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說孫於夕的父親是鄉裏的秀才,相互對望一眼,拉著孫於夕的胳膊道:“孫姐姐,你父親是秀才,那你一定也識字吧,你都看過些什麽書?看來這次孫姐姐一定是會被分到尚宮局去做女官了……”


    孫於夕抿唇笑著沒有說話,反而看了齊橋橋一眼,和她相視一笑。這個時空裏教育不發達,識文斷字的不多,偶爾有一兩個也被眾人奉若神明,自然待遇不同,齊橋橋笑了笑道:“行了行了,都別圍著你們孫姐姐了,我看你們呀,都快把她給吃了……”


    眾人哄笑做一團,又說起些別的,最後還是趙含櫻提起道:“下午聽那位教習女官說起宮裏的規矩製度,是提過——女官、宮女也有被皇上或太子殿下寵幸而成為後妃的先例是不是?”


    大家好像對這些比較感興趣,趙含櫻一提,便有人附和道:“隻是要從品級最低的采女做起,宮女也就罷了,若是正七品以上的女官去做采女,豈不是還要降級?”


    眾人紛紛點頭,一旁便有人反駁道:“那也不對,做女官,最高也就是個尚宮、尚膳之類的,至多也就是個正五品,可後妃就不一樣了啊,最高能做到貴妃呢,前朝不是就有個鄭妃娘娘,從在掖庭局裏被皇上看上,一路做到了貴妃?”


    另一個女孩子也隨聲符合道:“就是就是,不說前朝了,就說本朝有位駱婕妤,最初也隻是個正八品才女,後來誕下秦王、齊王兩位殿下,如今可受皇上寵愛了——”


    齊橋橋聽到了秦王的名字,自然認真聽了一下,不等那女孩子說完便製止了她:“噓——別再說了,前朝的事情說一說也就算了,扯到當今的主子身上,讓人聽見了哪還有你的好,今日教習女官不是說了?不得妄議後宮是非。”


    那女孩子吐了吐舌頭,似乎有些後悔自己的失言,孫於夕便在一旁道:“好了好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咱們都早些歇息了吧,明日卯時便要起身準備,晚了不好,都安置吧!”


    眾人被一提醒方才想起來,原來卯時就要起來了,便都紛紛跑迴去準備睡覺,唯有趙含櫻還是一臉不高興,齊橋橋便拍了拍她道:“又不是不見了,快些去睡吧,省的睡不夠了明日犯困,快去快去。”


    便催促著她上了床,齊橋橋在最後吹了屋子裏的燈,整個房間便陷入了黑暗,窗外有明月照進來,撒在齊橋橋的床上,齊橋橋躡手躡腳的爬了上去。


    雖然身子有些疲累,可是明亮的月光卻讓齊橋橋有些難以安眠,在床上輾轉反側,屋子裏已經響起眾人綿長悠閑的唿吸聲,齊橋橋怕吵醒旁人,便靜靜躺著,看著窗外的月光。


    大約是因為擇床的緣故,旁邊的孫於夕也沒有睡著,聽到齊橋橋床上有動靜,便低聲道:“齊妹妹,睡了嗎?”


    齊橋橋下意識的搖搖頭,才想起孫於夕看不到,壓低了聲音迴答她道:“沒有,怎麽了孫姐姐?”


    孫於夕卻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久,才似乎有些難為情的說道:“窗外月色這麽好,齊妹妹可有想家?”


    想家?


    齊橋橋自打到了這個時空之後,剛開始的一段時間幾乎夜夜都會想家,淚濕枕畔,後來大概知道自己沒辦法再迴去的時候,也就漸漸死了心,不再去想這件事情了。


    雖然穿越時空是她的夢想,然而,當夢想真的實現後,因為對異世界的陌生以及新生活的未知,她這個小姑娘終究還是會感到迷茫、苦悶,甚至害怕的。


    好在天性樂觀,很快就適應了自己的新生活。


    但是,今晚被孫於夕這麽一提,齊橋橋又有些難受。這些入宮的女孩子雖然千裏迢迢的到了宮中,今後生活都被卷入後宮風波之中,起起伏伏不由自主,今後大概再難與家人見麵,可到底這條路也是自己選的,至少還和家裏人同在一個夜空之下。


    而齊橋橋——不知道自己這世的父母又怎樣了,他們是不是也能穿越時空,前往一個新世界生活?在這樣的夜裏,他們是不是也能看到這樣的月亮?


    想到這裏,齊橋橋歎了一口氣道:“想有什麽用,今後大概再也沒機會見到了吧!”


    在另一側的孫於夕聽了齊橋橋的話,也深深歎了一口氣道:“隻是希望他們今後能過的好一點,讓咱們這些犧牲至少值得。”


    齊橋橋隔著帳子去找孫於夕的手握住,對她道:“他們會好的,放心吧,孫姐姐也要好好的,才能不讓宮外的家人擔心。”


    孫於夕輕輕的應了一聲:“嗯。”反手緊緊抓住齊橋橋的手,兩個遠離家鄉的小姑娘,似乎隻能通過這樣的方式來互相給對方加油打氣。


    齊橋橋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早上醒來的時候是被一旁的孫於夕給推醒的,齊橋橋迷迷糊糊睜開眼,還沒意識到自己是在什麽地方,孫於夕道:“橋橋,別睡了,大家都起來了……”


    在秦王府的時候齊橋橋雖然起的都早,卻沒有這種時候就起的經曆,再加上她從前有些起床氣,一時難免哼哼唧唧的不想動,孫於夕低聲道:“教習女官在催了,快起來。”


    齊橋橋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哪裏,一瞬間便清醒了過來,睜開眼道:“什麽時辰了?”


    孫於夕告訴她,已經到卯時了,一會兒便要到前庭去集合,眾人要一起去尚宮局學規矩去。


    屋子裏已經有人穿好了衣服下床洗漱去了,齊橋橋就算是再睜不開眼,此時也隻能掙紮著起來,換好了衣服,迷迷糊糊的就往外走,還險些撞到門上。


    身後的孫於夕拉了一把齊橋橋,趙含櫻也在一旁,倒是清醒的早,笑嘻嘻的對齊橋橋道:“齊姐姐看起來多穩重的一個人,想不到也會有犯迷糊的時候。”


    齊橋橋覺得不好意思,揉了揉頭,跟著兩人一起梳洗了一番,齊橋橋在秦王府裏一直也是被伺候著的,從前就更別說了,在天香樓的時候雖然教了一些打扮的技巧,可也從沒親手梳過頭,況且這古代的法式繁複,雖然宮女的頭式簡單,卻仍舊難住了齊橋橋這個手殘星人,最後還是孫於夕替齊橋橋梳了頭發,兩人在鏡中相視一笑,齊橋橋對孫於夕道:“謝謝姐姐。”


    兩個人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親近了不少,孫於夕拍拍齊橋橋的肩膀,對她道:“快些吧,人家都收拾好了,就等咱們了……”


    今日教習規矩的女官和昨日的並不是一個人,看起來三十上下的樣子,麵相十分嚴肅,對眾人道:“從今天起,你們就是大明宮後宮三千中的之一了,我姓錢,你們可以叫我錢掌史,從今天起,今後這一個月裏,就由我來教大家後宮的規矩了……”


    錢掌史說到此處,頓了頓道:“入宮學規矩,你們在後宮中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隻有把規矩學好了,今後在後宮裏才能順順當當的,不被人挑出錯處。”


    眾人都是屏聲靜氣的,聆聽庭訓,錢掌史認認真真的環視一番眾人:“規矩學的好了,也能幫你們免掉不少的麻煩事,因此我會十分嚴格的對待各位,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各位包涵了……”


    眾人哪裏受得起錢掌史一聲包涵,卻也沒有人出聲,錢掌史說完了話,便正式開始教習規矩。


    昨日那位女官已經同眾人說過後宮的製度,卻隻是大略提了一提,今日這位錢掌史從宮中機構說起,六局各司都掌管哪些事情,掖庭局中的宮女和其他各局的女史有何不同,對上對下見麵時應該怎麽稱唿,在宮中要注意的事情都有什麽……


    這些事情其實在入宮前齊橋橋就已經聽宮中的女史講過了,秦王專門從尚宮局尋了一位年長的女官和齊橋橋仔仔細細的說過這些宮中瑣事,齊橋橋也都認認真真的背下來過,隻是今日再聽,到底有些不同。


    錢女史講的十分仔細,不時還會讓人站起來提問或迴答自己的問題,一時間齊橋橋竟有一種恍惚間迴到了高中時代的感覺。


    在讓人迴答問題的時候,錢女史身邊還有一位女官裝束的人會在紙上記下些什麽,齊橋橋猜測那就是將來將眾人分入不同的機構時的依據,因此盡力表現出色,到時候好能容易些去到東宮。


    據說東宮是所有宮女都想分到的地方——一來東宮競爭壓力小一些,不像後宮這樣規矩繁瑣,二來去伺候太子以及他的妾室,總比在後宮這種勾心鬥角傾軋的地方要容易些。


    當然這都是宮女們私下猜測的罷了,真正說輕鬆的地方,入了大明宮,哪裏還能清閑安逸呢。


    下午就是練習規矩的時間,因為早就知道要入宮,這些規矩齊橋橋也都是在秦王府練習過無數遍的,此時做起來自然是輕車熟路,動作既規範又典雅,連坐在上首看這些宮女練習的錢女史也忍不住多看了齊橋橋兩眼。


    錢女史手中拿了一根教鞭一樣的東西,若看到誰的動作有不標準之處,便會伸手給她們一鞭讓她們長心。


    在掖庭局訓練了將近半個月有餘,一開始眾人還都有力氣說說笑笑的,到最後被錢女史變著法的折磨的一個個愁眉苦臉的,唯有齊橋橋看起來輕鬆的遊刃有餘的樣子。


    趙含櫻也私底下問過齊橋橋,到底是怎麽做到的,齊橋橋隻是笑笑道:“勤加練習就好,這些東西其實不難,多做幾遍總會做好的。“


    齊橋橋說的簡單,趙含櫻卻聽得愁眉苦臉道:“咱們日日都在一起,也不見齊姐姐你比我有多訓練多少,為什麽姐姐看起來就那麽輕鬆。”


    說著迴頭看了一眼孫於夕道:“還有孫姐姐也是,你們怎麽一個比一個好,隻有我笨不成?”


    齊橋橋也迴頭看了一眼孫於夕,說白了,她能做好是因為提前練習過,相當於作弊,可孫於夕也能和她做的一樣好,便讓齊橋橋有些刮目相看,對孫於夕更加尊重了些。


    一連半個月,齊橋橋都沒有看到錢女史臉上露出過笑容,也沒聽她稱讚過什麽人,卻唯獨那一日手指教鞭路過齊橋橋身邊時,誇了一句道:“好——”


    齊橋橋本來見到她朝自己走過來,還以為是要指正出哪裏的錯誤,卻沒想到她會誇自己一句,倒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好在眾人過了一段難捱的時間之後,慢慢對於規矩動作、條文也都記得清楚了,便不再像之前一般覺得有多累了。


    轉眼間一月之期已到,再經過入宮之後的最後一次考核,眾人便可正式成為大明宮中的一員,或入後宮六局,成為正式的女史女官,或被分到各宮各院,去做個粗使的宮女,一輩子埋沒在這後宮之中。


    齊橋橋雖然知道自己學的規矩沒問題,卻仍舊有些忐忑,擔心不能如願分到東宮,導致計劃出問題。


    除了齊橋橋之外,屋子裏其他女孩子也都陷入緊張的氛圍之中,迴到住處連話都少說,整個屋子都覺得安靜了不少。


    終於到了考核的前夜,眾人都窩在自己的床上不說話,默默背誦著宮中各項製度,或是練習規矩動作。


    隻有齊橋橋和孫於夕坐在床沿說話:“孫姐姐,明日一別,不論最終結果如何,但願咱們都能有個好結局。”


    孫於夕點點頭,握住齊橋橋的手說:“能和橋橋你認識相處這一個月,是我在宮中最大的幸事了……”


    話音剛剛落下,就被不知道從哪給冒出來的趙含櫻給打斷了,嘟著嘴一臉委屈道:“孫姐姐不公平,難道遇見含櫻便不是你幸事了?”


    齊橋橋和孫於夕都被突然出現的趙含櫻給嚇了一跳,隨即相視一笑,孫於夕捏了捏趙含櫻的鼻子道:“是是是,何止是幸運,簡直是太幸運了,若沒有含櫻你,我們三個又怎麽會熟悉起來呢?”


    孫於夕說話,齊橋橋也在一旁附和道:“含櫻就是我們所有人的紅線,把我們這些人拴在一起,若沒有你,隻怕大家直到分開也熟悉不起來。”


    眾人聽到三人說話,也都湊過來,平日裏雖然齊橋橋和孫於夕、趙含櫻三人關係最好,但同住一間屋子裏的女孩子們也都十分親近。


    一想到明日不但要考核,還要和這些好不容易熟悉起來的姐妹們分開,眾人難免都有些不舍。


    齊橋橋自然也覺得傷感,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集體的溫暖了。每天大家一處訓練,一處吃飯,一處睡覺,就像在大學裏,和寢室的姐妹們一起,不論做什麽都開開心心的。


    隻是後來大家都漸漸忙起來,也很少聚在一處了。在西內苑住著的這些日子,又讓齊橋橋找迴了這種快樂。


    因為才剛剛入宮,眾人也都十分的單純,彼此之間沒什麽利益糾葛,相互親近友愛,等出了西內苑之後,卷入後宮這個大染缸,也不知道還能否再找到這樣的情誼。


    想到即將到來的別離,住在同一間屋子的十個女孩子都有些沉默,最後還是趙含櫻笑道:“都別垂頭喪氣的了,明日考核,咱們就真的成了大明宮裏的宮女了,若有人過不了,也能夠迴家和家人團聚,不管怎麽樣,結果都是好的呀。”


    說著一拍巴掌,對齊橋橋和孫於夕道:“還有一件事情,今後大家前程不同,但到底也是住在一起的情誼,這樣吧,若今後誰飛黃騰達了,不要忘了提攜曾經的姐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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