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恆心道那可不一定,他那帥氣逼人的老祖宗始皇陛下不就沒有立後?


    “兄長所言我明白,我並非是個不切實際的人,但我心中也相信將軍不會負我。為官這麽些年,我習慣了瞻前顧後,走一步就要往前思慮十步,這是因為沒辦法,身處官場,我有我的目的,不得不想的長遠一些。但感情本該是讓人幸福快樂的東西,本該是能讓我在忙碌勞累時感到放鬆的一種情感,所以我不願意再去算計,再去往更加深遠的地方去考量,也不願意設置諸多假設,說句可能有點意氣的話,我就想好好享受當下。也有信心未來的每一刻將軍帶給我的幸福感都會遠勝於當下。”


    謝斌很少聽到謝恆一口氣說這樣多的話。


    但看著謝恆自信的模樣,仿佛自己最擔心的問題在謝恆眼中根本不算事。


    如此謝斌也就看開了,冠軍侯也確實不像是那種會“食言而肥”之人,將來若真繼承皇位,百官因為後宮問題諫言,那就該是侯爺頭疼的問題了。冠軍侯應該也不是那種會輕易被朝臣拿捏的人。


    再說就算到時候冠軍侯真的無奈選擇有負阿恆,他家阿恆雖然脾氣執拗,但也不是那種死腦筋的人,估計也就是和已經是帝王的冠軍侯一起吃個酒喝個茶,神色淡然地說著一別兩寬的話。


    謝斌也沒有追問謝恆是否得到過冠軍侯的承諾,諾言這種東西,一不具備律例效力,二不用真金白銀堆砌,不過是上下嘴皮子一磕巴的結果。說話的人真心,也就能表達一下當下的心境,說話的人假意,也就圖個哄人高興。


    阿恆和冠軍侯都是體麵的人,在一起也好分開也罷,都不會用旁人操心。


    到了金鑾殿上,皇帝還沒來,謝斌就走向宣景,用隻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我家阿恆,承蒙照顧。”


    宣景神色微動:“必不負兄長信任。”


    早朝上選秀的旨意已經下達,給各地兩個月的時間,三月初,各地的秀女就要齊聚京城。


    臨近選秀,謝恆抽了個時間進宮,看望阮展玫。


    前日阮時衡他們進宮他又沒趕上,隻能跟惠承帝再申請了一次。大概是選秀在即,惠承帝自覺心中對阮展玫多有歉意,很痛快就同意了,甚至跟謝恆說平日裏沒事就多進宮陪陪他小姨。阮家沒有女眷,阮同甫和阮展鴻不是那麽方便,也就阮時衡跟謝恆能多往宮裏跑跑。


    謝恆進紫翠宮時阮展玫正在哄逗龍鳳胎,瞧見謝恆來後拉著謝恆到嬰兒床邊跟兩個孩子說笑。


    “快看看,這是你們恆表哥,你們恆表哥可厲害了,日後你們長大了一定要多向恆表哥學習。”


    謝恆瞧著阮展玫好像並沒有因為選秀而影響心情,心下也終於不那麽擔憂。


    阮展玫看謝恆好像終於放鬆的模樣,笑道:“怎麽了?”


    謝恆:“這不是擔心小姨心裏不痛快,現在看來倒是我想多了。”


    阮展玫笑起來:“為何不痛快?因為選秀?”


    謝恆點頭:“聽說皇後和李貴妃那邊已經好些天都食不下咽,宮裏伺候的人都戰戰兢兢的,生怕出了一點錯處就被重重責罰。”


    阮展玫:“那你不用擔心我,我可不會。就算再有新人入宮又如何?能影響到我什麽?我現在已是貴妃,上頭就是皇後,封無可封的富貴。後宮不進新人我的位置不可能再提升,進新人也不會下降。哪怕陛下的心被新人給勾了去,隻要位分不變我這吃穿用度就不會變,有什麽好擔心的?”


    謝恆笑起來,阮展玫確實是他見過的最智慧也最通透的女人。


    “小姨這麽想我就放心了。”


    阮展玫單手逗弄著孩子神色悠哉:“其實我還盼著有新人入宮,能分去陛下的精力,我自己還樂得清閑。”


    謝恆看了一眼周圍的宮人,一個個都好像沒聽到阮展玫說了什麽一樣,低著頭恭恭敬敬,無半點異樣神色。


    阮展玫拍了拍謝恆的手,微笑著說:“我在宮中一切都好,你就不用擔心我了,隻要你們在外頭好好別叫我擔心就是。”


    謝恆點頭。


    他對阮展玫也確實比較放心,如阮展玫所說,她已經是封無可封的尊貴,對於一個聰明的沒有把自己的心完全交出去的女人,眼下的狀態已經足夠了,哪怕被分去些寵愛也無妨,隻要不行差踏錯,不管未來武德帝寵愛誰寵愛多少人,她的貴妃之位也不會動搖。


    很快選秀正式開始。


    選秀當日,武德帝坐在高座上,左邊是蔣皇後,右邊是阮貴妃。


    可惜皇室身份的位置就隻有這麽兩個,於是李貴妃和魏妃就隻能坐在下手。


    魏妃也就罷了,這裏她的身份最低,坐在下手也沒什麽,而且她性子清冷不爭不搶,也就不計較這些。


    不過李貴妃就不一樣了,她也是貴妃,還比阮貴妃入府早資曆深,但現在卻要去屈身於阮貴妃身下!


    李貴妃心中不服,想著阮展玫有什麽比自己強的?不就是生了一對龍鳳胎嗎?她還生了兩兒一女,比阮展玫還多一個呢!位分相同本來就該看資曆,現在她坐在阮展玫的下手,這豈不是告訴滿宮裏的人,即便位分相當,她又是資曆更深,但還是阮展玫更得陛下寵愛?


    宮裏那些人都是勢利眼,往後可以想象在她的德清宮和阮展玫的紫翠宮之間,那些宮人一定會更巴結紫翠宮。


    秀女們七個一組上前,由皇帝和各位娘娘品看。


    其實能站在這裏的秀女已經是經曆過層層篩選和訓練。


    最初是地方選拔,能參與選拔的都是官家女,最差也得是九品官的家世。地方選拔主要是看身形相貌,每個地方以縣為單位有三個名額,當然也不是每個地方三個名額都能用得上,若是當地官家沒有適齡的女子,又或者在身形相貌上不夠過關,那那都不行,有些地方可能一個名額都用不上。


    初選之後還要以省級為單位再次進行選拔淘汰,每個省也隻有二十個名額,聽著不算少,但一個省那麽大,二十個名額往往還得靠搶的。


    這一次的選拔就要看是否有一技之長,琴棋書畫刺繡歌舞等等總得有一樣能拿得出手,哪怕是劍走偏鋒掌握一些不常見的技能也行,但絕對不能什麽都不會。


    這一次選拔成功,便能進入京城了。


    入京之後也不是就能見到皇帝,還要先在秀女閣住下,接受為期半個月的基礎宮規的訓練,將規矩學會了還要接受宮中嬤嬤的考核,考核通過之後才算是最終通關,可以站在陛下的麵前等候垂青。


    要不武德帝不願意選秀,一是因為自己沒這個需要僅僅是為了平衡朝局,二是選秀一次就太過麻煩,十分周折,從中央到地方花費的錢財都不少。


    武德帝根本就不想給後宮添人,因此挑選的時候故意十分苛刻,雞蛋裏頭挑骨頭,稍微有一點點問題就撂牌子,過了好幾輪一個都沒留下。


    皇後和李貴妃倒是高興,阮貴妃和魏妃都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麽。


    不過一場選秀也不能一個不留,不然到時候那幫大人又叨逼叨地沒完沒了,弄不好還要再重新來一次,所以武德帝就算沒那個心,也還是要留下來幾個。


    到第六輪,武德帝留下了都轉鹽運使之女蔡冬蜜。第八輪留下了雲麾使衛冕之女衛清月。


    第九輪和第十輪無人當選,眾人還以為武德帝就隻打算選兩個人。然而到了第十一輪時,武德帝卻眼神一怔,指了指站在最左邊那個穿著月白色衣裳的女子問:“你叫什麽名字?”


    女子微微屈膝行禮,“民女平陽知縣孫開勝之女孫茹心。”


    孫茹心的聲音輕輕的,但她吐字清晰,聲音靈動,讓人很容易能聽清楚她在說什麽。


    孫茹心看起來有二十三四歲了。在古代這個年歲還沒成婚的可不多。


    這個年齡標準還是武德帝自己定的,按照原本的選秀規矩,秀女的年齡最好在十五到十八歲,最高不能高於二十歲。


    可武德帝不像以往的大多數帝王一樣就喜歡年輕的、鮮活的麵孔,他覺得自己這個歲數再找小姑娘是不合適了,所以要求這一次秀女的年齡要在十八歲到二十五歲。


    二十五歲已經是他能爭取到的最大的年齡,再放大朝臣們就不同意了。


    武德帝會點出孫茹心,可不僅僅是因為她看起來很成熟,實際上孫茹心非常漂亮,大概也正是因為有這樣一副好皮相,才能讓她在家世和年齡都不夠好的情況下依然走到了最後。


    武德帝靜靜看了孫茹心一會,問:“你為何會選擇梔子花做頭飾?”


    孫茹心下意識地摸了一把頭上的梔子花,沒想到陛下會突然問這樣奇怪的問題。


    “迴陛下,民女自小就喜歡梔子花,雖然顏色清淡,但香氣很是特別,民女聞了梔子花的香氣就連用膳都會更有胃口。”


    武德帝臉上露出淡淡的追憶的笑容,“那你覺得梔子花的味道像什麽?”


    孫茹心想了一會,表情苦惱地搖搖頭:“民女一時說不上來,在別處也沒有聞到過類似的味道,但就是覺得十分香甜,越聞越喜歡。”


    香甜啊……很久之前也有人這麽形容過梔子花的味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曲解


    武德帝問:“你衣服上繡的也是梔子花?”


    孫茹心點點頭,抻了抻自己的衣裳說:“進宮之前伺候民女的嬤嬤說讓民女穿點顏色豔麗的衣裳,但民女就是喜歡在這淺色的梔子花,所以當時麵上答應,但還是偷偷帶了這身衣裳出來。”


    眾人看著能跟陛下這樣說話的孫茹心,都覺得這姑娘還真是大膽,看著柔柔弱弱的,沒想到能這麽自然地跟陛下說話,一點都不犯怵,連結巴都沒有一個。


    武德帝似乎也很喜歡孫茹心直來直去的性格,笑著說:“迴頭讓尚衣局多給你做幾身梔子花圖樣的衣裳,你穿著是好看。”


    其他人明了,陛下這麽說就代表這人是留下了。還以為後麵所有的秀女都會被撂牌子,卻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知縣之女竟然能順利留下來,這可是叫一眾被淘汰的家世比孫茹心好的秀女心中十分憤憤不平。


    然而就算她們心中再怎麽不平也不敢問陛下為何孫茹心能留下來她們卻不能,沒人有這個膽子,更沒有那麽厚的臉皮。


    孫茹心溫柔一笑,並沒有其他人預料中的欣喜若狂失了分寸,倒是難得沉得住氣,謝恩之後就站到入選秀女那一邊去。


    後麵武德帝也翻了幾個牌子,但都不是重臣家的女兒,全是五品及以下官家子女。


    整場熱熱鬧鬧的選秀最後就隻有十三個人入選,其他人花了這麽長時間和精力,都成了白忙活一場。


    人已經選好了,接下來就是定位分。


    蔡冬蜜被封為貴人,衛清月和孫茹心被封為常在。其他人有的被封為答應,有的隻是最低級的官女子


    衛清月很不服氣,她的父親是從四品,而孫茹心的父親隻是個七品知縣,家世天差地別,為何孫茹心能跟她一樣被封為常在?以孫茹心的家世,就是被封為答應也算是抬舉了!


    衛清月的不高興都寫在臉上,心想著日後一定要給那個孫茹心好看!


    正好阮展玫冊封貴妃的典禮也還沒有舉行,於是就將新人入宮的冊封禮與貴妃的冊封禮安排在一起,也算是省事了。


    阮展玫是沒有意見,到時候冊封禮上最豔冠群芳的當然是她,三個新人隻會被襯得黯淡無光。


    衛清月之前還很高興能蹭到貴妃的冊封禮,但等到了大典那一天才知道事情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美好。所有的人都在圍繞著阮貴妃轉。陛下的目光在阮展玫身上,命婦們的恭賀也都是衝著阮貴妃去的,其他人徹徹底底淪為了陪襯。


    這也讓那些一開始打著各種主意的新人見識到了阮貴妃的受寵,明白貴妃的冊封禮可不是那麽好蹭的。


    歌舞聲響起,冊封禮結束,宴會正式開始。從四品以上朝臣都可以參加,偌大的禦花園熱鬧非凡。


    現在正是四月,春暖花開的好時候,也是禦花園中一年裏花最多的時候,百花競相開放,也象征了後宮的爭奇鬥豔。


    將宴席設在禦花園,除了地方寬敞之外也是為了欣賞這些經過匠人們精心打理的花卉。


    朝臣們已經落座,就等陛下和宮妃們。


    不一會,武德帝和妃嬪們到了。


    武德帝和蔣皇後並肩前行,但等落座之後卻讓阮展玫坐在他的右手邊,下麵就是李貴妃和魏妃,之後就是佟貴人和衛常在、孫常在等新人。


    謝恆原本正在跟謝斌聊天,看到武德帝等人進來後就自然地看過去,結果目光不經意間跟一個人對上,神色一滯。


    謝斌注意到謝恆神情有些不對,出聲問:“怎麽了?看什麽呢?”


    謝恆眼神示意:“兄長可知那個穿著藕粉色宮裝的女子是何人?”


    因為阮展玫的通透,謝恆也就沒有多關注這次選秀,選上了哪些人都被安排了什麽位分他都不了解。


    謝斌應聲去看:“哦,那位應該就是孫常在。”


    “兄長認識?”


    謝斌搖頭失笑:“我上哪認識去?就是看到她頭上的梔子花了。我同僚的妹妹也參加選秀,說起在這次選秀中唯一被陛下問話的秀女是一位七品官的女兒,因為對方頭上帶著梔子花,陛下就問她是不是喜歡,之後就翻了那位秀女的牌子,定品還封為常在。後麵還有從四品官的官家小姐都隻被封為答應的,因此就頗受關注了些。還因為這個情況都在傳陛下喜歡顏色清淡的,沒瞧見後麵的那些宮嬪頭上戴的身上穿的都是淺色的嗎?”


    謝恆:“陛下問她是不是喜歡梔子花?”


    “據說是這麽迴事,問完之後就翻了她的牌子。”謝斌奇怪地看著謝恆,眼裏還有些意義不明,“你怎麽特意問起她?”


    謝恆趕緊解釋:“兄長別誤會,我可沒移情別戀。我就是覺得這個孫茹心剛剛看我的眼神有點不對。”


    謝斌挑眉:“她看上你了?這麽叛逆嗎?”


    若是別人聽到謝恆這問題肯定首先懷疑他是不是看錯了,也就謝斌一點不懷疑地相信一個新當選的後宮娘娘會看上自家弟弟。


    謝恆覺得謝斌是越來越淘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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