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你舅舅雖然好酒,但家裏的酒可多了去了。”


    謝恆神秘一笑,“這可不是一般的酒,就看舅舅有沒有這個眼力了。”


    阮時衡挑眉,頓時也對這酒有了興趣,能讓他表弟這樣說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好酒。


    下午謝元柔忙完了手上的事兒,便去大理寺監牢探望謝元霞。帶了一籃子自己親手做的糕點。


    看守牢房的差役得了謝恆的吩咐,順利放行,但叮囑謝元柔不要進去太久。


    謝元柔有禮地點頭:“多謝差大哥,這些點心是我自己做的,幾位大哥不嫌棄就帶迴去嚐嚐。”


    幾個差役推辭不下就不好意思地收下,七姑娘還知道囑咐她們下差後帶迴去吃,真是心思細膩。這人美手巧,真是羨慕謝大人有這樣的妹妹。聽說裏麵那個還是謝大人的姐姐,這一家姐妹相差得可太遠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最下乘


    謝元柔來到牢房門口,看著坐在稻草鋪的床上的謝元霞,輕輕喚了一聲:“二姐姐。”


    謝元霞身體一震,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睛。


    “謝元柔!”謝元霞神色猙獰,“你還活著!”


    謝元柔溫柔淡然地一笑:“這是自然,姐姐都還活著,我為什麽不能活著,而且我活得很好。是四哥哥告訴我二姐姐在這裏,我才能過來看望二姐姐。”


    謝元霞陰沉沉地笑起來:“原來你是跟謝恆那小賤種聯手了,難怪!都是庶出的賤種,自然合得來。”


    謝元柔搖頭:“到現在二姐姐還在為自己嫡出的身份驕傲?你可知當初從你逃離謝家,家中便已經宣布你死了,你已經不是謝家的嫡小姐。”


    謝元霞:“可我現在活著迴來了。你也勸勸謝恆,別想著從我嘴裏挖出什麽來,我真要都招了,他不一定扛得住,整個謝家也不一定扛得住。”


    謝元柔心中一沉,難怪四哥哥說謝元霞犯的事兒有可能牽連整個謝家,看來這擔憂是對的。


    “二姐姐想多了,”謝元柔淡淡一笑,“這件案子就是四哥哥在審,四哥哥過手的案子,能讓自己身陷險境嗎?二姐姐許久不在京城,大概不了解如今的四哥哥有多簡在帝心。別說眼下案子是四哥哥在查,就是換到別人手上,真要是嚴重到了殃及整個謝家連累四哥哥也無法脫身,陛下也會睜一隻眼閉隻一眼地說真正的謝元霞早就死了,現在的謝元霞還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人冒充的,你可能人還沒死身份就已經保不住了。”


    謝元霞瞪大眼睛,“你少在這裏危言聳聽!”


    “聽聞上午審訊時陛下也在,審出來的東西也不少,那二姐姐可看出陛下有要怪罪四哥哥的意思?”


    謝元霞身子一震,是,上午審訊時武德帝確實動了怒,但是這怒氣是對她,對德善,甚至是對宣震和其他朝臣,但沒有一次是對謝恆!


    難道現在謝恆就這般得皇帝看重?


    不是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嗎?謝恆在先帝時期就得倚重,怎麽到了當今陛下這裏還是這般如魚得水?


    老天真是不公!憑什麽讓謝恆那樣的人總能這般順風順水,而自己就如此坎坷?


    “多年不見,我本以為二姐姐是在什麽地方享福,但現在看來,二姐姐似乎比之前老了十歲不止,”謝元柔摸了摸自己嫩滑的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保養得宜的雙手,“我也沒比姐姐小多少,可如今看著卻好似不是一個輩分的人。就說我這雙手吧,就比二姐姐的臉還要細嫩。”


    謝元霞臉色越來越沉,是,她也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好。最初被賣入青樓那段時間,她因為反抗而受到了太多的毒打和折磨,每每迴想起來還覺得渾身發冷。後來被迫接客,為了避免懷孕要吃一種特別的藥,身體狀態更覺不如從前。廉價的胭脂水粉塗在臉上身上,沒有不傷皮膚的。即便後來被二郎所救,好吃好喝好用地養著,也是效果甚微,終究恢複不到從前的狀態。


    平日用妝容遮著還好些,入獄後沒法打扮體麵,真實的麵容狀態就直接暴露出來。


    謝元霞抬頭,看著謝元柔那青春靚麗的容貌,眼中燃著深深的妒火。


    謝元柔燦然一笑:“忘了跟姐姐說,我之前嫁人後又和離了,從前我覺得隻要嫁為正妻就好,所以為了這個目的不擇手段。但後來讓我明白,女子若是不能自立自強,一味靠著男人,那就算穩坐正妻的位置,也一樣有可能活得窩窩囊囊。我和離歸家後總遭到祖母和父親的嫌棄,就在四哥哥的鼓勵和幫助下自己獨立出來開了一家店,賣刺繡相關的東西,生意做得不錯,自給自足,如今也立了女戶。妹妹我如今也算是要錢有錢要顏有顏,四哥哥說得對,這樣的我為何非要糾結找個男人嫁了?遇到好看的男人就多欣賞欣賞,不用非得上升到談婚論嫁,自在快活得很。”


    謝元霞看著眼前的謝元柔,當真是有種容光煥發的感覺。如果……如果還有機會,她何嚐不想活成謝元柔這樣?但世上沒有迴頭路可走,她悲哀一生,能遇到二郎已經是莫大的幸運!


    “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這一生有幸結識二郎,我已死而無憾!”


    謝元柔:“二姐姐和你的二郎是情投意合?”


    謝元霞:“自然!你立了女戶又如何?女人若是一輩子都嚐不到情愛的滋味兒,那便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謝元柔不緊不慢地說:“妹妹不知你口口聲聲說的二郎是誰,也沒興趣知道,對姐姐於情愛的看法妹妹也暫且不做評說。但妹妹私以為,一個男人,如果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女人,便是下乘;要自己的女人為了保護自己而身陷囹圄,是下下乘;知道自己的女人受苦受罪卻沒有采取任何手段,是為最下乘。姐姐看上的若是這樣的男人,那妹妹著實沒什麽好羨慕的!”


    “你懂什麽!”謝元霞猛地站起來,快步走過來抓著牢門,惡狠狠地瞪著謝元柔,“我不允許你這樣說二郎!他不是不救我,隻是以大局為重!別以為我不知道,謝恆陰險狡詐,隻怕早就在這牢房四周做了埋伏,隻等著二郎派人來救我就來個甕中捉鱉!我的二郎是何等睿智,才不會上當!為了二郎的宏圖大業,我也甘願犧牲!”


    謝元柔嘴角輕輕一勾:“我真該為二姐姐鼓掌,二姐姐的愛真是感人。你犧牲自己成全對方,未來對方享盡富貴妻妾成群,也定會念及姐姐的功勞。”


    “你閉嘴!不可能!”謝元霞的手從牢房房門縫隙中伸出來抓向謝元柔。


    謝元柔後退一步,甜甜地笑著說:“怎麽不可能?聽二姐姐所言,那位二郎也是個有野心抱負的,他那樣的男人身邊少不了女子相伴,不僅得有國色天香的,還得有身份背景強大的,要不至少也得像妹妹我這樣,獨立自主手上有錢的。二姐姐你現在是一樣不占,就隻是個隨時有暴露他身份危險的拖累,對於他來說自然是早死早安心。”


    “賤人!”謝元霞的眼睛都要瞪出來,“就你一個殘花敗柳也敢肖想我的二郎!我二郎金尊玉貴,就是公主都匹配不上!你一個和離過的女子以為自己多金貴!不過是有兩個臭錢罷了,我的二郎可不差你這點錢!”


    謝元柔看著謝元霞這副為了一個男人要生要死的癲狂模樣,越發覺得沒有意思。


    從前的謝元霞還有幾分手段算計,就算黑透了心腸,但至少還知道什麽事都為自己考慮。而現在的謝元霞卻又蠢又毒,為了一個男人竟然連命都不要了,口口聲聲為了她的二郎,還相信在她犧牲之後那個男人還能念著她還能為她守身一輩子,真是愚不可及。


    瞧著謝元霞這樣,謝元柔越發覺得一個人真的太好了,她這輩子都不想再找男人過日子。找個女人可能都比男人強。


    看夠了謝元霞的狼狽模樣,謝元柔也覺得估計再難從對方口中套出什麽了,便冷冷一瞥轉身離去。


    大概,她們不會有機會再見。


    從牢房出來,謝元柔就將自己從謝元霞那套出來的情況整理好交給謝恆。


    “四哥哥,依我之見,謝元霞背後的男人應該也是位權貴,不然她也不會用上金尊玉貴這樣的詞語,還說他有宏偉抱負,要實現宏韜大略,這樣的人恐怕還不是一般的權貴。”


    謝恆:“好了,我知道了,辛苦七妹妹,我讓寧六送你迴去。”


    謝元柔搖頭:“不必麻煩寧哥,反正又不是很遠,我自己迴去就成。四哥哥先忙吧。”


    轉眼到了晚上,謝恆帶著兩壇老酒去了阮府。


    阮展鴻看著就笑了開來,“時衡迴來跟我說你給我弄了好酒,這可真是饞著我了!”


    謝恆:“一會開膳就就就好好嚐嚐,絕對不會讓舅舅失望。”


    小半個時辰後開席。


    阮展鴻的生辰很是低調,根本沒有大肆宣揚,不然謝恆也不會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中午來的是一些親戚還有交好的朋友朝臣,到了晚上就是純純的家宴,隻有自家人在。


    下人拿了酒杯上來,謝恆揭開酒壇上的酒封,一股濃鬱的酒香瞬間散開,滿室飄香。


    阮展鴻狂喜,盯著酒壇的眼睛登時放光:“是千山雪!”


    謝恆比起大拇指:“舅舅好見識,就是千山雪!”


    阮展鴻直接伸手抱起了酒壇子,摸了又摸,滿眼歡喜:“這可是北地最好的酒!也隻有極北風雪交加之地才能釀造出的獨特口味!氣息如此香醇,沒有窖藏十年的效果可下不來!”


    謝恆微笑,這送好禮自然就希望對方識貨,如此這心意才不會浪費!


    “窖藏三十年的千山雪!希望舅舅喜歡!”


    “喜歡!可喜歡!哈哈!這是我收到的最稱心的生辰禮!”


    作者閑話:  【多謝雨非霏送禮物~】


    第三百一十五章 誰想弄髒


    阮同甫白眼,“就你這出息!有了好酒就什麽都顧不得了。”


    阮時衡笑道:“我爹就這點愛好,祖父又不是不知道。”


    阮同甫看向謝恆:“你這千山雪是從哪來的?”


    謝恆微笑:“我自然有我的渠道。祖父要是也想要迴頭我再想想辦法,可能要晚些時候,現在是沒有更多的了。”


    阮同甫哼了一聲,“我對這些可沒興趣。”


    阮時衡悄咪咪地吃著炒蝦仁,猜測這酒一定是表弟從侯爺那裏拿來的。滿京城估計除了侯爺也沒有第二個人能一口氣拿出兩壇窖藏三十年的北地千山雪。


    整頓飯間阮同甫都沒怎麽說話,看起來臉色不大好。


    謝恆跟他說話時他也沒有不理,就是沒有主動說話的意思。


    阮時衡給謝恆使了個顏色。


    謝恆放下筷子,笑看著阮同甫:“祖父是不是在想今日堂審之事,是不是覺得我的做法有些不妥?”


    阮同甫放下筷子,“既然你提起這個了,那我就說兩句。你任大理寺卿,審訊犯人是你應盡之責,可你也要注意手段。不能為了讓犯人開口就用盡酷刑!”


    之前堂審時謝恆就猜到阮同甫一定不會讚同他的所作所為,不過與以前相比,阮同甫的脾氣已經收斂許多。如果是從前,可能不等吃晚膳阮同甫就得跟他好好掰扯掰扯。這如今能忍到吃完後再說已經很不容易了。


    謝恆:“不瞞祖父,其實那使用桑皮紙的刑罰名叫水刑,卻並不是我所發明。我也是從一卷古籍上看到,之所以說是我發明的不過是為了恐嚇犯人而已。”


    阮同甫還是皺眉:“那你對多少犯人使用過水刑?”


    謝恆微笑搖頭:“一個也無,那木板是我讓手下人跟一個屠夫買來的,上麵那抓痕也是我讓人弄上去的,都是作假。”


    阮時衡一拍謝恆肩膀:“可以啊!你那假做得把我都騙過去了!”


    謝恆:“外祖父和舅舅你們大可放心,我絕對不會對犯人屈打成招的人,但有些犯人他冥頑不靈,就是仗著遇上心慈手軟的不會對他們用刑,那我恐嚇恐嚇總可以。水刑確實殘酷,光是描述就能嚇到不少人,再把那做了假的木板抬上來,沒有幾個人是不怕的,基本連板子都不用打就能讓他們招供。”


    阮同甫的臉色徹底緩和下來。


    阮展鴻哈哈一笑:“我就知道阿恆是有分寸的,父親你就是多心了。”


    阮同甫無語地看著阮展鴻:“別以為我不知道當時你也被阿恆嚇到了,現在都推到我身上,你可真孝順。”


    阮展鴻笑眯眯的:“今天是我生辰,以前母親說過在我生辰這日我說什麽都是對的,父親說呢?”


    阮同甫:……一個個的都欺負他!


    謝恆:“其實祖父大可放心,我雖然追名逐利,但我體內有阮家的血,就一定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即便行事有幾分不擇手段,也一定不會突破為人底線。這是阮家血脈賦予我的天性,改變不了。”


    這一番話可真是把阮同甫和阮展鴻都給哄的高興了,不是因為謝恆說阮家的血脈出不了傷天害理之人,而是謝恆再次從正麵承認自己是阮家人。


    兩人一直以來最擔心的就是謝恆隻是為了讓他們寬心才認可阮家人的身份,沒有從心裏接受,現在看來是他們多想了。


    阮時衡在桌子底下暗暗給謝恆比大拇指,三兩句話就能把倔脾氣的祖父給哄得滿麵笑容,這是真本事。他要是有這本事也就不至於犯點小錯就被罰抄書了。


    飯後謝恆又跟阮同甫他們說了案子的最新進展。


    阮展鴻感慨:“那個浮萍倒是個忠心護住的,可惜了。隻是目前看來要想查到真正的幕後主使還很困難,那個謝元霞應該不會輕易開口。”


    阮同甫看向謝恆:“謝元霞畢竟是你嫡姐,你打算如何?”


    謝恆微微一笑:“我的嫡姐早在多年前就已經病重身故了,這個謝元霞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人冒充的,以為扮成我的嫡姐就能讓我在審訊時手下留情,熟不知早已被我識破。我嫡姐去世多年還被冒充,這是對她最大的不敬,我一定會嚴懲此人!”


    阮同甫明白了。


    對於謝恆的這個決定阮同甫也無話可說,畢竟謝元霞的所作所為擺在那,即便是再親的兄弟姐妹,也沒理由一直包容一個一心想要致自己於死地的人。


    案子的事情聊完了,阮時衡又拉著謝恆說了好一會話。


    他們年輕人有很多共同話題,怎麽說都說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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