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已經相信方眾妙所說的一切,可是,看著眼前這張有著血脈指引的輿圖,喬氏依舊覺得荒謬。


    她親手養大了沈卉的奸生子。她自己的兒子卻被沈卉辱罵、投毒、虐打,甚而鎖入木箱沉了江!


    方眾妙看人果然很準,沈卉的的確確是一隻羅刹鬼母!


    不!她比鬼還毒!


    喬氏還在愣神的時候,方眾妙已經命令龍圖把沈卉放進來。


    那人帶著兩個侍衛大搖大擺地走進後院,侍衛的刀鞘上鑲嵌著大長公主府的徽記。看來她果然去了一趟大長公主府,告了狀,得到了大長公主的庇佑。


    她手裏還拎著一包糕點,牛皮紙上寫著徐記二字。


    喬氏走出門外,上下打量沈卉,越發信服了那張染血的輿圖。


    還真是母子連心,令人感動啊!


    喬氏在心中冷笑,眼裏的恨意快要隱藏不住。站在後麵的方眾妙忽然戳她一下,她瞬間清醒,立刻扯開一抹笑容迎上去。


    “嫂子你怎麽來了?”


    沈卉冷笑:“我來接子瑜迴家。子瑜屬龍,與這場葬禮是相衝的,你不知道嗎?”


    喬氏假裝一愣,隨後愧疚地搖頭:“我不知道。小孩子陽氣旺,應該無事吧?”


    “無事?”沈卉側耳聽了聽,麵色陡然變得陰冷。


    “子瑜為何在哭?你們把他怎麽了?子瑜?子瑜?”沈卉循著哭聲急急忙忙跑向隔壁的院落。


    她每天都在想著如何害死別人的孩子,以己度人,她自然很擔心自己的孩子被別人害了去。片刻後,她牽著哭哭啼啼,鼻血長流的平子瑜迴到紫竹軒,臉色一片鐵青。


    方眾妙看了黛石一眼,黛石立刻拿來兩團棉花,塞進平子瑜的鼻孔。


    沈卉氣急敗壞地說道:“餘雙霜是哪個?叫她出來!她竟敢把我的子瑜打成這副樣子!”


    大長公主府的兩個侍衛上前一步,虎視眈眈地盯著方眾妙。這寧遠侯府果然是個破落戶,如此蠻橫無禮!


    餘雙霜像個小炮彈一般從屋裏衝出來,站在高高的台階上,指著平子瑜的鼻子叱問:“我打的就是你!你有沒有告訴別人你幹了什麽好事?”


    平子瑜一個勁地哭,並不說話。


    沈卉怒斥道:“無論他幹了什麽,你也不能打他!”


    餘雙霜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罵道:“這個壞種拿燒紅的線香去燙我弟弟的額頭,說要燙出幾個戒疤。要不是我及時出現,阻止了他,我弟弟就毀容了!”


    沈卉愣了一愣。


    餘雙霜連珠炮地說道:“我弟弟將來是要考科舉的!他臉上落了疤就不能做官!平子瑜想要毀了我弟弟的前程,他不該打嗎?”


    沈卉迴過神來,不由緊緊皺眉。


    這件事的確很嚴重。但嚴重又如何?我兒子就算殺了你弟弟,那也是你弟弟命該如此!


    這樣的念頭,沈卉可以有,卻沒法說出口。大長公主最是正直,她派來的兩個侍衛還在一旁聽著。二人迴去之後若把今日之事說給大長公主聽,那就不好了。


    沈卉正兩難間,喬氏已旋風般衝下台階,對著平子瑜的臉狠狠打了一巴掌。


    平子瑜鼻子裏的兩團棉花掉出來,鮮血再度飆射。


    他抬起頭呆呆地看著麵容沉怒的喬氏,然後嚎啕大哭。


    “你打我!你怎麽敢打我!我跟你拚了!”


    他撲上去,對著喬氏又踢又踹,罵個不停:“煩人精,敗家娘們,我爹說的對,我們平府早該休了你!我不要你當我娘親,我要大伯母當我娘親!你給我滾蛋!你的嫁妝一毫一厘都不能帶走,全是我的!狗肏的東西——”


    見他越罵越難聽,喬氏對著他另外一邊臉又是狠狠一巴掌。


    兩個侍衛看向平子瑜,眉頭皺得死緊。這樣的孩子活該被打!對自己親娘都如此,簡直沒人性!


    平子瑜尖叫嘶喊,越發瘋狂地攻擊喬氏。


    喬氏用手掌死死按住他的腦袋,將他定在原地,麵容因為憤怒而扭曲。


    這個狗雜種!該死的小畜生!他嘴裏這些話都是跟平遠洲和沈卉學的吧?一家三口都是嘴裏噴糞的玩意兒!惡心死人了!


    沈卉尖叫道:“弟妹,你打他做什麽?你沒看見他鼻血流得這樣厲害?有你這種狠心的娘親嗎?”


    喬氏冷冷說道:“我現在不打他,等他長大了若還是這般頑劣,打他的就是別人!我打他會留手,別人可不會!”


    沈卉衝上去推開喬氏,一把將平子瑜抱進懷裏,惡狠狠地說道:“子瑜是樞密使大人的嫡長子,是大長公主的侄兒子,沒有人敢打他!我看你是瘋了!我要迴去告訴二弟,讓他給你請幾個大夫看看腦子。”


    沈卉拉著平子瑜就往院外走,怒氣衝衝地說道:“子瑜,走,我們去衙門找你爹,讓你爹給你做主!”


    平子瑜立刻嘶喊:“讓我爹休了這個娘們!一定要休了她,讓她滾蛋!”


    兩個侍衛看向喬氏,眼裏帶著同情。他們原本還以為這位喬夫人是有多不著調,竟然親近一個神棍之女。可今日所見卻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不著調的分明是大長公主的嫂子和這個小侄兒。


    喬氏忍無可忍,快步追上去,一把將平子瑜拉扯過來,繼續朝院門外走。


    她的步伐比沈卉更急更快,好幾次都差點把平子瑜拖到地上。


    她咬牙切齒地說道:“不用去找平遠洲了,去找大長公主吧!我把平子瑜罵我的這些話在大長公主麵前學一遍,讓她評評理。大長公主若說我這兩個巴掌打得不對,我自請和離!”


    一路鬼哭狼嚎的平子瑜忽然噤了聲。


    沈卉心裏一慌,連忙在後麵喊:“別別別,別去找大長公主!”


    她立時改口:“子瑜不乖,我們私底下教訓教訓也就行了,何必鬧到大長公主麵前去。大長公主日理萬機,忙得很,你別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煩擾她。弟妹,是我太縱著子瑜,我不對!我給你賠罪好不好?”


    喬氏一個勁地往前走,並不搭理沈卉。


    平子瑜並攏雙腳,死活不肯邁步。


    喬氏喚來兩個丫鬟,把平子瑜抬出去。


    平子瑜終於服軟,哭哭啼啼地喊:“娘我錯了!娘,你別帶我去大長公主那裏。娘,娘……”


    幾人吵吵鬧鬧的聲音逐漸遠去。


    站在院子門口的史白蕊和文氏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場熱鬧。二人走進紫竹軒,口中頗為唏噓。


    文氏感歎道:“喬妹妹真是造孽,竟然養了那麽一個沒良心的東西。滿口汙言穢語,也不知跟誰學的。”


    方眾妙站在廊下眺望那些人的背影,好奇地問道:“大長公主會如何處理?”


    史白蕊冷笑道:“大長公主正直剛毅,眼裏容不得沙子,猶勝男兒許多。隻要喬姐姐把平子瑜所說的話學一遍,大長公主能用鞭子抽爛平子瑜的屁股。沈卉和平遠洲也得跟著吃掛落。”


    方眾妙點點頭,呢喃道:“這位大長公主倒是與我想的不一樣。”


    話落,她瞥了龍圖一眼。


    龍圖悄然退去,出了紫竹軒立刻卸掉臉上的易容,穿上勁裝,飛簷走壁地前往大長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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