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昏倒


    武德帝嘴角沉了下來,卻不是對謝恆,滿帶威勢震懾和些許怒火的眼神掃過一眾朝臣。


    謝恆低頭,藏住臉上得意的表情。


    謝恆剛剛那番話可不是隨便胡謅的,每一句話都有特別的用意,尤其是最後一番話。


    新帝最忌諱也最反感的是什麽?當然是自己的皇位尚未坐穩之際被朝臣威脅,朝政被把控,從而束手束腳,做很多決定都要瞻前顧後,甚至要想辦法得到朝臣的認可,違背了朝臣的意思還要加以安慰。


    謝恆就抓住了這點,故意說朝臣們對他有意見,不相信他是“舉賢不避親”,那即使陛下相信也沒用。他說給自己降職表現上是犧牲自己為陛下著想,實際上則是以一眾可能會反對的朝臣的名義打了武德帝一耳光。


    武德帝隻會想到自己要給誰委派什麽官職還得得到其他朝臣的認可,甚至還要為此讓謝恆自降官職,這簡直就是一種恥辱!是某些官員對他這位新帝不夠尊重臣服!是對他皇權的挑釁。


    越是這樣,以武德帝的性子就越是會同意謝恆的舉薦。


    果然!


    武德帝重重哼了一聲,“那就按照謝愛卿所言!罷免李儲圍官職,去皇陵外圍為先帝守靈一年,禦史之職由謝斌繼任。李儲圍,還不快謝過謝愛卿!否則你少不了牢獄之災!”


    李儲圍起身,轉身對謝恆拱手行了一禮,“多謝謝大人!”


    眾人看著李儲圍臉都漲成了豬肝色,都要忍不住同情他了!被謝恆給逼到這種程度,迴頭還要反過來感謝謝恆,這心裏得是有多憋屈,換成那身體底子不那麽好的說不定就當場氣得吐血了。


    不顧話說迴來,這謝恆還真是好本事。


    若說從前惠承帝時期,謝恆能成為被惠承帝十分看重的朝臣是有一定運氣在,那這運氣還延續到了新朝不成?如今的陛下對謝恆明顯也有幾分偏袒之意,不然也不會向著謝恆將李儲圍給打壓到這種程度。


    不,也不能說是全靠運氣,就謝恆那顛倒黑白的本事和無法無天的性子,還有他的那些心思算計,也不是旁人能比的。


    不論有多少人看謝恆不順眼,也都得承認至少在成為皇帝寵臣這件事上,謝恆值得他們所有人學習!


    直到此時,一眾朝臣心中對謝恆已經生出了濃濃的忌憚之情。


    雖然這一次謝恆並沒有搶奪禦史之位給自己,但給他兄長了呀!對被搶奪的人來說結果沒什麽不同。且看陛下對謝恆的態度,也夠讓其他朝臣知道至少現在這對君臣的關係十分融洽。


    下朝後謝恆匆匆離去,他現在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隻想找一張床躺在上麵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


    剛出宣武門,見周圍沒什麽人,榮啟便叫住謝恆,本來是想打趣謝恆在金鑾殿上成功反擊李儲圍的事,結果一走到謝恆身邊才發現謝恆的臉紅得有些不正常。


    “喂,謝四,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謝恆很沒精神,說話都有點有氣無力,仿佛剛剛在金鑾殿上的對峙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沒、沒事,就是有點發熱。”


    榮啟滿臉懷疑“有點?”


    謝恆:“算是反複了。前兩日我有些發熱,但用了幾貼藥之後就好了。結果還沒過兩天,昨晚就又熱上來了,到今天早上也沒有明顯好轉。”


    榮啟無奈:“你這都發熱了還來上朝?要不要這麽盡職盡責?老宣走之前還跟我說讓我多照顧你,要是他知道你發熱了還帶病上朝,最先倒黴的一定是我。”


    謝恆眼睛微微亮:“真的?將軍托你照顧我?”


    榮啟:“我有說謊話騙你的必要?要編也不會編這麽無聊的謊話。”


    謝恆笑了起來,突然就覺得舒服很多了。


    “其實我……”


    話沒說完,謝恆便突然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意識。


    看著突然倒地的謝恆,榮啟都傻眼了,“不是,你別說倒就倒啊!你別害我啊!我可什麽都沒幹!謝四?謝四!”


    叫了幾聲謝恆都沒有反應,榮啟隻能叫人過來將謝恆抬走。


    將人送迴謝家,榮啟一麵給請了大夫一麵趕緊叫人通知謝斌。


    要不是怕被發現他們的關係,榮啟就直接將人送去將軍府了。整個謝家也就隻有謝斌還靠得住,不過榮啟還是意思意思地告知了謝長青和謝老夫人。


    然而告假在家的謝長青比還在外麵的謝斌到謝恆院子的時間還晚些,謝老夫人壓根就沒露麵。


    謝斌從外麵匆匆趕迴來時就看到謝恆躺在床上,整張臉都燒紅了,張著嘴唿吸,整個人陷入半昏迷的狀態,看起來十分難受。


    “大夫,我弟弟如何了?”


    被榮啟請來的大夫就是早前謝恆受涼加上火時候給謝恆看的那位胡子老長的老大夫。


    這位老大夫是遠近聞名的名醫,脾氣不大好,去他那求醫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大夫說什麽是什麽,半句不敢反駁質疑。而謝恆卻是頭一個不聽醫囑的,在被大夫叮囑不能吃辣之後還問“如果我自己不覺得辣行不行”,這樣明晃晃鑽空子,故而盡管已經過去多年沒見,老大夫對謝恆還是印象深刻。


    “發熱得這麽厲害,還去上朝,這是根本不當自己的身體是迴事兒!要是燒傻了那日後就再也不用上朝了!”


    謝斌眉心狠狠一皺:“怎麽會如此嚴重?”


    “不僅熱得厲害,據老夫診斷,這應該還是反複發熱,之前可能因為還年輕身體扛造所以扛過去了,但是沒有注意保養恢複,身子還沒好利落就又開始忙起來,就又發起熱來。這第二次便不像第一次那麽”溫和”,來勢洶洶,身體本來就還沒康複,自然扛不住。”


    聽著大夫的話,謝斌心中十分自責。


    阿恆反複發燒,而自己竟然毫不知情。


    老大夫給開了藥,一邊寫藥方還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表示謝恆是他行醫多年見過的最不把自己身體當迴事的病人,真當身子是鐵打的。


    石竹跟著老大夫去抓藥,還不斷跟老大夫詢問各種照顧謝恆的注意事項,眼角都是紅的。


    作為謝恆的貼身小廝,石竹隻會更加自責。


    之前公子第一次發熱他知道。公子不願意去看大夫,嫌麻煩,又說自己知道怎麽把熱度降下去。石竹拗不過謝恆,隻能答應,好在後來真的不那麽熱了,石竹才徹底放心。


    但石竹實在沒想到公子竟然會反複發燒。


    昨晚公子睡得比較早,他隻當是公子看了太長時間公文太累了,完全沒想過會是反複發燒造成的身體不適。他這個小廝也太不稱職了,心中發誓日後一定不會再發生這種情況。啊呸!公子日後都會好好的,過了這次就不會再有病痛纏身!


    謝斌親手給謝恆換放在額頭上用於降溫的帕子,瞧著謝恆難受的模樣那叫一個心疼。


    這時候謝長青才姍姍來遲,還沒看到躺在床上的謝恆的模樣便先開口道:“這麽大的人了還淨給人添麻煩!居然還要勞煩榮大人給送迴來!身體若是不適就不該……”


    “父親!”


    謝長青被謝斌吼得愣住了。


    從他們父子關係遠不如從前後,也確實發生過幾次正麵的不愉快,謝斌也的確說過一些重話,但是這樣滿帶怒火的稱唿還真是第一次。


    “你……”


    “父親若是看不慣阿恆就先請迴吧,不必強迫自己踏入阿恆的院子,我想如果阿恆清醒過來應該也不想看到父親。”


    謝長青餘光掃了一眼邊上麵色晦暗不明的榮啟,臉上頓時燒起火來。


    “你、你怎麽跟為父說話呢!”


    謝斌神色冰冷:“趁著我現在還有理智,請父親離開阿恆的院子!”


    謝長青被謝斌的氣勢震懾,真擔心自己如果繼續留下來這個逆子會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到時候更加在榮啟麵前丟臉,便撐著最後一絲硬氣甩袖離開。


    謝斌深吸一口氣,轉頭對榮啟說道:“讓榮大人見笑了,還未多謝榮大人送家弟迴來,改日定備上厚禮登門道謝,今日就恕我要照顧阿恆,不能招待榮大人了。”


    榮啟點頭:“謝大人客氣了,我與小謝大人也是同僚,不過舉手之勞罷了。我也十分擔心小謝大人的身體狀況,待小謝大人退燒之後還請謝大人派人去我府上告知一聲。”


    榮啟這會是真的挺佩服謝恆,早朝上就謝恆那懟天懟地的勁兒,哪能看得出來他正在發熱啊!也難怪今天的謝恆看起來火氣那麽大,這是本來身體就很不舒服,李儲圍那傻缺又一頭撞了上來。這要是還不給李儲圍一個慘痛的教訓那他就不是謝恆了。


    現在看來老宣和謝四還真是一對,一個戰場上受傷麵不改色,一個反複發燒照樣在朝堂上殺個昏天暗地!


    謝斌很詫異榮啟竟然這麽關心自家弟弟,但也隻當是榮啟人好,沒有多想,點點頭答應了。


    榮啟走後沒多久,劉媽媽便過來找謝斌,說老夫人請大少爺過去一趟,想跟大少爺說說話。


    謝斌瞬間就怒了!當他不明白祖母的用意嗎?祖母現在就是對阿恆一千個一萬個不滿意,但平日裏又不敢直接跟阿恆對上,現在看阿恆身體有恙就要落井下石,把自己叫過去說話不讓自己照看阿恆,說不定還是授意下人不好好照顧阿恆!


    父親一進門不是詢問阿恆的身體狀況如何而是責備阿恆給人添麻煩,祖母壓根就不來看望,甚至都不說讓劉媽媽過來瞧瞧,還要將自己叫走!這就是他們的血脈至親!這就是家人!


    謝斌越來越理解謝恆對這個家的冷心冷情。他自己也越來越對這個從小生活的地方感到陌生。


    “劉媽媽。”


    劉媽媽一個激靈,“老奴在,大少爺有何話吩咐?”


    謝斌聲音平靜地道:“祖母年歲大了,容易犯糊塗。你告訴祖母,她要是一直這麽犯糊塗,我就送她到莊子上去將養。莊子上條件雖然差了些,但貴在清靜,很適合祖母修養身體。你一直照顧祖母,到時候自然也要跟著祖母一道過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有主的人


    劉媽媽一瞬間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大少爺雖然一向脾氣不太好,但劉媽媽知道大少爺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麵上看著脾氣差,但為人最是正直,也最心軟不過。


    可是這一迴,她是真的在大少爺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怒火,好像一瞬間就徹底變了個人一樣。


    “是、是!老奴一定會勸著老夫人。老夫人就是一時糊塗,大少爺您、您就再給老夫人一次機會!”


    她確實想過以後去莊子上養老,但可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被“送”到莊子上去。


    謝斌沒再說話,劉媽媽縮著脖子退了出去。


    謝斌伸手將被子拉到謝恆下巴上的位置,他看著還很虛弱的謝恆,心想,他的阿恆在朝堂上可以所向披靡、囂張恣意,可迴到家裏卻是如此境地。或許,從今往後,為了阿恆,他該學著真正硬起心腸。


    當天晚上謝斌一直守著謝恆,喂藥、換帕子都是親力親為,還要時不時摸摸謝恆的額頭看看溫度有沒有下去。石竹看在眼中都覺得十分感動。大少爺真是個好人啊,以前是他誤會大少爺了!


    直到天色將明,謝恆額頭上的熱度終於降下去,臉色看著也不是那種病態的通紅。


    恍恍惚惚中謝恆醒過來,一睜眼就看到神色略顯憔悴的謝斌。


    “兄長。”


    一開口這嗓音就沙啞得不像話。


    謝斌倒了點溫水過來,將謝恆扶起。


    謝恆看謝斌有要親自喂水給自己的架勢,趕緊伸手將杯子接過來。


    其實現在他身上還不是很舒服,四肢乏力、肌肉酸痛,喉嚨也好像被灼傷了一般,但他還是不願意連喝個水都得人喂。


    喝了點溫水潤潤喉嚨,咽下去的時候還好像吞刀片一樣。


    謝斌緊張地問:“感覺如何?”


    謝恆點頭:“好多了,多謝兄長。”


    看謝恆的臉色的確迴緩了些,謝斌終於稍稍鬆口氣。


    “你也太不懂的照顧自己,本就不舒服,還為了給我謀個官職在早朝上鬧那麽一出,耽誤了自己身體不說,這下又該讓多少人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那李儲圍為官多年也積累了自己的人脈,那些人若是日後刁難你可怎麽辦?”


    早朝上發生的事情謝斌已經知道。盡管謝斌從來沒想過依靠謝恆上位,但看謝恆為他這般費心籌謀,他還是頗為感動,隻是難免也更加擔心,還是覺得自家弟弟的行為太過冒險。


    謝恆卻是不以為然地一笑:“人脈這種東西大多時候都是相互的,如果李儲圍已經絲毫沒有能幫助別人的價值,他的那些人脈恐怕也沒那麽好使了。若不是真心實意地結交,相信不會有人願意為了替李儲圍出氣而得罪我。我會把陛下搬出來也是為了堵住一些人的嘴,免得日後兄長繼任禦史之位,還會有人在背後不服氣嚼舌根。”


    謝斌輕笑:“讓他們說兩句又何妨?我又不會掉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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