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迴生卻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差不多吧,腦疾到這種程度也是無藥可醫的。”


    榮啟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在罵我?!”


    司迴生看向榮啟的表情更加同情了。


    就在後幾天榮啟想著該怎麽迴擊的時候,朝堂之上又出了新問題,還是跟之前的蝗災有點關係。


    雖然蝗災已經控製住,但蘄州和晉州的災後安置工作卻進展的不太順利。


    也隻能說被委派過去的官員實在太不得力,人家韓巒都已經將主要的方法方針都擺出來了,雖然是針對淮都的,但他們也就隻需要因地製宜地去靈活應用,在原有的基礎上做些改變,要是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那就是他們的能力問題。


    這朝廷上的官員不僅有清官和貪官,還有無能的官員,霸占著自身能力不足以勝任的職位,這本身也是一種罪!


    更何況這還是在災後安頓、安撫的大事上,一個弄不好就有可能導致百姓們心中不滿,那之前那麽漂亮的治災效果也會跟著大打折扣。


    惠承帝召迴了原本派去的官員,又是罰俸又是降級,但懲罰之後還是得想想該怎麽解決,還是要派得力的官員過去。


    蘄州那邊惠承帝準備讓榮啟和阮時衡過去。一文一武,文能出謀劃策,武能穩定治安。


    至於晉州那邊惠承帝就比較頭疼了。


    武這一塊惠承帝打算讓宣景過去,難就難在與宣景搭配的文官實在不好選。


    有能力的大都位高,而宣景的脾氣也不那麽好,這兩邊要是一旦發生衝突誰都不服誰,那就麻煩了。可要是找身份太低於宣景的,又擔心能力不足,既不能真正解決問題還不能對宣景起到鉗製作用,惠承帝私心也不想讓宣景在晉州“自由發揮”。


    就在惠承帝無比頭疼之際,韓巒向惠承帝舉薦了謝恆。


    韓巒直言當初的治災政策其實有謝恆一部分功勞,是謝恆幫助他改良完善,要說這天下最了解這份治災政策最能靈活運用的,除了他自己之外就是謝恆。


    惠承帝一聽頓時大喜過望!


    謝恆好啊!


    謝恆本來就是他看重的臣子,聰明又識時務,而且平日也不見他與武將們有多少交集,再說現在謝恆還算是朝廷新貴,有一股銳氣在,又真有這個本事,那真是沒有比謝恆更加合適的人。


    於是惠承帝聖旨一下,直接讓謝恆和宣景一道前往晉州。


    朝堂上能看透惠承帝心思的人不在少數,對謝恆那是又同情又羨慕,感受十分複雜。


    羨慕他被惠承帝看重,竟然委以如此重任,但又同情他是與昭武將軍同行。


    昭武將軍雖然不是性烈如火,但也絕對不是好相與的,特別是文臣武將的關係一向很微妙,而昭武將軍幾乎是作為武將之首,這能給謝恆什麽好臉色?再說謝恆就算得陛下看重,但官職還是低了些,在昭武將軍麵前肯是人微言輕,而且說不準昭武將軍還會因為謝恆得陛下看重而看他更不順眼,到時候這日子可真是如履薄冰。


    謝恆若是知道這些人的想法肯定要大笑不止。


    這件事本就是他主動找韓巒,讓韓巒到惠承帝麵前舉薦。


    從他知道惠承帝有意讓將軍去晉州開始,他就猜到這個文官不好選,所以在惠承帝頭疼之際讓韓巒將他捅上去。


    結果很和他的心意。


    他還從來沒有跟將軍真正意義上的一起共事過,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而且他確實了解災後的相關策略,有信心一定能跟將軍把事情解決好。


    當然,表麵上還是得做出跟將軍不是很合得來的模樣,他真是喜歡這種“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感覺。


    臨行前一天晚上,阮時衡還特意叫謝恆去了趟阮家,說祖父有話要說。


    謝恆還以為是什麽事,結果阮同甫一開口就是讓他一定要注意千萬別跟宣景起衝突。


    藍瓷香爐中白煙嫋嫋,桌上精美的茶具內是熱氣未散的香茗,牆上的字畫相得益彰,竹簾落下一半,半遮半掩院中的山石景致,這般如詩如畫的場景,謝恆卻在阮同甫無比認真的勸誡中有些想笑,半點欣賞的精神都沒有了。


    不過這也正常,阮同甫對將軍的誤解太深,思想又過於頑固,別說是他,就算是阮展鴻和阮時衡親口跟阮同甫說,阮同甫都未必會就此改變看法。


    謝恆也沒想抓住這麽點時間跟阮同甫解釋什麽,反正阮同甫說他聽著就是。


    說了半天,阮同甫都說得渴了,瞧見謝恆一直低著頭,看似聆聽教誨,卻也不知道真將他的話都聽進去多少。


    “你莫要不將我的話放在心上。到時候在昭武將軍哪裏吃了虧便該後悔了。你的性子這般倔強,昭武將軍也不是好惹的,我還不是擔心你惹怒了昭武將軍被他找麻煩!”


    謝恆故作不以為然地說:“就算我的性子不夠溫吞,但我也絕對會在朝廷規製內行事,不行差踏錯,也不有意挑釁,做好我自己應盡的本分,昭武將軍總不能因為我不夠捧著他就對我發難吧?”


    阮同甫:“這應該也不至於,但你們既然要一起共事,討論之中可能會有意見相左之處,到時候你隻需擺事實講道理,切莫跟他做意氣之爭。”


    謝恆:“那是自然,我最是個講道理的人!而且我也不怕昭武將軍,他若是不講道理胡攪蠻纏,那我就給陛下上奏折參他!反正陛下說了,這次去晉州我有直接上奏的權利,就算昭武將軍的官職比我高,我的奏折也不用經過他才能送上去!”


    阮同甫:……


    這就是他最擔心的狀況。


    他是不介意謝恆直接上奏折參奏宣景,如果是阮時衡跟宣景一起,那怎麽參奏都行,隻要是有理有據那就是應當的,反正阮時衡的功夫不算差,真要是將宣景給惹惱了,自保應該還做得到。


    可他的外孫不一樣,謝恆身上半點功夫都沒有,若是跟昭武將軍爭論起來,昭武將軍一時沒控製住脾氣,怕是一拳就有可能將他的外孫給送走。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最幸運之人


    阮同甫:“你們畢竟遠在晉州,就算你的奏折能直達天聽,但陛下要看到你的奏折並進行處理也要花費不少時間,到時候若是昭武將軍要對你不利,你又能如何?”


    謝恆哼了一聲:“頭可斷、血可流,尊嚴不能丟!要是昭武將軍真意圖對我不利,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向他屈服的!”


    阮同甫可真要被謝恆這番話給急壞了!他的外孫是這麽死心眼的人嗎?之前覺得不像啊!


    謝恆將見阮同甫是真著急得臉都紅了,便也緩和了語氣,安慰著說道:“外祖父放心,我知道分寸,真有事也不會跟昭武將軍起衝突,我會保護好自己。再說昭武將軍的劍從來就隻指向敵人,我隻要沒有大的錯處,不跟他硬剛,他不會對我如何。”


    雖然謝恆是好言好語地說著了,但阮同甫卻認定謝恆隻是為了讓他寬心才這麽說,未必會真這麽做,心下還是難免擔憂,又囑咐了好一會才讓謝恆迴去。


    待謝恆走後,阮同甫又叫來兒子孫子,說了剛剛跟謝恆的談話,言語間都是擔憂:“那孩子年輕氣盛,我就是擔心他會跟昭武將軍起衝突!”


    阮展鴻:“父親莫要過於擔心,我看昭武將軍不是那種會輕易與人計較的人,他雖不好相處,但瞧著並非心胸狹隘之人,應當沒事。”


    阮同甫沒好氣地看了一眼阮展鴻,“你說沒事就沒事?你這麽了解昭武將軍?”


    阮展鴻無奈,父親還說謝恆性子倔強,就算是真倔那也是遺傳的父親。


    阮時衡在一旁安安靜靜聽著,但心中卻不以為然。


    為何祖父就一定認定表弟會跟昭武將軍相處不好呢?至少當初在瓊林宴上昭武將軍還曾經救過表弟,兩人當時相處看起來還算平和啊!


    阮同甫還是不放心,最後又叮囑阮時衡明日出發時看見謝恆就多囑咐兩句。


    阮時衡答應下來,但轉頭就又開始琢麽謝恆和昭武將軍的關係,越想越覺得兩人不至於發生什麽衝突,應該還能挺和平的相處。


    次日,幾人一大清早就動身離開京城,因為有很長一段路順路,四人當然沒有必要分開走,不然也顯得他們太“不合”了。


    宣景騎馬,其他三人都坐在馬車裏。


    謝恆很是不解地看著硬要擠進他馬車裏的阮時衡和榮啟,“你們沒有自己的馬車嗎?”


    榮啟搖著折扇,“有啊,這不是在後麵跟著麽?”


    謝恆:???


    阮時衡果斷甩鍋:“是師兄說兩個人不如三個人熱鬧,我想你自己在這邊應該也挺無聊的,就答應跟師兄一塊過來。”


    謝恆:……謝謝,我並不無聊。


    他真心覺得一個人挺好,還能透過簾子看外頭將軍騎馬的英姿,怎麽看都看不膩,現在有這兩個人他都不好總盯著將軍看了。


    榮啟:“我們可以一起聊聊天兒,我很會聊天的。”


    謝恆皮笑肉不笑,“我不是很喜歡。”


    “那你喜歡做什麽?”


    謝恆:“要不我還是出去跟將軍一起騎馬吧!”


    榮啟:“別啊,這是你的馬車,你要是出去了昭武將軍可能會以為是我們欺負你。怎麽說你現在跟他是一邊兒的,我們倆是一邊兒的,容易引起誤會。”


    阮時衡聞言故意往邊上挪了挪,跟榮啟拉開了距離。


    謝恆幹脆不說話了,閉目養神。


    也不知道外頭的車夫是怎麽趕車的,一個巨大的顛簸讓謝恆的腦袋先是後腦勺結結實實撞了一下,之後身子又往前傾。


    阮時衡穩定自己後想去拉謝恆一把,但速度不夠快。榮啟原本也是要去穩住謝恆,同樣慢了一拍,結果這兩人就撞到了一起。


    馬車內一陣叮叮當當,謝恆抓住座板重新坐起來的時候都覺得眼冒金星。


    這時候馬車也停了下來,外頭有人一把掀開簾子,露出宣景微蹙眉心的臉:“可有受傷?”


    宣景的眼神中就隻有謝恆,不用猜也知道這個問題是有特定問候對象的。


    謝恆搖搖頭說沒事,但他捂著腦袋齜牙咧嘴的表情讓他的話很沒有說服力。


    宣景麵色不善地看向榮啟和阮時衡,“你們兩個都在,還能讓他撞到?”


    兩人安靜如雞。


    宣景也不再騎馬了,也跟著坐進馬車裏,就在謝恆身邊。


    榮啟和阮時衡有些壓力,主要是他們兩個習武之人都沒能護好手無縛雞之力的謝恆,這著實讓他們覺得理虧又丟人,最終在宣景強勢的氣場下沒能撐過一炷香的時間,乖乖迴去後麵的馬車裏了。


    而迴去自己馬車的阮時衡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昭武將軍對表弟很好啊!還會因為他們沒有護好表弟而生氣,就說祖父的擔憂是多餘的,昭武將軍多正派一人!即便對待隻是與自己共事的同僚都能這般用心!


    前頭馬車裏。


    宣景看謝恆還偶爾時不時地揉一下腦袋,問道:“可還疼?”


    謝恆:“就是還有一點疼,也還好。”


    “放開。”


    謝恆依言放開自己的手,宣景的手掌抬了上去。


    謝恆震驚於宣景找的位置竟然這樣準確,而且這按摩的手法真是比自己熟練多了,力度也恰到好處。


    沒一會謝恆就覺得頭皮熱乎乎的,疼痛感也消失了,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內力”的作用。


    “好了,多謝將軍。”


    宣景:“摸著並未有太大腫脹,問題應當不嚴重,不過稍後休息時還是用熱巾敷一下為好。”


    “哎呀不用這麽麻煩,”謝恆一揮手,“都已經沒事了!不過倒是委屈了將軍跟我進來坐馬車,將軍要是覺得不習慣還是出去騎馬即可,我自己沒問題。”


    宣景:“我也累了,進來坐一會。”


    謝恆可不相信將軍累了,一個久經沙場的人怎麽騎馬這麽一會就累了?而且他們的速度也不快,這就是將軍要進來陪著自己坐的理由罷了。越來越感受到將軍的貼心,謝恆就越發想著如果將來有一天將軍真喜歡上了一個人,那這人必定是天底下最幸運之人!


    馬車又走了大約一個時辰,出了官道,到了一條不是很好走的泥土路上。前日下了雨,地上的泥巴還沒有幹透,有的地方坑坑窪窪的不好走,馬車又難免顛簸。


    謝恆就算手上扶著整個人還是晃悠得東倒西歪,沒一會就有種暈車的感覺,臉色有些發白。


    宣景見狀,一把摟住謝恆的腰貼向自己,“靠著我。”


    被宣景身上那種熟悉的北境風雪的氣息包圍,謝恆瞬間就覺得舒服了不少,本來還不太好意思這樣,但一舒服了就顧不得那麽多了,他也不想逞強,便老老實實地靠在宣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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