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桐給兩人端上茶點後就悄悄退了出去,關上房門。


    屋中的兩人久久都沒有說話,分別在即,即使隻是這樣平靜無言地相處,也讓他們覺得愉悅。


    最終還是長風公主先開了口。


    “陸將軍,明日我就要迴絳藤。我想坦白地與陸將軍說,我心悅陸將軍。這份心意如果不能讓陸將軍知道,等迴去絳藤之後我也會倍感遺憾。”


    陸瀟在椅子上坐得筆直,放在大腿上的雙手緩緩攥緊。


    長風公主:“我想知道,陸將軍的心意是否與我相同?”


    陸瀟堅定地點了點頭,這時候如果再沉默他就不像個男人了。


    “我心悅公主,我、我……這是我第一次心動,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我就是粗人一個,就是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該對這個人好,但公主身份尊貴,對你好的人很多,我……”


    長風笑起來:“你能這麽說,我就已經很高興了。那陸將軍,你可願意與我一同迴絳藤?我是絳藤公主,即便不做族長,也是絳藤的兵馬大將軍,無法像你們大瑾國的女子那般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但我也希望能為你我之間的感情做一番爭取,你可願意?”


    陸瀟臉上的紅暈漸退,他低著頭沉默良久。


    “我也不想與公主分離,如果能有幸與公主在一起,我此生當隻有公主一人。隻是我心中抱負未成,與將軍大業未就,恕我不能離開。倘若……”


    長風公主似乎並不意外陸瀟的迴答,隻平靜地笑著問道:“倘若什麽?”


    陸瀟搖頭:“沒什麽。公主明日就要啟程,今日還是早些休息吧!”


    說完也不待長風公主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房間。


    木桐就站在門口,看見陸瀟出來時剛要高興地說什麽,可陸瀟腳步太快,木桐還沒來得及開口他人就已經走遠了。


    木桐傻了眼,小跑著進屋去,“公主,怎麽迴事啊?陸將軍他……”


    長風公主笑了笑,“與我所想一樣。”


    木桐哭喪著臉,“那、那……”


    “無妨,”長風公主笑著,“我喜歡的,就是如此的陸瀟,他如果心中隻知情愛,願意拋下一切隨我迴絳藤,那便不是我喜歡的那個人了。”


    木桐:“那若是這樣,公主豈不是永遠都不能和所愛之人在一起了?”


    長風公主民唇一笑,“不,還有機會。”


    木桐歪頭:“公主……我不懂。”


    長風公主看向窗外:“不需要懂,隻要……等著便好。”


    另外一頭,陸瀟迴去將軍府。


    宣景和謝恆還在院中等著他。


    謝恆:“道別過了?”


    陸瀟點頭。


    謝恆:“長風公主有沒有跟你說什麽?比如……邀請你去絳藤?”


    陸瀟又點頭。


    謝恆看陸瀟沉默的樣子便明白了,偏頭問道:“你拒絕了?”


    陸瀟低著頭,聲音低沉但堅定:“將軍大業未成,我如何能因一己之私而離開?”


    謝恆看向宣景,還真跟他家將軍說的一樣。


    “將軍總有成就大業那一日,你就沒讓長風公主等你?到時候你們不是還能再續前緣?”


    “我……”陸瀟咬牙,他差一點就說了。


    【倘若,倘若公主願意等我,待我實現抱負助將軍成就大業,我便跨馬揚鞭,親自去絳藤,迎娶公主!】


    隻是這話,他終究沒能對著公主說出來。


    他不知何時才能成就大業,更不知自己是否有那個福氣與將軍走到最後。從一開始追隨將軍,他便已經做好了隨時為將軍赴死的準備。如果他死了,那豈不是讓公主白白等上一場?


    他不希望讓自己的承諾像枷鎖一樣束縛著公主。


    也許公主還能再遇到一個心儀之人,能過上夫妻恩愛的日子。


    而如果到將軍大業成就那日,公主仍然孤身一人,他會去實踐他心中那未能言明的誓言。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就他一縷白


    使團離京這日是個晴朗的天氣。


    陸瀟在送行的官員隊伍中看著車駕遠去,未等隊伍消失在視線中,相思便已漫上心頭。


    送行結束,官員們也漸漸散去。


    陸瀟有些魂不守舍地跟在宣景身後迴去將軍府。


    謝恆一進門瞧見陸瀟這失魂落魄的模樣,調侃道:“愛情的苦啊,真是誰吃誰知道。”


    胡靖一臉糾結:“愛情隻有苦嗎?那我可不要。”


    “要不要可由不得你!”謝恆一副過來人的語氣,“感情這種事不能要求也不能提防。你將來要是遇上個能讓你一眼入心的人就會知道你現在的想法是多麽天真。不過這愛情是苦是甜,也全看各人造化。比如我和你們將軍的造化就比較好,所以我們就很甜。”


    胡靖癟嘴:“謝公子,老陸那正在品嚐愛情的苦呢,你這甜的就別戳他心窩子了唄!”


    謝恆撲哧笑了,搭著陸瀟的肩膀說:“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將軍就能成就大業,到時候你就可以去絳藤找你的公主。”


    “隻要公主還對我有意,我自然要去。”陸瀟擔憂地說,“隻是我還是有些擔心。”


    胡靖大咧咧說道:“擔心公主遇上比你更好的啊?放心,那難著呢!畢竟像我這樣優秀的還在少數。”


    謝恆:“……之前還真沒發現胡靖還有這樣厚的臉皮。


    宣景:“如果是因為赤澤,那你不必擔心。”


    陸瀟不明所以:“將軍何以這樣說?”


    謝恆:“當然是因為人家這位做哥哥的實際上也是打心眼裏兒為妹妹好,隻不過這愛護妹妹的方式有些與眾不同。”


    本來也打算等長風公主離開之後就告訴陸瀟實情,謝恆便將自己的推斷和後來證實的過程都一五一十地講給陸瀟聽。


    陸瀟震驚許久。


    “這、這麽說是我誤會了赤澤王子?”


    胡靖也相當震驚,但看陸瀟眼中已有自責之色,便安慰道:“這也不能怪你,我們所有人都誤會了,就赤澤王子那表現想不誤會也不可能啊!哎,反正現在知道他是好的就成!”


    陸瀟:“但我不明白他為何這樣做。公主並不執著於族長之位,明明他可以當族長,然後好生照顧公主就是。”


    關於這點謝恆也想過,他覺得赤澤應該是有難言之隱,不然確實可以如陸瀟所言那般自己當族長然後庇護妹妹。


    隻是個人有個人的想法,而且這到底是人家的隱私,他也不能仗著有那些動物替他打探消息就肆無忌憚地窺探人家隱私。壞人也就罷了,都知道人家是好人了就沒必要再探聽。不然謝恆會覺得自己就像個愛窺探別人隱私的變態。


    “人家總有人家的原因,反正你知道赤澤王子不會真的傷害長風公主就是。其他的就是人家絳藤族的事了,咱們也不好幹涉。”


    陸瀟點頭,“說的也是。”


    得知赤澤並非歹人,陸瀟心裏著實鬆了口氣。如此他也能更加心無旁騖地輔佐將軍,直等大業成就那日!


    絳藤使團雖然已經離開,但賀連升仍然在調查驚馬之事。


    宣景將司迴生“借”給賀連升,如此“合歡”之毒便暴露在眾人眼前。


    武德帝得知後大怒,心中也十分驚恐這等詭秘的下毒手段,心想歹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皇家馬場下毒,焉知有一天不會害到他身上?他可不一定有長風公主那樣好運氣能在危難時刻被人救下。


    於是武德帝也隻草草責罰了宣震和宣旭,重點督促賀連升繼續調查,一定要查到幕後黑手究竟是何人。還給賀連升又派了幾個好手幫忙。


    二皇子府內。


    庭院中,宣旭氣急敗壞,一腳踢翻了腳下的一個銅胎掐絲琺琅花盆。


    “徐師爺!你不是說那”合歡”之毒十分罕見,絕對不會被查出來嗎?怎麽賀連升就知道了?”


    徐雪月是宣旭手下第一謀士,從前以布衣之身效忠前三皇子,與那時候慣愛道貌岸然的宣旭臭氣相投,十分聊得來。即便後來宣旭名聲一落千丈,周圍從前交好的人都對他冷眼旁觀甚至落井下石,但徐雪月卻是唯一一個去厲王府看望他並寬慰他的人。


    後來前三皇子倒台,跟隨三皇子的人備受打壓,徐雪月也是如此。宣旭便向徐雪月伸出援手,讓徐雪月做了自己的謀士。


    正好宣旭如今也是皇子之尊,要謀劃那至尊之位,身邊也的確需要能為他出謀劃策的人。


    徐雪月皺眉:“我沒想到司迴生會去幫京兆尹的忙。”合歡”之毒乃是八大奇毒之一,我也是費盡心思才弄到那麽一點點,一般人的確不可能認出來,但司迴生是北境名醫,甚至有”神醫”之稱,還有傳言他的醫術能起死迴生。且又精通毒物,能認出”合歡”來並不奇怪。隻是司迴生性情古怪,又怎麽會幫助京兆尹?”


    “北境……”宣旭眯起眼睛,“去查查,司迴生跟宣景有沒有關係!”


    徐雪月:“殿下的意思是……”


    “宣景是北境統帥,既然那什麽司迴生是北境神醫,那最有可能跟他有交集的就是宣景。”


    徐雪月點頭,“確實是,隻是據屬下所知,昭武將軍跟賀連升並無交集,又如何會讓自己手下的人去協助賀連升?”


    “嗬,”宣旭冷笑,“重點應該不是為了幫賀連升,而是宣景這人本身就喜歡管閑事,看到不平事就是要插手,好像他就是公平正義的化身,殊不知這就是他最不招人待見的地方!這天下就是黑的,偏生就他一縷白,誰能看得過眼?”


    在陰暗溝渠中呆慣了的人見不得陽光,宣旭每次麵對宣景的時候都是那種如刺眼一般的不舒服。


    且一想到之前宣景踹他的那一腳,宣旭心頭的火氣就幾乎要噴薄而出,即便他這麽長時間以來已經很會控製自己的情緒和脾氣,但那踹在胸口的一腳卻始終是他最難以忘卻的恥辱!每每看到宣景就要想起來。若不是他現在的主要精力還都放在對付宣震上,他早就容不得宣景!


    還有這次的事,他費盡心思布局,本來就要成功了,卻半路殺出來個陸瀟救下了成分公主,害得自己跟赤澤王子的合作沒有達成,不然說不定現在赤澤王子就已經在跟父皇商量通商之事,而自己也能得到父皇的誇讚看重。


    現在好了,不但跟赤澤王子的合作沒有達成,還被賀連升查到了“合歡”,說不定很快就要查到他頭上。就算一時半會查不到,但這件事多少也算個把柄,成為他的威脅。宣震手下的人也不都是吃素的,難保不會查到什麽。


    那個陸瀟也是宣景的人,他自然要把這筆賬也記在宣景身上。


    徐雪月:“那殿下有何高見?”


    宣旭危險地眯起眼睛,“我不管宣景是有意還是無意,既然他給我找了這麽大的麻煩,我自然要在他身上找補迴來,而且賀連升也需要一些事情來分散注意力,免得他總盯著這個案子。”


    徐雪月明白了,“殿下是想給賀連升找點事情做,而這事情最好能牽扯到昭武將軍?”


    宣旭撥弄著青鬆盆栽,“你可有什麽好主意?”


    徐雪月:“昭武將軍為人正派,做事一向謹慎,他的把柄不好抓,但殿下這邊又急需一些事情分散賀連升的注意力,我們也就隻有……無中生有。”


    宣旭撥弄鬆針的動作一頓,“繼續說。”


    “昭武將軍不僅僅是皇子,更有一品朝職在身,如果想要找什麽事將他牽扯進去,一般的小事不成,隨隨便便他就能擺脫桎梏,也就達不到讓殿下出氣解恨的目的。唯有……造反!”


    宣旭一驚:“大膽!你忘了前太子和三皇子是什麽下場?也敢提這兩個字?”


    徐雪月鎮定一笑:“殿下不必驚慌,造反的又不是我們,是宣景。我們想辦法偽造一些罪證,栽贓嫁禍宣景謀反。比如在昭武將軍的轄區內藏一些兵器,或者是偽造一些通敵文書之類的。造反這樣的大事自然是重中之重,更何況還牽連到昭武將軍,賀連升自然分得清輕重,一定會先調查造反之事。”


    “你說得容易!”宣旭袖子一甩,“造反的證據哪裏是那麽好偽造的?就算做得再怎麽逼真,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出來。”


    “查出來就查出來,”徐雪月不以為意地說道,“反正我們的目的也不是要真的給昭武將軍扣上造反之名,隻是想教訓他一下,順便利用他來分散賀連升的精力。如此也就方便屬下進一步進行掃尾。等查出來一一切都是假的之後,屬下這邊的掃尾也已經完成,保證賀連升無論如何也查不到殿下身上。隻要在造假的時候謹慎些,查不到是我們動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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