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日娜用力摳撓臉上的麵具,可她根本摸不到任何縫隙。那東西仿佛與她的臉龐融合在一起,變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而她也因此變成了方眾妙的傀儡,明明想逃,卻隻能跟著方眾妙一步一步往城牆的方向走去。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她驚恐至極地低吼著。


    人群中,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子深深看了薩日娜一眼,轉頭跑掉。


    隨行的龍圖有所察覺,不由看向主上。


    方眾妙迴眸瞥去一眼,不予理會。於是龍圖也假作不知。


    方眾妙看向薩日娜,徐徐說道:“那粉末並非毒藥,而是一枚被拍碎的符籙。”


    得知自己不會中毒而亡,薩日娜卻更感恐懼。


    “那是什麽符籙?傀儡符?所以我會變成這樣不由自主,都是因為你對我施展了巫術?”


    方眾妙繼續朝前走。


    天空中不斷有巨石掉落,砸破鱗次櫛比的房屋,砸爛平整寬闊的街道,砸傷奮戰的士兵和救援的百姓。曾經繁榮的石頭城,眼下已經快要變作廢墟。


    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鮮血匯聚成河流。戰火肆虐的城池就是人間的地獄。


    薩日娜行走在血泊中,卻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情感起伏。她隻關心自己的死活。


    方眾妙迴頭睨她一眼,說道:“那不是傀儡符,是龍虎鬥運符。”


    薩日娜立刻追問:“什麽是龍虎鬥運符。”


    方眾妙跨過一具屍體,直直朝城牆走去,緩緩說道:“此符是最兇險的一種幸運符。它會激發你我二人的氣運,使之相互爭鬥吞噬,從而讓得勝的那一方達到極致的幸運。”


    “我是龍,你是虎,你我二人以氣運相鬥。倘若天命在蠻族,那麽你的氣運必然強過我,這場龍虎鬥,我自敗北,之後我的氣運便會盡歸你所有。失去氣運,我要曆經百劫萬災而亡。”


    方眾妙側頭瞥了一眼,繼續道:“落入百劫萬災的境地,天道會視我為仇寇,設下重重殺機將我誅滅。”


    “氣運盡失的我將時時刻刻處於殺身之禍中。武功高強的人能殺我,三歲小兒也能殺我。猛虎能殺我,羊羔也能殺我。風能殺我,雨也能殺我。世間萬事萬物,對我而言都是殺劫。”


    薩日娜整顆心都顫抖起來。氣運鬥敗的下場竟然如此慘烈!假的吧!怎麽會有人倒黴成那個樣子?可是全部氣運被吞噬,似乎就是那個樣子啊!


    薩日娜隻覺身體忽冷忽熱,心中又怕又喜。她知道,像方眾妙這種近神非人之人是不屑於撒謊的。她說這是氣運相爭的符籙,那就絕不會是單方麵掠奪氣運的邪法。


    薩日娜滿懷期待地問:“我贏了會怎樣?”


    方眾妙似笑非笑地說道:“你若是贏了,我的氣運全數歸你。從今往後,你就是全天下氣運最盛之人。你行走在路上就像天神行走於人間,山要為你讓道,海要為你分離,人要對你跪拜,王要對你稱臣。天地乾坤,任你橫行。”


    薩日娜被這番話誘引,血液不由燃燒沸騰。連蠻王都要對她俯首稱臣?那她豈不是天下共主,萬族聖君?


    龍圖聽到這裏已經忍不住笑了。


    這姑娘真是天真,以為自己有一些計謀,多幾個心眼,就能跑來主上麵前耀武揚威。


    主上已經把話說得如此明白,你還聽不懂?吞了主上的氣運,你就是全天下氣運最盛之人,由此可想,主上的氣運浩大到何種程度。你一個蠻族貴女,算什麽東西?


    方眾妙慢下腳步,迴頭睨了一眼,說道:“還有一點你要知曉,這符籙是以血脈為引,催化的是我之全族和你之全族的氣運,然後令此二者龍虎相鬥。也就是說,我若敗了,死的不光是我,還有我方氏全族。你若敗了,死的不光是你,還有你的部族。”


    薩日娜的竊喜猛地被震碎,驟縮的瞳孔裏有驚恐流瀉。動用這種符籙的後果怎麽會是禍及全族?


    方眾妙似笑非笑地問:“怎麽,你怕了?你不是說天命在蠻族,在草原嗎?”


    薩日娜立刻擺脫恐懼,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神族完成大一統已成不可阻擋之勢。我們是一架疾馳的戰車,行駛在通天之途,而你們大周隻是路上的一塊石頭,搬開就好。”


    她話音剛落就立刻搖頭否定,語氣更為輕蔑:“不,你們連石頭都算不上,你們隻是一棵野草,會被我們的車輪碾壓成汁液。”


    她惡狠狠地瞪著方眾妙,說道:“這場龍虎鬥,必是虎口侵吞龍首,虎爪拍爛龍軀。”


    方眾妙輕輕笑了,“好,那我們就來看看,到底是我百劫而死,還是你萬法不侵。”


    二人繼續朝城牆走去。


    龍圖默默隨行。


    三人身後還有許多好奇的民眾和兵丁跟從,大家紛紛豎起耳朵探聽情況。什麽龍虎相爭,氣運相鬥……此番對話越是玄奇,眾人就越是想要看個結果。


    每邁出一步,薩日娜的身體就變得冰冷一分。有什麽無形無跡的東西正從她的身體裏源源不斷地流失出去。她抓住胸前的衣襟,心髒瘋狂跳動。


    流失的那些是氣運嗎?我輸了?不不不,我絕不會輸!應該是氣運湧出身體,在空中化為龍虎相鬥。若是開了天眼,能否看見那奇詭的場麵?


    薩日娜一會兒憂心忡忡,一會兒戰意熊熊,一會兒盯著方眾妙的背影,一會兒抬頭望向天空。


    不知不覺,二人已經上到城牆。


    大長公主和齊修立刻走過來阻攔,卻被龍圖輕輕擺手揮退。他們都對方眾妙有著絕對盲從的信心,於是沒有多問一句。


    方眾妙領著薩日娜來到城牆最邊緣,朝下看去。


    騎在馬上指揮攻城的烏爾圖忽然凝目,旋即露出驚疑的神色。穿著大周襦裙的年輕女子是不是他的侄女薩日娜?


    方眾妙抓住薩日娜的發髻,迫使她抬起低垂的頭,露出驚恐的臉。


    烏爾圖虎目圓睜,怒火狂燃。那就是他的侄女兒薩日娜!大周賤民竟然抓了她當人質,卑鄙!


    薩日娜開口大喊:“叔叔,不要顧忌我,快射殺我身邊這個女人!石頭城可以不滅,但此女一定要死!”


    方眾妙放開薩日娜的頭發,輕聲笑了。


    “拿我的弓來!”烏爾圖向後伸手,立刻就有副將遞上一把牛角大弓。


    烏爾圖從箭囊裏取出一支比成年男性拇指還粗的黑鐵箭矢搭上弓弦,閃著寒光的箭頭對準方眾妙的眉心。


    不用薩日娜開口提醒,他自不會顧及這個侄女的安危。為大王的偉業獻出生命是她無上的榮耀。


    齊修把一塊盾牌豎在方眾妙麵前,卻被龍圖拿開。縱使那符籙不曾靈驗,憑他武聖之尊,莫非還不能在萬箭之中護主上周全?


    大長公主取出自己的弓箭想要先行射殺烏爾圖,也被龍圖擺手阻止。


    “相信主上。”


    簡單四個字,齊修和大長公主的心就已緩緩落定。朝一架巨大強弩跑去的王守正也站立不動。他不知道在這生死存亡之際,國師的暗衛為何如此鬆懈,但他選擇相信。


    一支黑鐵箭發出長嘯,穿透綿綿雨絲,裹挾著冰冷刺骨的殺機,破空而來。


    方眾妙不閃不避,淡淡說道:“給我搭一個台子,再搬一張凳子。”


    話音未落,箭芒已至,未料一塊巨石從蠻軍陣營裏拋出,正正好好擦過箭尾,使其偏離。


    巨石越過方眾妙的頭頂,落入城中空地,有沒有傷到城中兵卒和百姓尚且不得而知,但那被砸歪的箭矢卻射死了一個抓著鐵鏈正努力往城牆上攀爬的蠻軍。


    他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直墜而下。城牆上的士兵連忙把他的鐵鏈拽上去,收為己用。


    這一幕令大周士兵驚歎,也令城牆下的蠻軍駭然。這是什麽運氣?烏爾圖將軍號稱百步穿楊,箭神在世,他從不曾失手!


    隻有薩日娜知道這是為什麽。她目眥欲裂地看著方眾妙,腦袋連連擺動,極力否認著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龍虎相鬥,她竟是氣運不敵,敗下陣來。


    蠻族攻城掠地,勢不可擋,周邊蕞爾小國紛紛歸降臣服。蠻族是神族,蠻王得天命!以上種種,莫非都是假的嗎?


    就算這些都是假的,巴彥家的氣運也是假的嗎?他們明明是草原上最為強盛的部族,連大王都要依仗他們的猛士才能奪得戰爭的勝利!


    薩日娜想不明白。她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敗給方眾妙?


    大周已經腐朽不堪,搖搖欲墜,依托這麽一塊積貧積弱的國土而立身的方眾妙,怎麽會強過自己?


    當薩日娜失魂落魄的時候,高台已經搭好,一張凳子放上去。


    方眾妙跨上高台,坐於矮凳,立在高處,把自己豎成一個靶子。她淡淡下令:“薩日娜,你也上來。”


    薩日娜不受控製地走上去。


    迴過神來的烏爾圖氣笑了。他從未見過這麽著急投胎的人。好,我成全你!


    他取出又一支黑鐵箭,對準方眾妙。


    方眾妙輕輕撥弄琴弦,淡淡下令:“唱一首你們蠻族的思鄉曲。”


    薩日娜倍感屈辱,卻隻能張開口,用蠻族的語言唱一首思念家鄉的歌曲。


    方眾妙一麵傾聽一麵尋找音調,素手輕挑慢撚,琴音浮空而起。


    一支黑箭朝她疾射,未料蠻軍之中也有一支燃燒的箭矢射來。兩箭在空中相撞,一個碎成木屑和星火,一個箭頭歪斜,失去既定的目標,狠狠穿透薩日娜的肩膀。


    思鄉曲變成慘叫。


    一次是巧合,二次是什麽?是神在庇佑!


    大周將士和蠻族軍隊皆發出驚駭的喧嘩。


    城牆上,一個平民打扮的壯年男子忽然舉著柴刀大喊一聲:“天命護佑大周,蠻夷此戰必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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