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琦一聽更加激動,“匡總,當初可是你說的,唐紈心高氣傲,需得有人挫挫他的銳氣。我照你說的做,現在把人得罪透了,反過來倒成了我的不是?”“你別太天真了。”匡海山聲音陡然嚴厲,無端透出幾分冷酷:“整個鉑曼誰不知道你和他素來不睦,即便沒有最近的事,你們倆也做不成朋友。”玻璃門外,唐紈雙唇緊抿,眸色冷峭,屋內兩人的對話,與當日匡海山在鉑曼食堂對他伸出“橄欖枝”的情景別無二致。沒想到的是他念及舊情,卻架不住匡海山隻會虛與委蛇籠絡人心,他又是什麽時候淪為了棄子和把柄,以此來撬動汪琦的,恐怕隻有匡海山自己知道。迴到工位上,兜裏的手機嗡嗡震動,掏出來一看,是賀準打來的。唐紈頓了一瞬,接起來,那邊言簡意賅:“我在車庫,你下來,帶你去個地方。”上位者姿態慣了,他語氣裏命令的意味居多,聽得唐紈眉心擰起,本就煩躁,此刻更甚,“不是說十分鍾麽?”“十分鍾車程。”“到底去哪兒?”“你下來跟我走。”“你”唐紈的聲音戛然而止,賀準把電話掛斷了。靠……五分鍾後,唐紈木著臉坐進副駕,邊低頭扣安全帶邊說:“你最好真的有事。”賀準破天荒沒接他這句歧義十足的話,油門一踩,保時捷風馳電掣地開出車庫,一頭紮進未沉的暮色裏。 等車子遠遠地將鉑曼園區甩在身後,賀準才終於幽幽地開了口,“唐紈,還記得昨天我問你有什麽興趣愛好嗎?”唐紈迷惑地瞥他一眼,內心不爽,故而言辭挑釁:“又怎麽惹到你了?”車子拐出主路,進了一條僻靜小道,兩岸蔥鬱的老槐樹遮天蔽日般地,昏黃路燈隱在茂密枝葉後,光線陡然暗了幾個度。“賀準,你到底在搞什麽?”車子泊靠在路邊,賀準一手搭著方向盤,一手取下中控台上的手機,不搭理他,低頭劃開解鎖。車內視線昏暗,氣氛凝著,有些壓抑。“我就不賣關子了。”賀準抬起頭,屏幕的熒光自下而上地籠著他神態嚴肅的臉,襯得那雙狹長眼眸中亦沒什麽溫度,手機翻轉過來,戳到唐紈麵前。“解釋一下。”唐紈皺起眉,潦草地掃了眼屏幕上的內容,“這是什麽?”“我也想知道,這是什麽。”賀準幽深的視線釘在他臉上,似乎想從中瞧出一絲端倪,“為什麽你的上網瀏覽記錄裏,會有很多幼女相關的搜索內容?” “……”見唐紈一聲不吭,賀準表情更加嚴肅,側過身麵向他,擺出訓教姿態正色道:“據我所知,你單身,且沒有女朋友,找不到任何契機可以解釋這些東西頻繁出現的理由,唐紈,我承認自己很欣賞你的能力以及你這個人,但是如果,你存在一些傷風敗俗的不良嗜好,”他下巴一抬,朝車窗外示意,鐵麵無私道:“對麵就是派出所,我隻能把你交給警察叔叔處理了。”“……………………”賀準發表完意見,注視著麵前沉默不語的人,“說話,啞巴了?”唐紈一雙沉鬱的眼眸在昏暗的車內空間被映得黑又亮,隱約有火星子在燃,他胸口上下起伏一個來迴,斬釘截鐵地對著賀準的臉吐出三個字:“你有病。”這迴輪到賀準凝眉,“如果是我誤會了,現在給你機會解釋清楚,如若不是,你這種行為就屬於”他微妙地停頓一秒,仍是把話講了出來,“變態。”唐紈臉色巨變,像是被如此直白又難聽的話刺到,他動了動唇,半晌,咬牙切齒地詰問:“賀總無端去查別人的上網記錄,難道就不是變態了?”“我有正當理由,而且前麵說了,如果這裏有誤會,我向你鄭重地道歉。”“是因為昨天碰巧看到的網頁嗎?”唐紈冷靜下來,盯著他的眼睛問:“所以你開始懷疑我?原來我在賀總心目中是這樣一個需要暗地調查的人,你甚至第一時間沒想過親自來問我。”尾調收出一絲顫音,輕飄飄地落在賀準心口,沒來由的,他一顆心竟被墜得往下沉了沉。唐紈隻覺胸腔內鬱堵難紓,低頭解開安全帶,轉身去扭車門。“唐紈。”賀準身體反應先於大腦,伸手一把緊攥住他的手臂,“你幹什麽?”“我下車。”唐紈轉頭冷冷地看著他,“賀總高潔磊落,何必與變態為伍。”賀準鉗著他手臂的力道紋絲不鬆,緩緩地說:“所以是我誤會了你對嗎?那你為什麽不解釋呢?”“你一上來就把我定義成一個戀童的變態,給我解釋的機會了嗎?”“你現在解釋。”唐紈麵色鐵青,用力一把揮開他的手,“滾!”又轉頭去推車門,“把門打開。”迴答他的是賀準直接一腳油門,竟將車開走了。跑車轟鳴著駛出林蔭小路,派出所眨眼間被甩在身後,唐紈一口濁氣在胸中過了個來迴,轉過頭冷嘲熱諷道:“怎麽,不讓警察叔叔處理我了?萬一我真是個變態呢。”“那我也認了。”賀準目視前方,車子被他風風火火地懟上市區主幹道,還不忘提醒副駕的人,“安全帶係上。”空氣凝滯了大約有兩三分鍾,譚女士的電話又打了過來,鈴聲響得突兀,唐紈當著賀準的麵接起來。“喂,媽。”“寶貝,你今天還要加班的哦,媽媽下午去菜市場買了新鮮的雞和蹄膀,晚上燉湯,你幾時迴呀?”唐紈平複心緒,抬頭看了眼窗外,“在路上了,今天不加班。”“哦喲,在路上就不要接電話了呀。”譚女士絮絮叨叨地叮囑:“注意安全,早說了讓你買輛車不聽……”唐紈例行敷衍:“曉得了,我先掛了。”十多分鍾後,保時捷停靠在路邊,唐紈一言不發推門下車,又被賀準叫住。“今天這事看來確實是我誤會了,很抱歉,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解釋清楚。”唐紈扭頭看著他,語氣涼颼颼道:“賀總不是很會查嗎,想知道的話,自己查去吧。”第16章 “我接受你的道歉。”因為唐紈與曾傑的冰釋前嫌,沉寂多日的四人小群再度活躍起來,曾傑這個八卦搬運工遂又敬業地送來了新一輪的猛料。曾傑:@唐紈@畢成@沈嬌 基本沒跑了,老匡要調去總部,消息屬實。畢成:老匡親口跟你說的?沈嬌:你對老匡倒是挺關心的,實在不行讓他把你帶走吧。曾傑:!我那是關心老匡嗎,我是關心唐紈好嗎?畢成:問題來了,老匡走了,二部總監的位置誰坐,莫非要把汪琦升上來?曾傑:得了吧,就他當個技術主管都夠嗆,還總監,要是真這樣,二部早晚得散。畢成:且慢,讓老夫來算一卦。曾傑:唐紈人呢?@唐紈 出來。唐紈:忙。曾傑:忙什麽忙,什麽時候申請調迴來,趕緊著。唐紈:我不迴去。曾傑:???畢成: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曾傑:你他媽扯什麽犢子呢,就在二部待了幾天還給你待出感情了?別以為我不知道,汪琦那傻逼是怎麽給你穿小鞋的,你受虐狂啊?畢成:你別激動,小唐可能有自己的考慮。對話框裏曾傑的話還在一個勁兒地往外冒,唐紈煩不勝煩,索性關掉,世界清靜。沒一會兒,麵前的玻璃擋板被人敲響,唐紈應聲抬頭,有些日子沒關注他的匡海山立在過道上,朝他招了下手,“你來一下。”唐紈沉默著跟在匡海山後麵進了他辦公室,內裏陳設依舊,紅木家具鋪陳出一股子腐敗風,金絲楠木根雕茶台上煮著水,一屋子茶香氤氳,匡海山指著旁邊的單人沙發,示意他入座。“不了。”唐紈當即拒絕,站在門口沒再往裏進,“匡總有話直說吧,我手上還有點緊急的事要處理。”匡海山慣會察言觀色,一兩個細小的微表情都逃不脫他的法眼,更遑論這樣一句明顯帶著情緒色彩的話。他眉梢一抬,臉上擠出些許笑意:“小唐啊,你先坐,工作也不急於一時,我這些天忙得暈頭轉向,迴過味兒來才發覺怠慢了你,讓你對我產生一些埋怨,也是情有可原的。”“匡總說笑了。”唐紈很淺地勾了下嘴角,眼神卻沒什麽溫度,“您是領導,我是下屬,不存在怠慢一說。”匡海山斂了笑意,端起麵前的茶盞吹開浮沫啜飲小一口,頭也不抬地重複道:“你坐,我有些話跟你說。”唐紈靜靜地看他一眼,腳步挪動,終於走進來落座。匡海山耷下眼皮,重重歎了口氣,緩緩地說:“是我對不住你,早先讓你跟著我來二部,原本也是立下了雄心壯誌的,奈何我如今歲數確實大了,想幹點什麽,卻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唐紈緘默著,等待他的下文。“你應該也聽說了,我的調令馬上下來,要被派去總部任職,之後二部是誰當家,全憑上麵定奪,我目前也毫無消息。所以,如果你想迴一部,在我走之前,起碼能幫你把這件事辦了,也算是仁至義盡。”匡海山說到最後,言辭殷切萬分,若不是先前偶然偷聽到他與汪琦的談話,唐紈隻怕是又會被他動人的演技打動。然而如今,他卻否得堅決:“匡總的好意我心領了,二部挺好的,我覺得沒必要迴去。”匡海山微愣,那雙老謀深算的眼中掠過一絲稍縱即逝的揣測,須臾後笑了笑,“小唐,你不必說些氣話,事關你的前途問題,還是要慎重考慮。”“我考慮過了,既來之則安之,繼續留在二部也沒什麽不好。”唐紈站起身,不願多做逗留,“最後,祝匡總平步青雲,宏圖大展,節節高升。”匡海山其實想得很周全,他要走,唐紈的去留於他來講,其實已經不重要,但若能勸得對方重迴一部,卻是賣了賀準一個人情。蘭致總部藏龍臥虎,匡海山這一去還不知能否步步高升,賀準既是總部下派的能人幹將,又是傳言中集團主事人辛董的準女婿,若能搭上這條線,對他以後的發展自是大有裨益。卻沒想到,他的如意算盤在向來對他言聽計從的唐紈這裏栽了一迴跟頭。周五的時候,匡海山的任命公告出現在了集團oa係統的布告欄中,行政公章一蓋,一切塵埃落定,研發二部又要麵臨易主的局麵。hrbp駱雲飛張羅了個歡送宴,地點在鉑曼附近的一家五星級酒店,研發一二兩部加起來人數可觀,於是便包下了兩層樓的宴會廳,上下由旋轉樓梯打通,餐點則采取自助形式,更方便兩個部門的同事溝通交流,熱鬧的倒像是提早開起了年會。歡送會的主角名義上是匡海山,其實還是賀準,從他出現的那一刻,身旁敬酒的人便絡繹不絕。他本人倒也來者不拒,穿著一身考究的深灰色暗紋西裝三件套,擎著酒杯立於人群當中,一派風度翩然。在場眾人,上至各小部門領導技術骨幹,下至基層員工實習生,無一不被他的魅力折服,一場觥籌交錯下來,賀總的名號不止在一部威名遠揚,更讓二部的人歆羨不已。“賀總真厲害啊。”新晉迷弟薑磊打著酒嗝,趴在茶歇區的方桌上,大著舌頭感慨:“……他居然嗝居然知道我叫什麽名字,哪怕我隻是個不起眼的實習生,甚至都不是他部門的人!”他對麵的唐紈吃完最後一口小蛋糕,敷衍地點點頭:“嗯嗯,時間不早了,我看有同事已經撤了,你不走嗎?”薑磊迷茫地啊了一聲,搖搖頭:“汪主管說讓我留下來,等散場了幫忙搬東西來著,小唐哥,公司難得有個集體活動,你這就想走了?”唐紈捂嘴打了個哈欠,揩下眼角的淚花,百無聊賴地掃了眼四周,“太晚了,而且也沒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