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啟點頭:“謝大人總結得非常到位,就是這麽個情況。”


    謝恆:“那就是我冤枉將軍了,冤枉也好,至少這謀朝篡位的事是假的。”


    朝臣們再度無語,謝恆還真是厲害,這時候都還能為自己開脫。可話說得再漂亮又有什麽用?還不是已經把昭武將軍給得罪了!


    滿朝以宣景為首的武將們第一次有了揚眉吐氣的感覺,一個個的連脊背都挺直了不少。


    以往的每一次跟文臣交鋒,他們幾乎都要落下乘,說又說不過,心裏不服氣,隻能氣的幹跺腳,心中為將軍不平,為他們武將不平。這一次可真是打了一場漂亮仗!而且還是敵人主動把勝利給送到他們手中的感覺。就一個字爽!


    昨日跟謝恆杠上的那個武將又站出來說道:“謝大人昨日斬釘截鐵地說將軍有謀反之嫌,今日證明將軍是無辜的,難道謝大人就不該有所表示嗎?”


    謝恆眉梢一挑:“這關我什麽事?我都說了我沒有證據,是出於對二殿下的信任以及對朝廷社稷的擔憂才要提醒陛下,我有什麽錯?即便現在證明將軍是無辜的,那也隻能說是二殿下的錯,可不能算在我頭上。”


    向謝恆發難的武將都驚呆了!


    這是什麽邏輯?聽起來毫無道理卻又沒有辦法反駁。文臣的嘴皮子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謝恆:“難道我不是從一開始就跟陛下坦言了?再說後麵是二殿下一再強調肯定昭武將軍謀反,我也隻是希望陛下下旨調查一番,可沒直接就認定昭武將軍有罪,要質問也質問不到我頭上。我隻是個一心為朝廷和陛下著想但卻一時不慎受人蒙蔽的可憐人罷了。”


    對於謝恆這種三兩句就把自己給摘得幹幹淨淨還順帶表了一腔忠心賣了一把慘的行為,朝臣們全都無言以對。


    果然要想做佞臣,首先這臉皮就要不一般得厚,那就得銅牆鐵壁、刀槍不入!


    謝恆:“不過話說迴來,在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以及前太子克扣軍餉貪汙撫恤金的時候,是昭武將軍盡自己的全部能力,安撫了那些為保衛大瑾而流血受傷的將士,撫慰兵士遺孀遺孤,這才沒有讓將士們對我朝失望。而昭武將軍隻是默默無聞地做著這一切,不請賞未邀功,就如同當初開放自己名下的米行商鋪接濟窮苦百姓一樣,沒有到處宣揚自己做過的好事,一心隻為朝廷為百姓,如此品性當真讓人佩服!”


    朝臣們鴉雀無聲。


    他們還是低估了謝大佞臣厚臉皮的程度,在之前那樣誣告昭武將軍之後,還能毫無愧疚地說自己隻是被蒙蔽,隻是因為太過關心朝廷,而現在意識到自己把昭武將軍給得罪狠了,又能沒事人一樣麵不改色地稱讚,好像之前口口聲聲說昭武將軍造反的人不是他一樣。這是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可勁兒誇讚,昭武將軍就能大度地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謝恆目光掃向眾臣:“各位大人不對我的話表示一下讚同嗎?還是你們覺得我剛剛說得不對,覺得昭武將軍不該得到你們的讚賞?”


    被謝恆目光掃過的朝臣們隻覺得渾身的汗毛都好像立了起來。謝大佞臣可以啊!抬高自己的同時還不忘踩他們一腳!這是想踩著他們在昭武將軍麵前表現博好感呐!可不能讓他得逞!


    於是朝臣們紛紛開始了對宣景的“花式誇讚”。


    一般過分地去稱讚一個人,都是越誇越心虛,還會逐漸詞窮,捋完了能誇讚的點之後就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好。可朝臣們卻發現他們誇讚昭武將軍那是越誇讚越來勁兒,能細數出來的優點真是越說越多。


    這時候朝臣們才真正意識到昭武將軍真的默默無聞地做了很多實事,他的功勞並不僅僅體現在戍守邊關上,以往每年隻在年關時候迴來京城的昭武將軍都會做一些真正惠及百姓的舉動,隻是這些事從來沒有被拿到明麵上來說,或者有很多是許多人都不知道的。現在因為要附和謝恆的話誇讚才被一件件拎出來說,結果不說不知道,一說才發現竟然有這麽多。


    就連武德帝自己都很意外。宣景是他的兒子,但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竟然默默做了那麽多。旁人誤會他兒子也就罷了,他作為父親,對兒子的了解竟然和旁人一樣貧瘠。而現在滿朝文武甚至包括他這位當爹的能意識到宣景所做的這一切,竟然是因為一向與宣景不對付甚至還在昨天參奏過宣景謀反的謝恆。


    何其諷刺!


    謝恆聽著這些誇讚,麵上毫無表情,心裏卻已經美得冒泡。


    他就是要所有人都能意識到將軍的好,哪怕是那些之前攻殲過將軍或者是一直對將軍心懷不滿之人,在今日也要絞盡腦汁地去誇讚將軍!更要讓那些眼瞎心盲之人看看,他的將軍為朝廷為百姓做了多少實事!


    過了許久,朝堂之上的聲音才稍稍安靜下來。


    謝恆連連點頭,滿是感慨地說:“我竟然不知昭武將軍為國為民做了這麽多!但既然各位大人都知道,那為何昨日我參奏昭武將軍造反之時,就隻有幾位武將站出來為昭武將軍力辯,其他人就毫無反應?我參與早朝的時日尚短,對將軍不夠了解,又是受人蒙蔽也就罷了,怎麽各位大人明知昭武將軍大義,卻還是不為他說一句情,表示一聲信任?難道文臣武將之間的矛盾真的已經大到讓各位飽讀聖賢書的大人即使知道昭武將軍不可能謀反也不願意為其辯駁一句?哪怕你們的沉默有可能導致一位為國為民的將軍蒙冤受屈也無動於衷?”


    滿朝大臣被謝恆的責問弄得心虛不已,盡管他們堅信謝恆此刻的詰問隻是為了轉移昭武將軍的仇恨,洗脫自己對昭武將軍的誣告,但心裏還是非常不得勁兒,有種被人挑明了錯處公告天下的羞恥之感。


    明明是謝恆彈劾昭武將軍謀反在先,結果現在卻成了他們的不是,弄得他們心裏都挺愧疚的,謝大佞臣倒是理直氣壯得很,他就不能先反省一下自己昨日的所作所為麽?


    謝恆:“我知道現在各位大人心裏一定想著最該反省的人是我。”


    眾人:……


    謝恆:“微臣慚愧,因受人蒙蔽,自己又謹慎不足,昨日才會在朝堂之上彈劾昭武將軍謀反,現真相大白,昭武將軍蒙受不白之冤也算有微臣一份過失,微臣自請罰俸一月,也請陛下補償昭武將軍。”


    武德帝都要氣笑,謝恆倒是敢說,自己犯下的過錯讓他補償,罰俸一個月算得了什麽?現在被各朝臣這麽一誇,對昭武將軍爭相稱讚,他還能少得了對宣景的補償?更何況他這個做父親的也的確對這個兒子有諸多虧欠。


    “謝卿行事確實有欠穩重,日後要多加注意,這次就先罰俸一個月,再有下次可不會這般輕易饒過你。”


    朝臣們聽著武德帝的話,心中又是陣陣發酸。


    謝恆以三品朝職狀告一品將軍謀反,還是一場烏龍,這是多大的過失,怎麽能罰俸一個月就此了事?這處罰實在不痛不癢。


    陛下對謝恆實在是很偏愛了。


    “至於昭武將軍……”武德帝沉吟,“由從一品升至正一品,賜封”冠軍侯”。”


    冠軍侯!


    這對於武將來說可是至高無上的封賞榮耀!


    從前宣景隻是相當於武將之首,而現在,被賜封“冠軍侯”的他才真正實至名歸!


    對於行伍之人,“冠軍侯”便是最高榮譽,也是非皇族中人從軍後可以達到的最高成就。


    從古至今也並非所有皇子都能封王,有的隻是貝勒,大部分都是郡王。


    但論起實權來,冠軍侯雖為侯,卻比郡王更勝一籌!


    第二百四十八章 墊背的


    宣旭和宣震都沉默了。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兄弟幾人中第一個授封爵位的竟然是宣景,雖然隻是侯位,但也比他們兩個空有皇子頭銜的強上太多,更何況還是極有分量的“冠軍侯”!


    昨日的宣景還麵臨被安上謀反之名,今日不但洗清了罪名,還被滿朝文武稱讚這些年對朝廷和百姓的貢獻,最後還被封為正一品軍侯,這可真是驚天反轉!


    宣景跪地領旨授封,麵上雖然平靜,但眼中卻有任誰都看得出來的激動之色。


    武德帝對宣景的反應很滿意,畢竟所有施恩者都希望受恩者能夠感恩,不然便會心裏不平衡,多少會覺得對方有點不知好歹。


    宣景麵無表情心中感慨,他家將軍的演技也提高了不少啊!這眼神戲絕了!


    隻是事情到這裏還不算完。


    “陛下,微臣自請罰俸一個月,那是微臣有所過失,應當的,微臣錯信他人以至被蒙蔽,才險些害了昭武將軍。那讓微臣錯信之人是不是也該受罰?若不是二殿下斬釘截鐵地跟微臣說昭武將軍謀反,微臣也不會那般肯定,這事二殿下也有不可推脫的責任。還有大殿下,平時與二殿下不睦,但這次發生這樣的事卻選擇站在二殿下那邊,是何原因微臣就不說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微臣隻是覺得有賞就要有罰,我罰俸一月,不能別人一點事沒有。”


    眾臣合理懷疑最後一句話才是核心!


    謝大佞臣就是看不慣隻有自己被罰俸一個月,就算錢不算多也一定要再拉一個墊背的!


    也幸好他們昨日沒有直接攻殲昭武將軍,不然今天被謝恆強行拉著一起受罰的就有他們了,陛下有可能對大殿下和二殿下手下留情,對他們可不會。


    武德帝無奈一笑,果然不管什麽時候謝恆都這樣大膽,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謝卿說得有理。”武德帝眼神一掃。


    宣旭立即跪地,脊背挺直,低著頭沉聲說:“兒臣知錯。”


    武德帝:“既然知錯,日後便該知道要謹言慎行,身為皇子,更該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會給旁人帶來多大影響,就罰你閉門思過一個月,罰俸三個月,好好反省。宣震也一樣!”


    宣震指著自己的鼻子差點就直接問出來憑什麽他也要跟著受罰,但好在他還記得現在是在朝堂之上,他要是真當著文武百官的麵這麽問出來,那最後肯定就不是禁閉罰錢這麽簡單了。


    宣旭倒是二話不說直接認罰。


    宣震看宣旭這般,心裏罵了一聲“虛偽”,也隻能跟著一起認罰。


    謝恆沒說話,心裏卻很不滿意,才禁閉一個月罰了點俸祿,這可差點事兒!


    一場彈劾謀反的風波就這麽過去了。


    彈劾的人都受了罰,被彈劾的人卻被獎賞誇讚,這是一開始誰都沒想到的結果。


    本來以為最多也就是無罪,查出來一切都是誤會,可誰也沒想到這被彈劾謀反的人這麽“經得住”調查,不僅無罪,以前做的好事還都一件件被翻了出來。


    若是這些事情都是宣景自己表出來的,那可能沒什麽效果,甚至可能會讓人覺得他是想以此脫罪,但這些事情沒有一件是宣景自己說的,都是朝臣們為了迎合謝恆的話自己說出來的,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一直不動聲色的昭武將軍就這樣成了最大贏家。


    下朝後阮展鴻過來找謝恆,“你外祖父讓我跟你說這段時間多避著點昭武將軍的鋒芒。雖然這一次陛下並沒有重罰你,昭武將軍也沒事,但難保你不被記恨。”


    謝恆咧嘴一笑:“外祖父今日告假沒上朝都猜到了結果,看來是對昭武將軍很有信心。”


    阮展鴻無奈,“你外祖父就算不喜昭武將軍卻也不會是非不分,你就不能少氣你外祖父幾迴。”


    謝恆眼睛一彎:“舅舅這話說的都沒有底氣,其實舅舅也是覺得我有很多話我都是話糙理不糙吧?說句有點不敬的話,外祖父有時就是太過固執,還嘴硬,他自己不願意承認,我們做晚輩的也不能一味順著,有些話該說還是要說。外祖父博學天下,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更難意識到自己思想的偏差,許多時候光靠解釋可不夠,就得來點稍微刺激的。反正我把握著分寸,不觸及外祖父的底線就是。”


    阮展鴻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你倒是想得開。”


    他也知道謝恆不是不孝順,不是存心氣父親,畢竟有些事情一旦妥協,那後麵就再難立起來,謝恆有自己的堅持和主張,性子又是一貫強硬,能耐心跟父親說那麽多已經不容易。父親的性子他心裏也清楚,謝恆的態度要是不夠強硬可拗不過父親。


    謝恆輕歎一聲:“外祖父身體如何?”


    “已經請了禦醫看過,沒有大礙,現在天氣還暖和,倒也不至於畏寒,就是有點脾胃不和。”


    謝恆撓頭:“這是被我氣得吃不下飯了吧?”


    阮展鴻笑著沒說話。


    中午,阮府。


    阮同甫在一直在臥床休息,阮展鴻親自將晚膳端了過去。


    “父親,該用晚膳了。”


    一同跟著進來的阮時衡扶著阮同甫坐起來。


    阮同甫擺擺手,“我沒事,不至於讓人扶著。”說罷就自己撐著手坐了起來,“讓你跟阿恆說的話可都說了?”


    阮展鴻點頭,“都說了。”


    “那小子可有說什麽?”


    阮展鴻微笑,“阿恆知道外祖父惦記他,心裏感動,問了您的身體狀況。”


    阮同甫哼了一聲,“你不用替他說好話,肯定又說了些不中聽的,你就是不告訴我。”


    阮時衡撇嘴:“祖父別這麽說,表弟不會這樣,他雖然跟祖父政見多有不同,但心裏是真的記掛孝順祖父。”


    阮同甫:“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替他說話!就這麽慣著他吧!今日他敢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彈劾昭武將軍,誰知道明日又敢做出什麽膽大包天的事情來?”


    阮展鴻本來想說謝恆會有分寸,但想也知道自己說出這句話一定會被父親反駁,便還是閉嘴,讓父親安安靜靜吃完這頓飯再說。


    今晚的飯菜很簡單,一道涼拌甘藍,一道芹菜蝦仁,還有拆了骨頭的紅燒肘子。


    阮同甫吃了兩口,微微皺眉:“廚房換了新廚子?這菜的味道怎麽變了?”


    阮展鴻和阮時衡相視一笑。


    阮時衡:“祖父覺得味道如何?”


    阮同甫眉頭還沒解開,嫌棄地說道:“若是換了廚子那就再找一個,這個廚子的手藝可不怎麽樣。涼拌甘藍的辣椒放多了,芹菜蝦仁淡了,紅燒肘子不夠爛。”


    阮展鴻:“那您放心,這個廚子就隻做這一迴。”


    阮同甫點頭:“那還成。”隨即又問道,“這從哪找來的廚子?飯做成這樣還是換門營生得好。”


    阮時衡:“哪是什麽廚子?那是您外孫,我表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君的第一佞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傑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傑歌並收藏明君的第一佞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