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將軍!你還活著!太好了!”


    胡靖冷漠地看著長風,“戰場髒亂,公主還是盡快離開為好。”


    長風微微咬唇:“陸、陸瀟呢?我想見他。”


    陸瀟離開的當天她就想追過來,但她被兄長關了起來,直到繼任族長的典禮結束才放她出來。之後她便連夜趕路過來,連身上族長繼任典禮所穿的華服都沒來得及換。


    胡靖閉了閉眼,“明日我們便啟程迴京,陸瀟的喪事要在京中辦,長風公主若是還念及昔日的一點交情,也可以去他靈前上柱香。”


    長風公主手中的馬鞭掉在地上,卻顧不得撿起來,第一次丟掉得體和穩重,目光死死盯著胡靖:“你騙我!”


    胡靖淡淡看了一眼長風,轉頭繼續和其他士兵搜救。


    長風公主想要追上胡靖,卻被其他人攔了下來。片刻後赤澤趕了過來,打暈了聲嘶力竭的長風,有禮貌地對胡靖表示歉意後將人帶了迴去。


    三月的盛京春暖花開,這一年的春天比頭兩年都顯得生機勃勃,就連城外護城河邊上幾年都沒動靜的老桃樹都開了花。然而朝廷上下卻沒有人欣賞這春日美景。


    潼穀嶺一戰雖然全殲敵軍六千兵馬,但大瑾的損失也不小。兩千五百的京中守備軍無一生還,那其中還有不少官家子弟,即便大都不是嫡子,也不是很得寵,但到底是親生骨血,那些失了孩子的父親是沒有半點心情迎接新春。


    除了這兩千五百京中守備軍,另外死傷的兵士也不在少數,加起來也有一千多人。


    即使總共也就大夏軍隊一半的數量,他們還是覺得虧大了!


    被敵人挑釁到了這個份上,要是不還擊那就不禮貌了。


    朝廷上一邊商議著要如何迴擊大夏,一邊討論潼穀嶺究竟有什麽價值值得大夏如此大費周章。


    武德帝派了一隊人去潼穀嶺調查,可惜潼穀嶺附近也沒有村莊城鎮,不然也能向那邊的人打聽打聽。


    有些官員又開始發出不著調的言論,其中自然又是以宣震黨和宣旭黨為主。


    “為何當時不留下些活口?哪怕一兩個也好,說不定就能問出潼穀嶺的秘密。”


    “就是!而且大夏兵士何時這般鐵骨錚錚了?竟然一個投降的都沒有,怕不是人家投降但還是被……”


    “說不出人話就閉嘴!”謝恆當即嗬斥那名官員,“我最煩的就是你這種人!還”人家”?什麽”人家”?那是踏我河山殺我百姓的夏狗!你還叫得那麽親熱,我看要是有一天大夏鐵騎攻進京城你就是第一撥投降的人!”


    “胡、胡說!”那官員麵紅耳赤,“我、我隻是做出合理猜測,陛下切莫聽信謝恆胡言!”


    “合理猜測?”謝恆冷笑,“那你要不要到軍中去將你這合理猜測說上一說,看看我軍將士對你的”合理猜測”是個什麽反應,你要能活著出來都算你命大信不信?做人不能一點良心底線都不講吧?你即便看不到戰場慘烈,但陣亡書上那一個個鮮紅如血的名字就不能給你一丁點觸動?你他媽的還能說出這種畜生不如的話?”


    任誰都看得出現在的謝恆已經算得上暴怒。那官員是宣震黨,因為看不慣武將立功才會故意這樣說,結果就觸及到了謝恆底線。


    這會滿朝大臣也算明白了,就算想要攻殲武將也得挑準時候,至少不能拿戰事做文章,這是謝大佞臣的底線。


    謝恆就算跟冠軍侯不合,但對於戰事還是頗為看重。


    邊上有大臣嘀咕:“謝大人倒是重視我軍將士,也不知圖的什麽。”


    謝恆轉頭看去:“你也知道是我軍將士,重視不是應該的?你要知道你現在能在這裏跟我陰陽怪氣就是因為有我軍將士!個白眼狼!”


    繼又一個宣旭黨“陣亡”,再沒有參與黨派之爭的朝臣敢挑謝恆的茬。


    武德帝無奈地看著謝恆懟了一個又一個,倒也沒有嗬斥,畢竟謝恆的話在理,而這一次他的心也更加偏向武將這邊。


    謝恆對著武德帝一拱手:“微臣向陛下坦白,微臣是有所圖,圖的是山河無恙、國泰民安!微臣也知道如今不少人在背後罵微臣是佞臣,微臣就是擔了這佞臣的名聲又有何妨?但即便是佞臣,也是依附朝廷而存在,隻有陛下安好,朝堂穩定,我才能無所顧忌當個佞臣。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眾大臣一聽還真是這麽迴事,隻有朝廷安穩,國家強盛,謝恆才能繼續得陛下倚重,穩做他的佞臣,在朝廷上攪風弄雨,爭權奪利。如果朝廷都風雨飄搖,那他的佞臣還怎麽做?


    作者閑話:  【多謝雨非霏送禮物~(?′??)il???????】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有憾無怨


    有謝恆在朝堂上大殺四方,宣震黨和宣旭黨是一點便宜也別想占到。


    武德帝也念著死傷那麽多的士兵,沒怎麽給宣震和宣旭留臉,斥責了兩邊官員,也旁敲側擊地說了兩人不要隻顧著爭權奪勢。


    最後朝堂上商定的結果就是先派人去潼穀嶺進行調查,至於如何迴擊大夏,武德帝挑了幾位武將和文官重臣到禦書房去進一步商議。


    謝恆沒去,武德帝也看出他火氣未消,估計是擔心到了禦書房他也能一言不合就罵起來。


    不過謝恆也沒迴謝家,他還要和胡靖一起操持陸瀟的喪事。


    其實謝恆這麽大的火氣甚至直接在朝堂上說髒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陸瀟。


    陸瀟是私自去潼穀嶺,算是嚴重違反軍紀,即便是戰死沙場為國捐軀,可有違反軍紀在前頭,那名聲也好聽不了,旁人也會說他僅僅是為了與胡靖的私交而違反軍紀,不但不可能追封他的功勳,甚至有可能被那些碎嘴的朝臣作為理由攻殲將士。


    所以宣景他們才決定隱瞞到底,隻做突然病逝報備朝廷。直到現在朝廷裏也沒有其他人知道陸瀟去了潼穀嶺。


    謝恆終於知道為何史書上沒有記載陸瀟的死因。


    他們不能讓陸瀟背負著違反軍紀的名聲,至少直到舉辦喪禮,陸瀟還是奉公守法、戰功赫赫的將軍,受得起前來吊唁官員的禮拜。


    到了晌午,宮中禦書房終於商議出了結果。


    北境漠河以東有一片山嶺名出頭嶺,是大夏地界,其麵積就跟潼穀嶺差不多,武德帝下令北境軍於一個月內占領出頭嶺,算是給大夏一個教訓。


    內閣去擬旨,其他文武大臣相繼離開禦書房,宣景正要最後一個離開,武德帝將其叫住。


    “父皇還有何吩咐?”


    武德帝眼神銳利:“陸瀟是怎麽迴事?”


    宣景麵不改色:“病逝。”


    武德帝:“他之前一直在軍中,後來似乎有幾天不在,直到病逝。”


    宣景:“生病了,自然要去看大夫。”


    武德帝不再言語,宣景也保持沉默。


    半晌後,武德帝緩緩開後:“朕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下去吧。”


    “是,兒臣告退。”


    宣景轉身離開,從始至終,他的脊背無比挺直。


    武德帝看著緊閉書房門,“你說老三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朕?”


    高滿“嗨”了一聲,“這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都還有自己個兒的小秘密呢,更何況是皇子龍孫。隻不過孩子就是再有自己的小秘密,這心都還是向著父親的。”


    武德帝的表情放鬆了些,笑著瞪了一眼高滿:“你還沒兒子呢,怎麽就說得這麽頭頭是道!”


    高滿笑著:“這不是看多了皇子們對陛下的孝順,總結出來了!”


    “你啊你!”武德帝點了高滿幾下,心情確實愉快了不少。


    宣景出宮後就去了陸瀟家。


    陸瀟早早便孑然一身,上無父母下無子侄,家宅裏就他一個人,所以他日常都是住在軍中。這位要辦喪事自然是要在家中,擺靈堂設靈位,走尋常喪事該走的流程。


    胡靖在陸瀟家裏外張羅著,看見宣景來後立即迎上去。


    “侯爺。”


    “忙得如何?”


    “都差不多了,我跟司迴生在外張羅,謝公子和榮大人在裏麵寫訃告。”


    “嗯,我進去看看,你忙你的。”


    “是。”


    宣景進內堂,看到榮啟坐在桌邊寫,謝恆在邊上彎腰看著,偶爾給出一兩句意見。


    瞧見宣景進來,謝恆直起身:“怎麽商議的?陛下如何說?”


    宣景將商議的結果告訴謝恆和榮啟。


    謝恆點頭:“這次倒還像點樣。”


    榮啟:“畢竟兩千五百多京中守備軍中有太多官家子弟,是陛下讓他們去借助這個機會曆練,現在都把命給曆練沒了,陛下也要有所交代。”


    謝恆心中也這麽想,如果不是死了那麽多官家子弟,武德帝未必會這麽痛快同意迴擊大夏。


    謝恆:“派去潼穀嶺的人定下來沒有?”


    宣景:“羽林衛指揮使張青和宣慰使高崇。”


    榮啟:“我記得張青好像就是北地人出身。”


    宣景:“沒錯,所以父皇派張青過去,張青有北地生活經驗,身手也好,帶一隊羽林衛過去調查,再有高崇輔佐。高崇祖上是藥師,他自己也知道一些藥理,能辨認名貴藥草。如果潼穀嶺真有能延年益壽的藥材,當能找到。”


    謝恆冷笑:“要是沒有找到那就有意思了,夏狗就是得了失心瘋!這麽一條瘋狗要是不早處理掉,周圍的人都得遭罪。絳藤族以為他們隻要兩不相幫就能明哲保身,真是笑話!大夏要是真那麽講規矩就不會一再侵犯我國邊境。狗改不了吃屎的東西能指望他們守規則?呸,不能這麽侮辱狗!”


    提到絳藤族,榮啟的臉色也冷下來。他們的確有預料到絳藤族可能不會出手,但到事實真發生的時候,這心裏說不氣那也是假的。


    如果絳藤族能伸出援手,就算日後大夏要報複絳藤族,他們大瑾也不會冷眼旁觀,哪怕武德帝再不想發生戰事,也明白不能至同盟於不顧的道理,必定會派兵支援。


    可絳藤族終究選擇遵循祖訓。


    這世上很少有一成不變的東西,尤其是野心。


    野心從誕生開始就隻會不斷膨,直到使有野心的人最後摒棄所有原則和底線,徹底淪為欲望的奴隸。大夏的野心已經膨脹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他們一定不會放過近在嘴邊的絳藤族,隻要大瑾北境失守,大夏在繼續進攻大瑾腹地之前一定會先收拾了絳藤族。


    三日後,舉行陸瀟的喪禮。


    滿朝文武來了不少人,不管平日裏武將文臣有多不和,這種場合還是要來吊唁。更何況陸瀟是有軍功在身的將軍,以前在北境時就立下了不少戰功,再加上古河族一役,當得上年少有為、軍功累累。


    軍中來的人更多,有昔日並肩作戰的兄弟,有一手提拔的下屬,東境、西境和南境也派了人前來吊唁。


    陸瀟家不大,現在卻擠滿了軍中將士和朝中大臣。


    為了保證不出亂子,宣景還提前調了兵馬守在周圍,前來吊唁的人都要核實身份。


    到了傍晚,過來吊唁的人基本都已經離開,也沒什麽人在這時候過來,陸宅一片安靜。


    守在門外的士兵進來稟報,說絳藤族的族長和攝政王來了。


    謝恆反應了一下才想到如今的絳藤族族長已經是長風,隻是攝政王又是誰?


    宣景:“請他們進來。”


    長風族長一身黑青色勁裝,披著雪白的披風,健步如飛地走進來。身後裹著千金裘的正是赤澤王子。聽到赤澤王子身邊人的稱唿,謝恆才知道原來他就是攝政王。


    這絳藤族的先族長也是有意思了,讓自己的女兒繼承了族長之位,卻又讓兒子做攝政王。


    長風看著靈堂上的牌位,眼淚瞬間湧了上來。


    這一路上她仍舊不相信陸瀟已經死了,她寧願是陸瀟恨她怪她故意騙她,她願意用一生的時間去獲得陸瀟的原諒,可她不能接受陸瀟真的死了!


    長風就這麽站在靈位前,久久無言。


    胡靖走進來,拿了一炷香遞到長風麵前,“給他上柱香吧,他會受你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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