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洲,陵墓怎麽樣了?挖掘工作進展到什麽程度了?”他記得之前無為說過他們團隊並沒有在陵墓中找到昭明帝的屍體,但他還是想確認一下。


    陸洲:“你別急,之前大家昏迷,挖掘工作不得已暫停,但前些日子除了你之外大家都陸行醒過來了,挖掘工作已經繼續展開,現在你也醒過來了,老師也可以放心了,隻是我們找遍了陵寢,也用儀器做了探索,還是沒發現昭明帝的棺槨,所以這裏很可能是個疑塚。”


    謝恆皺眉,他剛聽無為說時也有這樣的猜測,但無為又說過他們找到的就是真正的陵寢,至於為何屍身不在,無為也沒有告訴他。


    “疑塚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大的規模?而且之前進去的偏殿、耳室的陳列也十分講究,若真是疑塚那也太逼真了。”


    邊上另外一個男生苦笑:“誰說不是呢!咱們做了這麽多年的研究準備,教授更是在昭明帝的陵墓位置研究上花了幾十年時間,結果找到的竟然可能是個疑塚,誰能接受?”


    謝恆:“老師呢?”


    “因為可能還是疑塚,教授受到打擊不小,”一個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女生說,“不過教授隻是頹廢兩天,這兩天就又打起精神了,現在在考古現場親自參與挖掘呢,估計是想證明那裏不是疑塚。”


    謝恆掀開被子:“我也去看看。”


    “等等!”之前說話的男醫生將人攔住,無奈道,“你還真當我是透明人啊!”


    謝恆皺眉,邊上陸洲立即解釋道:“醫生你別生氣,他就是這樣,什麽時候都是把學術研究放在第一位。”


    男醫生歎氣,“我也很欣賞專業又敬業的人,不過再敬業也得注意身體吧,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況且做你們這一行的我也多少了解一些,身體就是研究勘探的根本,不然往後什麽挖掘工作都別想參與。”


    那女生連連點頭,“醫生說得對。”說完又戳了謝恆兩下。


    謝恆也知道人家醫生這麽說自然是為他好,反正他已經迴到這個世界,陵墓就在那裏也跑不了,就暫且忍忍。


    看謝恆終於肯配合,男醫生才露出了笑臉。


    本來男醫生對謝恆的初始印象就很好,人長的好看,雖然送來醫院的時候是昏迷狀態,但還是能讓人覺得氣質很是出眾,又聽說這還是位高材生,這段時間在新聞上鬧得沸沸揚揚的昭明帝古墓就是他們團隊發掘的,一時間好感倍增。


    雖然醒過來後有點不聽醫囑,不過也是因為太敬業了,一點點的小脾氣無傷大雅,反而讓人覺得更加有意思。


    男醫生給謝恆做了全麵的身體檢查,確定各項指標都沒有問題之後才讓人出院,並且囑咐要定期迴來複查,至少要複查三次沒有問題才行。


    等謝恆一行人離開,正在收拾病床的小護士看到男醫生進來拿落在病房的文件夾,笑著打趣:“沈主任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男醫生,沈淮州,拿著文件夾輕輕拍了一下小護士的頭,笑著說:“別亂講。”


    小護士吐吐舌頭,“我可沒亂說,對方的長相出眾,比電視上那些小明星也不差,又是個博士研究生,搞學術的,氣質幹淨,為人看著也不死板,脾氣瞧著雖然不太好,但也沒有很差,還算是有個性,簡直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符合沈主任的審美標準,不動心才怪。”


    整個醫院都知道年輕有為外科大夫沈主任喜歡男人。


    不過這都什麽年代了,國外同性結婚都合法了,據說國內也快了,自然不會有人上趕著說什麽不好聽的話。


    隻是醫院的未婚女同胞們都很遺憾,畢竟沈淮州相貌出眾又事業有成,不到三十歲的主任級醫師,全國能有幾個?而且沈主任性格也很好,為人風趣有禮貌,是很多女醫生、女護士的夢中情人。


    男醫生男護士也有喜歡沈主任的,不過沈主任偏偏喜歡搞學術的,而且還喜歡年紀比自己小的,長相也是偏好陽光帥氣大男孩那一款。他們見過沈醫生的前男友,就是那樣的。


    沈淮州笑了笑沒再辯解,他承認自己對那個叫謝恆的男生有點興趣,不過兩人這也是初次接觸,對方大部分時間還都在昏迷中,剛剛人走得急連個微信都沒來得及要,也不知道下次見麵能不能要到聯係方式。對方好像對他不太感冒,比其他這個大活人,好像那座陵墓更吸引對方。


    謝恆和陸洲等人來到考古現場,這會團隊的其他工作人員正在處理一些應該是剛剛出土的絲織品。


    邊上有個白頭發的老者正在指揮著,左一個“小心些”右一個“謹慎點”。


    這老者叫陶永年,是這次考古挖掘的領頭人,也是謝恆的導師,是考古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業界人稱陶老。


    陶永年看謝恆等人過來,立即高興地走過來。


    別看他年紀一大把了,這腿腳還挺利索。


    “小謝終於醒了!身體怎麽樣?還有沒有不舒服?”


    謝恆扶了一把陶永年,“老師放心,我一切都好。”


    在這裏真正是陶永年親手帶的博士生就隻有謝恆和陸洲,其他人都隻是本院碩士研究生,經過了十分激烈的競爭選拔才進入陶老的課題組。故而也就隻有謝恆和陸洲叫陶永年老師,其他人都叫教授。


    能進課題組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多少博士生都沒這個機會,這些碩士生就算隻是進來打雜都心甘情願,更何況陶老向來無私,他們能學到的東西很多,也能跟著長不少見識。


    陶永年點頭,“那就好!來,快來看看,這些都是今日剛出土的絲織品,算上前幾日的一共有三十五件!包裹起來的衣衾就多達十三層!”


    眾人跟著陶老過去看。


    謝恆仔細瞧了瞧,就是今日出土的這些就包含了絹、紗、緹、錦、羅、綺、絛七大類別,幾乎涵蓋了大瑾時期記載的所有種類。


    陶老看著這些絲織物,眼中是抑製不住地狂熱。


    “你們看看,其他器物暫且不說,這些絲織品竟然都保存得如此完好!”


    邊上一個工作人員說道:“本來絲織品很是不好保存,原材料都是天然蠶絲,放置久了都容易氧化變脆,更別說是在古墓裏。”


    陸洲:“之前做了勘測,陵墓的土層主要可以歸為兩大類,上一層是五花土,迴土填充,下一層則是密封性極強的高嶺土,土層之下還做了多種防護措施。另外盛放絲織品等不易保存的陪葬品的器物還用拚縫嚴密的蓋板進行了保存,如此就創造了一個恆溫且幹燥的環境、初步推測真是這些措施使得多數易損的陪葬品能夠這樣完好地保存。”


    陶永年點頭,轉頭問一個女生,也是之前去醫院看望謝恆的幾人之一,“小桃啊,高嶺土下麵的防護層材質分析出來沒有?”


    小桃搖頭:“實驗室那邊還沒出結果。最初的化驗隻得出所有的防護層都是混合材質。但還不能進行完整剝離,也就沒有分析出詳細結果。”


    陶永年:“催一催他們。”


    小桃:“好的教授。”


    若是以往,這麽長時間還沒出結果陶永年早就生氣了,還會親自打電話去催實驗室,但這一次任誰都能感覺到陶教授的心情之好。畢竟這一迴的發現實在驚人,各種金銀器物絲織品等陪葬物還沒有清點完畢,但即使截止至目前,出土的絲織物數量之多、種類之全、做工隻精致、保存之完整,堪稱前所未有。就是十年前號稱最大的考古發現成王之墓都沒有這樣的規模。


    有這樣的規模,怎麽可能是疑塚?


    雖然利用高科技探測儀探測古墓全貌,並沒有發現疑似昭明帝棺槨的存在,但也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就是陵墓內放置棺槨的主墓室可能采用了特殊材質,隔絕了探測儀的探測。所有考古人都明白的一個道理就是永遠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在任何一個陵墓內都有可能出現意想不到甚至是超出認知的情況。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這裏的確是昭明帝的陵墓,但昭明帝死後並沒有埋在這裏。


    如果真是第二種情況,那為何會這樣?昭明帝這麽做的目的為何?他真正的棺槨又在何處?這將又是一個曆史性難題。


    陶永年招唿著謝恆他們,難掩激動地說:“都過來,給你們看一樣東西!”


    眾人立即跟上去。


    臨時搭建的帳篷內,堆放著不少專業的儀器設備,有幾個工作人員正在對幾件絲織品做保存處理。


    邊上一張大桌子上放著一打圖片,是打印出來的已經做好保存處理的所有絲織品圖片。


    因為擔心放在這裏會給這些珍貴的文物造成損傷,故而在這邊做完初步的保存處理之後就會立刻送去實驗室做進一步的更加完善的處理。而為了方便隨時隨地研究,在送過去之前就會給每一件文物拍照。


    “就在你們去醫院看望小謝的時候出土了一件極為珍貴的文物,我親手做了初步保存處理,已經送去實驗室了,來,給你們看看照片。”


    眾人一聽無不驚訝,誰都知道陶教授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親手處理文物了,據說陶教授還會修複文物,這修複的技術在業內都相當有名。


    這初步保存處理隻是再簡單不過的小事,一般都是一些助理技術員去做,到底是什麽珍貴的東西能讓教授親手做這麽基本的事?


    陶永年此時的神情就好像一個感情充沛的魔術師正在揭秘一般,神秘又激動將那張圖片展示出來。


    十六開紙的圖片,幾乎占滿全紙。


    文物保存得好,照片拍得清晰,打印出來的質量也高,他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上麵的紋路這是一件袞服!


    第四百一十七章 離朱神鳥


    袞服,就是古代多數時期皇帝的禮服,也是最尊貴的服飾。是皇帝在祭天地、宗廟等重大慶典活動中所穿的禮服,也稱為卷龍衣。


    陸洲激動地說:“這難道就是昭明帝所穿的袞服?肯定是了!”


    謝恆微微皺眉:“我怎麽記得史書上描繪的昭明帝的袞服不是這樣的?曆史上對昭明帝的登基大典記述詳盡,也提到了袞服的樣式,跟這一身明顯不同。”


    每一代新帝登基時候都會設計新的袞服,一次來和前代區分。且不說從前學習曆史時謝恆就記得自己偶像的袞服是什麽樣,他還親身參加了登基大典,大典上將軍身上穿著的就是曆史上描述的那件。


    哪知這話一出,周圍的人看向謝恆的眼神都有些怪異。


    謝恆輕咳一聲,“怎麽了嗎?”


    陸洲:“可能學弟剛剛醒過來,腦子還有些混亂,所以一時記混淆了吧?你忘了,昭明帝很特殊,大瑾國的其他皇帝都隻有一套袞服,隻有昭明帝有兩套不同樣式的袞服,其中一套是在登基大典那日穿的,還有一套是在他登基之後才裁製出來,而後昭明帝就隻穿後麵裁製出來的那套袞服,按曆史文獻記載中的描述就是眼前圖片上的這套對龍鳳紋繡玄色絹麵金絲錦袍。”


    謝恆恍然,這是改變的曆史!


    還沒迴來現世時他就想過,他改變了曆史,那麽世人所記住的曆史就有可能也跟著發生改變,隻有他,記住的還是之前的情況。


    但是大事件上的改變也就罷了,怎麽在這些小細節上也會有所改變?自己是在登基大典那日消失,宣景之後關於袞服的舉動出現了曆史偏差,難道跟自己有關?


    謝恆仔細看著圖片,這件袞服與原本的那件差異其實不是很大,最大的區別就在繡製的圖案上。


    原本的那件袞服上隻有龍紋,但這件袞服上還有鳳紋,隻是這鳳紋與傳統的鳳紋又不太一樣。


    衣服上繡的鳳紋是三頭金鳳,中間鳳頭朝向正前方,眼睛以極小的赤紅寶石點綴,顯得炯炯有神,喙部看起來並不十分尖利,上麵的弧度甚至給人一種祥和之感。頭上戴著高巍花冠,那花冠上也有一些細小的寶石作為裝飾,用的金絲也很實在,線條輪廓十分緊密。翅膀上曲且尾端做鳥頭狀,比正中間的頭顱稍微矮上一點,是為三頭。並生有並蒂蓮花枝向上蜿蜒纏繞。


    小桃偏頭看著,滿眼疑惑:“這鳳紋的形狀可真奇怪,跟以前發現的那些袞服上的鳳紋完全不一樣,不過看著有點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了。”


    謝恆喉頭一滾,聲音啞澀:“離朱。”


    陶永年讚賞地點點頭:“沒錯,這三頭鳳就是上古神鳥離朱的形象!在原本的研究中,我們得知昭明帝一生未娶,也沒有子嗣,最後是過繼宗室的孩子繼承帝位。而且他與父母兄弟的關係也不太好,我們一直覺得昭明帝雖為千古明君,但在感情上卻過於淡薄,仿佛他的心中隻有天下蒼生,絲毫沒有個人情感。原本曆史中記載這件袞服的時候隻說是對龍鳳紋,沒有清晰的畫圖輔佐,也沒有提到這鳳紋是離朱神鳥!”陶永年越說越激動,“將離朱神鳥繡製在袞服上,是代表生生不息,也是祈願摯愛之人的靈魂能得以重生!所以可見,昭明帝並非個人感情淡漠,他心中很可能有一個摯愛之人,那人該是先昭明帝而去,且卻並未在曆史上留下痕跡!這絕對是近百年來考古界最大的發現之一!”


    所有人都無比興奮!這件袞服的存在證明了千古一帝昭明帝存在感情生活,至少他曾有個心愛之人。


    曆史上對昭明帝的評價很多,各種溢美之詞用來形容這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賢明帝王都不為過,其中有一點就是說昭明帝是古往今來最為勤政的皇帝,也是最不近女色的皇帝。在他在位期間後空就真成了擺設,別說立後,就是連一個妃子都沒有。


    按理說這種情況一般會被以為是好男風,曆史上有龍陽之好的皇帝也不是沒有,但偏偏昭明帝也不是如此,史書上有記載,周邊部落曾在上貢時給昭明帝送來各色美男,但最後的結果卻是觸怒昭明帝,上貢的使團險些有來無迴。


    現在他們終於知道,昭明帝並非真的清心寡欲到了那種程度,而是他心係一人,隻是佳人已逝,他的心中也再裝不下任何人,甚至特意製造了一身特別的袞服,以此為早逝的愛人祈願。


    小桃感動的不行:“我那帥氣迷人的老祖宗啊,從前隻覺得他勤政愛民,又有諸多成就功在千秋,現在才知道他竟然還如此專一癡情,媽的,那些帝王寵妃的小說男主角跟我老祖宗比都弱爆了!”


    陸洲無奈:“小桃,女孩子家不要說髒話。”


    


    “你是讀書人,不該口吐粗鄙之言。”


    將軍的聲音猶在耳畔……


    謝恆眼眶隱隱發熱,低下頭不想讓人看到他的異狀。


    稍稍平複心情,謝恆抬頭,“老師,我想先迴去一趟實驗室。”他想親眼去瞧瞧那件將軍為了他而專門改製的袞龍服。


    陶永年:“也行,那你先迴去吧,順便看看檢測結果出來沒有。”


    “好。”


    實驗室設在城裏,從陵墓發現地到城裏大概要開三個小時的車。


    他們剛從城裏的醫院過來,坐了三個小時的車,後麵的路段有比較顛簸,一個個的都還沒完全緩過勁兒來,便隻有謝恆一個人迴去實驗室。


    謝恆拿著身份牌進入全封閉式的實驗室,終於在最裏麵的文物保管室見到了被放在玻璃罩後麵的那件特殊的袞龍服,為他而設計裁製的袞龍服。


    這是將軍穿在身上的衣服。謝恆的手按在玻璃上,對在衣服胸口的位置。在這裏曾有將軍的心跳。


    腦海中想象著將軍穿著這身袞服上朝的模樣,英俊的眉眼間是化不開的冷冽和深埋的思念。


    他的將軍在穿著這身袞服時是何種心情?


    一瞬間,謝恆的心中尖銳地痛了一下,疼痛感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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