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景低低笑了一聲:“其實這種情況我早就已經習慣了,但有的時候也還是會想為何會如此。不過想歸想,我並非一定要個答案,也隻是習慣了。說來隨著年歲增長,我想這個問題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謝恆心裏難受,將軍想的次數少了哪裏是因為年歲,這跟年歲有個屁的關係!說到底還是因為將軍越來越失望罷了,失望到已經不再抱有希望,甚至逐漸到了無所謂的地步,才會越來越不關心這個問題。


    之前謝恆就想著替他家將軍先出出氣。早前他讓雀鳥探聽到了不少有關宣旭的事,其中一點可以作為下手的契機。


    宣旭經營著地下錢放高利貸,而且還有暴力催債的情況,有些人不能及時還上欠款,本金包括利息,宣旭就會讓人斷胳膊斷腿做警告,一次兩次也不會下死手,畢竟他的目的是要錢,但要是長期不能還上欠款的,可就沒那麽“幸運”了。除了可能身上少點零部件外,說不定還要到衙門去住上個幾天,宣旭會給這些人羅織一些莫須有的罪名,這就是權利在手的結果。


    謝恆早就想端掉宣旭的地下錢莊,一直在做準備,卻始終沒動手,不過眼下是時候了。


    祭天在即,宣旭無論如何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多生事端。即便地下錢莊在這時候被查,他會做的也隻有盡快切斷和錢莊的所有聯係,避免順藤摸瓜查到自己身上,絕對不可能還惦記著其他事。


    當天晚上,賀連升剛剛下職迴家,乘車迴去的路上咻的一聲一支箭就射到他的馬車上。


    賀連升嚇了一條,忙碌了一天隨著下職而來的丁點睡意頓時全消。


    趕車的車夫嚇的停了下來,立即迴頭:“老爺沒事吧?”


    隨行的兩個護衛刀都拔出來了,謹慎地看向四周。


    賀連升瞧見箭尾綁著的紙條就知道對方不是衝著要自己的命來的,對車夫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讓其繼續趕車。


    拿下箭上綁著的紙條攤開來看,賀連升再次變了臉色,抬頭對著車夫大聲道:“掉頭!迴衙門!”


    車夫趕緊掉頭,直奔衙門而去。


    小半個時辰後,位於京郊黑坊街的地下錢莊就被京兆尹衙門給端了。


    賀連升看著戰果很是滿意,快年底了,有了這一筆就不用衝業績了,今年評定肯定沒問題!


    此時宣旭正在自己府中準備出行事宜。


    去日月壇雖然也不算很遠,但來迴也要個把月,這路上的吃穿用度自然都要準備好,


    本來這事根本不需要他來親自操持,但他就是太興奮了,一想到祭天所能給自己帶來的諸多好處,他就想親力親為每一個細節。


    “殿下,”宣旭的貼身侍從進來,“馮管事來了。”


    宣旭正在對比著兩條最喜歡的腰帶,想著出行那天用哪條好,“他怎麽來了?可還不到報賬的時候。讓他進來吧。”


    “是。”


    侍從退出去,很快馮管事就進來了。


    “殿下!殿下!”


    “喊什麽喊?”宣旭皺了一下眉,很快又舒展開來,拿著兩條腰帶給馮管事看,笑著問,“你覺得哪條更適合出發祭天那日穿戴?”


    “哎呦喂!”馮管事拍著大腿,“殿下,大事不好了!”


    宣旭抿著唇重重唿出一聲,隨手一甩將兩條腰帶扔到一旁,“掃興!說吧,何事如此驚慌?”


    馮管事舔了舔發幹發白的嘴唇,“是、是地下錢莊,被賀連升給查出來了!都已經封了!”


    “什麽?”宣旭大驚失色,“怎麽可能?賀連升怎麽知道地下錢莊的?”


    “如今他怎麽知道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該怎麽補救。賀連升的動作快準狠,大部分錢又都是現銀放在銀庫裏,除了錢莊裏的銀庫之外,外頭還有兩個銀庫,小的擔心賀連升會順藤摸瓜找到另外兩個銀子,所以咱們要不要把另外兩個銀庫的銀子先轉移出來?”


    “開什麽玩笑?!你動動腦子!”宣旭氣得直叉腰,“現在是什麽時候?本殿要陪父皇去祭天,這時候可不能出一點亂子!萬一賀連升已經派人在另外兩處錢莊那守株待兔可怎麽辦?這時候過去轉移銀子可能就是自投羅網!”


    馮管事急得腦門都是汗:“那可怎麽辦?難不成那麽多白花花的銀子就都丟了?”


    本來還有幾天這些銀子就要清點後存入特定錢莊賬戶,到時候就算錢莊被查那這些銀子也保得住,可誰成想就是怎麽寸,就卡在這個時間點上!


    宣旭眸光陰沉:“不然還能如何!若是其他時候也就罷了,本殿祭天在即,倘若真因為此事受罰而不能前去祭天,這損失是再有多少個銀庫都彌補不來!反正銀子也沒了,盡快銷毀所有賬目和與本殿有關的一切消息。隻要有本殿在,即便你入了獄,本殿也有本事將你撈出來!”


    馮管事無奈,隻能點頭同意。


    他之前看錢莊生意好,就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拿出來投到錢莊裏,也確實賺得滿盆滿缽,本想著等這次清賬的時候就將自己賺到的那份給拿出來,沒想到遇上這種事。他又不敢跟宣旭說,隻能自己認下了。這次可算是賠得傾家蕩產!


    待馮管事走後,宣旭還一個人站在桌子前許久,緊繃的臉色鐵青,一把推倒手邊的椅子!


    就算他決斷得再利索,那麽多錢,他能不心痛嗎?


    當初跟隨前三皇子時,他往前三皇子的地下賭場裏投了不少錢,收益也是好,但越好他的胃口就越大,投入得就越多,最後一把幾乎將所有的繼續都投進去,可偏偏那一次地下賭場被查了!賠得底兒掉。


    好不容易這麽些年又撈了不少,弄了個地下錢莊就是隻下金蛋的雞,現在別金蛋了,就是雞都被端了!他手上如今已沒有多少錢,就等著這次清賬的時候入賬,現在可好,“兩袖清風”了!


    這下宣旭也沒了心思鼓搗,直接叫管家進來繼續收拾。


    宣旭不斷安慰自己還有祭天、還有祭天……等祭天一結束,他就是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皇子!待來日登基,整個天下都是他的,這點銀子又算的了什麽?


    次日早朝,武德帝還沒來。


    宣旭一早就到了,就是頂著一對黑眼圈一看就沒睡好。


    “呦!二殿下這是怎麽了?”謝恆欠欠地說,“瞧著這麽精神不濟?我可聽大夫說過,那檔子事太頻繁了傷身體,殿下您可悠著點!”


    宣旭臉色發青地瞪著謝恆:“不勞謝大人費心!”


    “宋大人、趙大人!”謝恆一嗓子喊來了兩個朝堂上有名的“老頑固”。


    宣旭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著謝恆:“你幹什麽?”


    謝恆:“殿下說不想我費心,我知道,這是覺得我年輕沒經驗,沒問題,我給殿下找來兩位有經驗的。宋大人,趙大人,你們可得勸勸二殿下!”


    二人秒懂謝恆的意思,拉著宣旭十分熱情地說:“想不到二殿下也……嘿嘿,二殿下可要多注意,不管多喜歡,還是要懂得節製,這也是為了日後更加長遠地享受著想啊!”


    “是啊是啊!可不要仗著年輕體力好精神好就沒完沒了地胡來,不然不知道哪天就立不成了!”


    ……


    謝恆憋笑都要憋到內傷。


    宣旭想要辯解不是這麽迴事,可現在好像他說什麽都像是惱羞成怒。


    謝恆輕咳一聲轉頭對謝斌道:“兄長可聽說昨晚上京兆尹立了大功了!”


    謝斌搖頭:“什麽事?”


    謝恆邊不著痕跡地瞥著宣旭邊說:“聽說是查封了一家地下錢莊!可繳獲了不少銀子!這麽多銀子都充了國庫,瞧著吧,今早陛下的心情一定很好!”


    周圍的其他官員也附和著,就隻有宣旭臉黑如鍋底。


    作者閑話:  【多謝kusano打賞~】


    第三百二十二章 代朕執政


    沒一會武德帝上朝,果然是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麵貌。


    謝恆笑道:“瞧著陛下今日心情甚佳。”


    武德帝挑眉:“謝愛卿心情也不錯啊!”


    謝恆:“這不是看陛下心情好,您的喜怒哀樂就主導著微臣的喜怒哀樂,陛下高興微臣自然就高興。”


    一眾朝臣:……


    又被謝大佞臣搶先了,這才是真正的拍馬不能及!


    武德帝哈哈一笑:“謝愛卿果然深得朕心,不枉朕對你的信任看重。昨日京兆尹賀連升查封了一家地下錢莊,共繳白銀七百六十萬兩!”


    謝恆心裏一樂,哎呦,這比他想的還多了不少,挺能耐啊!半年就七百六十萬兩!


    他哪裏知道,以往半年可沒有這麽多,這一次純屬不可複製的意外。


    “微臣也聽說了,這下國庫可充盈了不少!”


    武德帝點頭:“說的不錯!有這七百多萬兩,許多就隻差銀錢的事兒便都能解決了!”


    謝恆:“聽說之前戶部還有欠賬?欠的什麽賬?”


    戶部尚書站了出來,“是給北境軍的賞銀,不過都是先帝時期的了。”


    武德帝“嗯”了一聲,“多少?”


    戶部尚書:“整個北境軍算下來共三百三十萬兩。”


    武德帝點頭:“那就先兌現給北境軍。”


    “是。”


    戶部尚書簡直哭暈在茅房,剛到手七百多萬兩,還沒捂熱乎呢就差不多要出去一半了!


    宣旭肺都氣炸!那是使勁兒死死壓製著才沒有把氣急敗壞的心思顯露在臉上。


    昨日剛知道這個消息時都還沒有這樣生氣!今天聽謝恆這麽一說他就覺得氣得不行!怎麽這人說話就這麽能惹人生氣呢!


    而且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一次的銀兩竟然有那麽多,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稍微有點後悔自己昨晚沒能立刻作為。他要多長還是將才能再賺到這麽多銀子啊!或許如果當時他安排人跟馮管事一起將那些銀子取迴來也不會有什麽事兒。


    更何況現在這筆錢有近乎一半都要用在北境軍身上,一想到這點他就更難受!


    在他眼中給北境軍跟給宣景沒什麽分別。


    自己好不容易掙下來的銀子,他還沒摸沒享受呢就先給了老三了!越想越氣。


    謝恆還在那拍馬屁:“陛下胸懷寬廣!”


    這一聲恭維很得武德帝的歡心,而且這會武德帝還有種花別人的錢給自己經營好名聲的快感。


    “好了,後天就要啟程前往日月壇,現在公布隨行官員的名單。”


    之前隻大概擬定了幾位隨行的一品朝臣,這一次高滿所宣讀的名單就是全部伴駕大臣的名單。


    謝恆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正高興著不用跟將軍分開了,結果高滿那邊念完了,而將軍並未在列。


    宣景皺眉,上前一步道:“父皇,可是漏了兒臣的名字?”


    武德帝靜靜看了宣景片刻,看得謝恆都有點心慌了,才緩緩沉聲道:“在朕出京祭天期間,朝中上下大小事宜都交由你來處理,由你代朕執政。”


    話音落下,滿堂寂靜。


    所有人都被“代朕執政”四個字鎮住了!這四個字是何等分量!


    什麽情況下什麽人才能“代朕執政”?能實現“代朕執政”的往往都是太子!而也不是所有太子都能“代朕執政”!


    陛下這究竟是什麽意思?明明已經同意二殿下取代冠軍侯去祭天,可現在又給冠軍侯“代朕執政”的權利。陛下到底怎麽想的?


    宣旭最是懵逼!


    他以為自己能取代宣景去祭天,雖說是因為自己和母親逼迫宣景,但如果父皇堅持不同意的話這事也成不了。既然父皇同意了,那就至少說明在父皇心中自己也是可以的,而且他覺得父皇對他的看重肯定要超過宣景才是。


    可現在,父皇前麵答應讓他去陪同祭天,後麵就讓宣景“代朕執政”,怎麽感覺都好像是在故意打他的臉。


    一個是“陪同祭天”,一個是“代朕執政”,很難分得出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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