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合並宴會


    三甲已定,本屆科舉算是正式結束。


    接下來的重頭戲便是瓊林宴。


    瓊林宴,即在殿試後,確定了新科進士的名次,皇帝便要賜宴慶賀,宴席設在皇家花園“瓊林苑”,因此這場宴會便也被俗稱“瓊林宴”,又叫“榮恩宴”。


    對於大多數考生而言,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這是何等“大喜”,自然要慶賀一番,這觥籌交錯、對酒當歌的瓊林宴可不就是最合適的場景。


    更有心者,已經將瓊林宴當做未來踏入官場的第一步交際。同一批考生自然更加容易培養感情,比起那些已經在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條們,同期考生之間的關係更加親密,雖有相互攀比,但既是同一批的天子門生,也多少算是有些同窗之誼。


    不過在謝恆看來,這瓊林宴的意義其實就跟在現代社會中高考結束之後的散夥飯差不多。隻不過這是官方操辦的“散夥飯”。


    在官方的結束之後,往往考生們還會自己籌辦宴會,由比較有聲望地位的考生牽頭。瓊林宴上畢竟還有皇帝和一些朝中重臣在,不能太過盡興,以免在陛下和諸位大人麵前失了體統分寸。但自己籌辦的宴會便能放浪形骸了。這一場由考生們自己籌辦的“散夥飯”結束之後,大家也是真的散夥了,從此各奔前程。正是“日午離筵到夕陽,明朝秦地與吳鄉。”


    其實當初鄉試結束之後官方也有舉辦散夥飯,是為“鹿鳴宴”。不過“鹿鳴宴”是地方官員舉辦,參不參加那不是非常重要,隻是一般那些沒有身份背景的考生都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一來是為交際,二來也是擔心如果不去的話會得罪舉辦宴會的官員,日後要是自己的官職沒有對方高,保不齊還會被穿小鞋。


    謝恆算不得有背景,按理說是應該去的,但他懶得很,而且當時事情也比較多,沒那個功夫到那種場合去應酬。再說他也不認為自己將來的成就會低於那舉辦宴會的官員。隻怕就算那官員當時記了自己一筆,日後再見也不敢提出來,還要恭恭敬敬稱他一聲“大人”。


    當然這瓊林宴不一樣,不參加不行。


    瓊林宴可算是國宴水平,新科進士們不但能與皇帝一同飲酒,見一見部分朝中大臣,還能與皇帝和朝臣們一同遊園賞景,光說出去那都是光宗耀祖的事。再說要是真不去,被皇帝記上一筆可跟被地方官員記上一筆的情況完全不同,謝恆還不至於那般沒腦子。


    現在所有的新科進士們就老老實實在家裏等著瓊林宴的消息。


    然而終於等到了參加瓊林宴的通知,卻沒想到還有另外一個“驚喜”今年的瓊林宴和會武宴將放在一起舉行。


    一聽到這消息,不管是原本參加瓊林宴還是參加會武宴的人都沉默了。


    會武宴的名聲雖然沒有瓊林宴大,但其實就規格來說算是與瓊林宴相當。


    如果說瓊林宴是文科的“散夥飯”,那會武宴就是武科的“散夥飯”。這武狀元是哪來的?可不就是通過武舉誕生的嗎?想要在軍中建功立業,除了去參軍從小兵小卒做起,另外一條道路就是參加武舉。


    隻不過武舉對武功的要求太高,真要說起來其難度比文舉一點也不小。


    原本會武宴是在武科殿試放榜之後,由兵部為武科的新科進士們舉辦的歡慶宴會,皇帝也會出席。宴會上還會賞賜武狀元盔甲、腰刀等。也會賞賜其他武進士賞銀,那都是實打實的好處。


    當然會武宴跟瓊林宴的舉辦形式大不相同,這些武進士們絕對不會吟詩作對,主要原因是不會,所以大家除了喝酒吃肉侃大山之外,就是比劃比劃拳腳,進行一些點到為止的切磋。


    如此的風格迥異,又怎麽能將會武宴和瓊林宴安排到一起舉行?這武進士和文進士們碰到一塊,大家先前又不認識,也還沒開始入朝為官,更不能在這樣的場合妄議朝政,那就沒什麽共同話題啊!


    還是說兩個宴會一起舉行,但涇渭分明,左邊的文科進士們吟詩作對飛花令,右邊的武科進士們一拳一腳要你命?


    到底是什麽人才想到的這樣的主意?


    很快謝恆就從宣景那知道,那個“人才”就是惠承帝。


    一向愛熱鬧的惠承帝今年不知抽的哪門子瘋,非要將瓊林宴和會武宴合並舉行,說是讓大瑾國未來的文臣武將的棟梁們提前認識一下,交流交流感情,往後在朝堂之上能更加同心協力。任憑其他朝臣們如何勸阻也不肯更改決定。


    謝宏聽了就想笑,難不成惠承帝還以為現在文臣、武將不和的局麵是因為平時打交道太少了嗎?是因為當初初入朝廷的時候沒有一個美好的認識開端嗎?這明明就是朝廷的製度問題,也是風氣問題。


    別說現在朝廷上文武不和,就是在平時有許多讀書人和武人也相看兩厭。這是一起吃頓飯就能解決的?謝恆都很懷疑萬一到時候宴會上雙方發生些不愉快,即便當著陛下的麵不能如何,但彼此心裏都會記下,到時候不但沒有達成為未來友好相處打基礎的目的,還直接就埋下了不和的禍根,為“文武不睦”的可持續發展添磚加瓦。


    可無奈,上位者已經決定這麽幹了,還一意孤行,他們這一屆的文武新科進士們也隻能認下。


    謝恆倒是不介意和那些武科進士打交道,甚至隱隱期待,隻是從大局考慮,不想雙方還未參政就已經有了不和的苗頭。


    不管如何擔心,舉辦宴會的日子還是如期而至。


    謝恆和謝斌一起出門,到宮門口的時候正好碰上了郭嘉,郭嘉正是這次殿試的新科狀元。


    瞧見謝恆,郭嘉微笑點頭示意,“又見麵了。”


    謝恆:他們這就算認識了嗎?這人社牛啊?


    不管怎麽樣,人家先擺出了禮遇的態度,謝恆就是再覺得這人奇怪也不能不搭理,也點頭示意。


    郭嘉又看向謝斌,“這位便是你兄長吧?”


    謝斌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表情不是很自然的謝恆,拱手還禮:“在下謝斌。”


    郭嘉:“郭嘉。”


    謝斌一聽這人竟然就是新科狀元,不由更加意外。謝恆什麽時候跟新科狀元認識了?瞧著還不是點頭之交那麽簡單,不過謝恆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兒,瞧著沒有郭嘉那般自然。


    新科狀元、榜眼、探花,一甲都聚集在了宮門口,自然惹人眼球,後麵來的人看三人站在一起說話都不好意思上前打擾。這倒是讓謝恆清淨了些,也就不覺得對郭嘉疲於應付。


    武科進士也陸續到了。


    郭嘉對著不遠處走過來的一個白衣勁裝的男子招手。


    謝恆看過去,那白衣男子穿著雖不花俏,但這身衣服所用的料子卻是頂級,該是出自江南織造,一般人家絕對買不起。雖是武人裝扮,但舉手投足間氣質雅致出眾,肚子裏的墨水應該也不少。


    這樣年輕又是這般氣質矜貴,更不會是普通人家能培養出來的。


    郭嘉笑著說:“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兩位便是新科榜眼和探花,謝斌和謝恆,人家還是親兄弟呢!一門雙一甲,厲害吧?這位是我好友,也是這一屆的武狀元阮時衡。”


    謝恆眯眼,“阮”這個姓氏可不多見,他沒記錯的話除了阮信家之外,當朝丞相就姓軟,也不知道跟這個阮時衡有沒有關係。


    阮時衡對著謝斌謝恆見禮。


    謝斌十分意外,這個武狀元倒是出乎意料的文質彬彬。這樣一個看著跟自己身形差不多也年齡相仿的男子,看著也不是多魁梧,竟然會是今科武狀元,真難以想象這樣一個人舞刀弄槍起來是什麽樣。


    謝斌和謝恆還禮,之後四人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其他文武進士們看著有些羨慕,果然優秀的人都更喜歡優秀的人,就算現在朝中形勢文武不和,這新晉的文科一甲和武狀元倒是很投契的樣子。


    謝恆本來就是打算表麵應付,但聊著聊著卻覺得這個阮時衡挺有意思,很多看法見解都與自己不謀而合,而且言辭犀利,並不浮誇花俏,總是能一兩句就點到重點,同時也不缺乏幽默感,能在較為嚴肅的話題中不突兀地緩解氣氛。


    沒有一定的文學功底和言語功底可做不到阮時衡這般。


    如謝恆一開始猜測的那樣,這個阮時衡的出身絕對不簡單。


    可如果阮時衡真跟阮同甫有關係,謝恆也會覺得意外。


    阮同甫縱然才學出眾,也很有政治頭腦,但他的迂腐也讓人頭疼不已。作為史書上大瑾國的三朝元老,對阮同甫的描述不少,相關事件的記載也很多,畢竟阮同甫桃李天下,學生一多,自然也容易被記錄言行。


    謝恆那時候就很看不上阮同甫的行為方式,甚至一度被他的愚忠氣得牙癢癢。


    宣景登基後對這位老丞相仍然以禮相待,給他體麵和尊崇,但也是看在阮同甫為天下師的份上,卻沒有再重用阮同甫,而阮家的沒落也就此開始。


    第一百零二章 睜眼說瞎話


    謝恆不太了解情況,如果阮時衡真是阮家人,那以他的本事,就算阮同甫不被重用,他依然能為阮家搏個好前程,再說阮家還有個阮展鴻,那也不是個簡單人物,後麵怎麽就沒落了呢?還是說阮展鴻和阮時衡都站在了宣景的對立麵?


    謝恆無從知曉,腦子裏紛紛亂亂地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頓時有些頭昏腦漲。


    看謝恆閉著眼睛晃了兩下腦袋,阮時衡立即擔心地問道:“謝公子可是哪裏不舒服?”


    謝恆搖頭:“沒有,可能就是昨晚睡得有些晚,今日稍微有些精神不濟。”


    阮時衡還皺著眉,“別是著涼就好,現在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可要注意。既然是沒休息好,那今日宴會上還是盡量少飲幾杯,免得更不舒服。”


    這下謝恆更加詫異了,他今日跟阮時衡可是第一次見麵,但對方對他言辭關切不似作偽,這阮時衡總不會是那種會對第一次見麵的人就掏心掏肺關心的爛好人,可他又為何對自己這般關心?


    謝恆看向一旁拉了拉阮時衡袖子的郭嘉,突然想起來那日郭嘉說是受人所托來看看他,難道那個“托”他的人就是阮時衡?


    謝恆又努力在記憶中翻找,最後確定不管是自己還是原主,今日都是第一次見到阮時衡,此前的確不認識。


    阮時衡也仿佛意識到自己有些反應過度,笑了笑說:“我就是覺得跟謝公子一見如故,像是失散多年的親人似的,一時失態,還請謝公子不要見怪。”


    謝恆:……這才是真正的社牛!郭嘉跟阮時衡比都不算什麽,難怪這兩人能湊到一塊。


    旁邊那些離得不算太遠的文武進士們聽到這話也都驚掉了下巴,這位武狀元還真是會說話,若是參加文舉說不定也能在榜上有一席之地。隻是這位武狀元這樣情真意切地關心探花郎,這不就把他們的路給走窄了嗎?一會他們再去套近乎可就顯得太不真誠了。


    不一會,宮裏出來幾位滿臉笑意的公公,先說了一通吉祥話,之後引著已經到齊的文武新科進士們進宮。


    郭嘉和阮時衡作為這次文武新科進士的代表,給了領頭的兩位公公賞錢。


    雖然直接給的荷包,但看那沉手的樣子和兩位公公臉上越發和善的笑意就知道肯定少不了。


    謝恆又get到了一個沒考中狀元的好處少破費些。


    來到瓊林苑,便有小太監魚貫而出,引著所有人入座。


    文左武右,中間空著很寬敞的一塊地方,為了方便歌舞表演。


    除了高位上皇帝的位置之外,左右兩邊前側也各空了幾個位置,應該是為了給前來赴宴的文武大臣所留。


    謝恆興致缺缺,將軍不在,其他人都不能吸引他的目光。


    片刻後,榮啟等幾位大臣也到了。


    文官來了三個,武將來了兩個,除了榮啟之外在謝恆看來都是生麵孔。沒來的也不是官職不夠,謝恆之前就在宣景那聽榮啟說過,這參加瓊林宴和會武宴的官員就是輪著來,這一屆是他們,下一屆就換別人,反正宴會上也不用那麽多人都在,意思意思就是。


    不一會,聽著外頭公公唱報:“陛下駕到!”


    眾人立即起身。


    皇帝背著手走進來,身後倒是沒跟著許多人,臉上帶笑,看起來十分親善。


    待皇帝落座之後,笑著揮手讓眾人也坐下。


    “今日春光明媚,倒似是老天也知道朕要在今日設瓊林宴,格外的給麵子啊!”


    眾人立即跟著符合,還有個大臣拍馬屁說陛下乃真龍天子,自然得上天庇佑,要做什麽事當然也會得到上天支持雲雲,這拍馬屁的習慣都已經深入靈魂,任何時候都能拽上一兩句。


    謝恆心中白眼,可不是得天朗氣清,不然也不會定在這個日子,要不欽天監是幹嘛吃的?連就近的天氣都看不明白也就用不著他們了。


    眾人落座後,宮人開始上酒上菜。


    按照規矩,文武進士們一同向皇帝敬酒,郭嘉和阮時衡還說了祝酒詞。


    謝恆覺得這兩人身為“學生代表”算是很盡職盡責了。


    之後皇帝對所有的文武進士表示了嘉獎,也說了一些鼓舞人的話,再之後就是文武大臣們對新科進士們洗腦,啊呸,是勉勵,讓大家日後務必要用一生所學來報效朝廷,盡忠陛下。


    該走的流程走完了,接下來就是相對放鬆的環節欣賞歌舞表演。


    當然舞樂的聲音也不會太大,而且當皇帝有話要說時這些宮廷樂師們還會自覺地調低音量,就比如現在。


    皇帝看向謝恆,笑著說:“朕瞧著探花郎好像沒怎麽喝酒,可是這酒不合胃口?”


    真不合胃口也不敢說啊,誰敢嫌棄宮中禦釀?


    “沒有,學生隻是不勝酒力,喝多了恐在陛下和諸位大人麵前失態。剛剛聽幾位大人所言,學生隻覺得頗受震撼、熱血沸騰,就更不想還沒能在朝堂上發光發熱為陛下分憂就先露出醜態來,那真是要沒臉見人了。”


    謝恆語態認真又言辭幽默,惹的惠承帝哈哈大笑了好幾聲。


    眾人見惠承帝的反應,也知道他並沒有怪罪謝恆,甚至對謝恆很有好感。


    那日殿試上惠承帝對謝恆格外注意的事,在場的人就算不是親眼瞧見的也都有所耳聞,再看現在陛下的反應,開席到現在第一個單獨問話的就是這位探花郎,可見陛下對其果然十分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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