦,我挺好的。你博士都畢業了?我說你就是個有出息的嘛,你看看:博士都讀了。”武老師似乎對自己的遠見卓識很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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