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草原上冷冽的寒風吹在堤力單於的臉龐上,冰冷的溫度讓他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身旁的狼衛將抱在手裏的虎皮大裘展開,披在了堤力單於的背上。


    堤力單於微微聳肩,讓那件虎皮大裘在他背上更貼切。


    雖然整日淬煉打磨的強大身軀並不畏懼寒冷,但是屬下的關心讓他很受用。


    “看!”


    堤力單於向前伸手一指,對著身旁的護衛說道。


    幾名護衛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群半大孩子和婦人驅趕著羊群,牛群。


    “今年的冬天來的更早,也會更冷,草原上每年都有人凍死,餓死!”


    “如果南下戰事失利,這些孩童不知道會有多少吹不到明年春風...”


    堤力單於眼中含著悲憫,可惜,他身旁的狼衛冰冷的眼神中卻沒什麽波動。


    這些狼衛都是出身匈人部落中的貴族階級,生下來就不用為了衣食擔憂,每日就是苦練騎射技藝,底層的苦難他們根本就不會共情。


    他們活著的意義就是戰鬥,為了大單於的命令而奮戰廝殺。


    在他們看來,人被凍死餓死就是沒本事,死了怪他們廢物,和他們這些武士有什麽關係?


    堤力單於就不一樣了,他是站在整個族群的層麵去考慮的。


    匈人的未來在他手中掌握,坐上了大單於的位置,就要盡到大單於的責任。


    否則他死去之後有何顏麵去麵對曆代為了部落奮戰的先祖。


    “傳令各部,集結南下!”


    “是!”


    收到命令的狼衛,眼眸中冒著興奮。


    南下他們可太願意了。


    南下就意味著戰爭和劫掠,有戰爭就會有戰功,有劫掠就會有戰利品。


    至於會不會死在戰場上他們根本不在意,死了怪自己沒本事,怕死的就不配享受中原的繁華。


    在堤力單於的命令下,匈人六部各自集結,向著匈人龍庭集結。


    在這個時候,沒人會忤逆大單於的命令。


    競爭的時候是競爭,既然堤力大單於已經獲勝了,那麽他就是所有匈人的大單於。


    隻要他的命令不是太離譜,沒人可以光明正大的違抗大單於的命令。


    更何況是這種大規模戰事,為了複仇和族人未來的戰爭。


    這個時候掉鏈子,就是和所有人為敵。


    一時間草原上騎著駿馬,挎著長弓的漢子從家中走出,和家人告別,響應大單於的號召,準備南下。


    懵懂的孩童抓著父親的手嚎啕大哭,被女人抱走,淚眼婆娑的送別丈夫。


    這一去,家裏的男人要是迴不來,她們的日子可就難過了,運氣好能活過冬天,運氣不好就是凍餓而死。


    粗糙的大手撫過孩子的頭頂,將女人摟在懷裏。


    “等我!我會帶著糧食迴來的!”


    說罷狠下心轉身離去,他留在家裏,家中口糧也不夠過冬的,窩在家裏隻能三口人等死。


    南下一搏還能有個活路,哪怕他死了,家裏也少張吃飯的嘴,能多支撐些時日。


    饑餓和寒冷,才是驅策匈人南下的動力。


    能吃飽喝足誰願意把腦袋別在腰上,去跟晉人廝殺?真當晉人的刀劍砍在身上不痛嗎?


    在各部集結完畢的第一時間,堤力大單於便立刻率領二十萬騎兵南下。


    對他來說,戰爭一旦打響,那麽就要速戰速決。


    他拖不起,匈人的糧草儲備,是遠遠比不上住在城裏,有良田種植的晉人。


    尤其是在上代大單於折在大晉之後,更是如此,本部精銳的折損,加上部落裏糧草的消耗,讓匈人現在都沒緩過來。


    以戰養戰才是更適合匈人的戰術。


    來勢洶洶的堤力大單於,直奔並州而去。


    不是堤力大單於非得挑個最能打的,能選擇的話,其實他更想打涼州,或者繞一下去打遼州,而不是武力充沛的並州。


    但是他沒得選,李恆北上屠戮小部族,劫掠牛羊就是在打匈人的臉。


    之前忍下那口氣,是因為匈人內部鬥爭激烈無暇顧及。


    現在騰出手來了,不把這個仇給報了,他這個大單於算是當到頭了。


    就算不是為了自己的位置,為了匈人的尊嚴,堤力大單於也得打並州。


    有時候聲勢是很奇妙的,在匈人強勢的時候,不用說集結大軍了,哪怕是小股襲擊,也足夠讓邊境的晉人驚慌失措。


    在晉人強勢的時候,匈人不要說劫掠了,連南下靠近都不敢。


    現在由於上代大單於的失利,和李恆的北上,讓晉人失去了對匈人的恐懼,對他們不再懼怕。


    對匈人來說,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所以,哪怕是付出足夠多的代價,堤力大單於也要把這個仇給報了,把匈人的招牌給擦亮。


    南下的匈人,對並州來說,尤其是對李恆來說,更是一個好機會。


    雖然有著極大的危機和風險,但卻也是打下王霸之基的契機。


    匈人難纏的點不在於精湛的騎射之術,也不在於他們兇悍的廝殺風格。


    真正讓李恆頭疼的是他們的機動性和隱蔽性。


    匈人孩童在小時候就開始騎羊,長大了就騎馬,馬背上的民族在騎術上和戰馬儲備上就有優勢。


    強大的機動性讓他們來去自如,占據先手優勢。


    就算是打敗了他們,潰兵往草原上一躲,根本找不到。


    草原寬闊,缺乏標誌性山脈河流,極其容易迷失。


    想要在草原上找到匈人大本營一勞永逸極其困難。


    所以對付匈人沒辦法主動出擊,得等他們出來。


    現在堤力大單於率軍走出草原,來和他們硬碰硬,隻要能一次把匈人打疼,那麽北方會安定很久。


    隻要北方穩定了,李恆就能騰出手去經略四方,擴張勢力。


    否則的話,李恆整日裏都得提防匈人,大半的精力兵力都被拖在邊境,根本沒辦法將勢力擴大,更不敢輕啟戰端,生怕陷入兩線作戰的窘境。


    這種明明手裏掌握著強大的武力,卻被拖著的感覺並不好受。


    他也想像他那個妹夫一樣,仗著手中強軍,叱吒風雲,縱橫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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