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對於葉昶這一行有說有笑的人來說,半個月還是較為短暫的。


    六個人從山神廟出發,並未繼續南行前往青城山地界,而是開始向東而行。


    顯然遊曆二字,對於這一行人注重的是曆字,卻不是遊字,因此這半個月過去了,也隻不過行了百裏路程。


    遇城則入,遇節則留。這也是幾人行不快的原因,架不住逗留長啊。


    今天天上依舊下著雨,冷雨。


    隨著冬天這個白衣素裹的冷冽姑娘的即將到來,原本便較冷的天氣,如今更是寒氣徹骨。


    早晨太陽未升時,喝一口氣都能化作一股白霧了。


    隨著天氣逐漸嚴寒,這一場雨也可能是今年最後一場雨了,之後隻會下給土地穿上白衣的雪了。


    頗有遊山玩水閑情雅致的五人一妖此時已到了本名淇湖又名碎夢湖的湖泊。


    湖泊中有湖心島,湖心島上有湖心亭。


    興致高漲的幾個人登上了船,在一個乘船老頭的帶領下前往湖心亭看雨。


    老頭頭戴鬥笠,腰間掛著個酒葫蘆,完全花白的胡須頗長。


    稱不上秋風也稱不上寒風的天地蘊養之物吹來,隨其而動。


    “淇湖北麵原先是有一個村鎮的,隻不過在二十年前遇到了妖精,妖精把那個村子的人全部殺了,一個都沒留下。


    狠哪!


    那時候我才三十多歲,正在淇湖釣魚,忽然看到北麵火光衝天,仔細看去又不像火。


    紅啊,紅的一塌糊塗。


    看著開在天上的倒像是一朵朵紅色花朵,你說怪不怪,紅花能夠開到天上的雲朵上。


    整個北岸都變成了紅的,就是不知道是花的顏色,還是血的顏色。


    從那以後啊,這個淇湖就換了個名字,碎夢湖。”


    “這件事當時成了整個龍昌的奇談,人人都怨恨那個妖精。


    嘿,可我們本地人啊,倒是覺得那個妖精挺可憐。”


    老頭子一邊撐著船,一邊不時在嘴邊抹上兩口酒葫蘆的口。


    葉昶坐在撐船老頭子身邊,和老頭子嘮著家常,並將自己包裹中裝的酒分給了點滴不剩的老頭子葫蘆中。


    讓這個老頭子對這個年輕後生更是另眼相看幾分,話匣子也在葉昶這個紈絝子弟麵前打了開來。


    “哦?妖精還挺可憐?”葉昶故意問道。


    “哎,也算是冤孽了。


    我還記得當初湖北岸有個模樣俊俏的讀書後生,在這十裏八鄉的也算是有個讀書種子,狀元郎的好名頭。


    可是那個後生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常常流街戀巷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那後生一日遇到了一個重傷的女子,就是那隻妖精。


    可當時他不知道啊,所以起了色心。


    便不懷好意的將那女子救下,並且推心置腹養在家裏。


    那女妖精也是鬼迷了心竅,居然也漸漸愛上了那個浪跡花叢的書生。


    可是有一天那書生不知怎的竟惹上了一隻大妖,大妖想要殺他,女妖精便不得已露了真相,救下那後生。


    後生知道了女子是妖精的身份,居然請來高人殺她!


    那妖精拚著命殺了那後生,連帶著整個村鎮都遭了殃。”


    “女妖精救了人,卻遭到了追殺,你說是不是可憐?”


    “所托非人哪。”


    老頭子說罷,仰起頭一口濃烈的良酒入腹,頓時感覺全身溫暖了起來,“好酒!”


    葉昶和老道相對無言,從蛛絲馬跡中兩人已經知道那個女妖精是誰,血姥。


    葉昶咂咂嘴,沒想到自己還真是一語中的啊,那隻老妖婆還有如此悲慘的經曆?


    想著葉昶驀然看了看一言不發的老道,原來是同命相憐呐。


    老道也比那血姥強一點,至少那隻叫青蝶的妖精在臨死前依舊愛他呀。


    聽了這個故事五味雜全的六個人半響沒有說話。


    隻有霧蒙蒙如煙如幻的濃密雨絲拍打在水麵與小舟上。


    這時一隻木筏劃破水浪,蕩漾出一溜波紋,急速朝著葉昶這邊衝來。


    簡單的木筏上站立著一個一襲青衫樣貌賣相十足的清臒男子。


    雙手背在身後,疾風吹來,身上的袍子衣衫獵獵作響。


    無槳不劃的木筏詭異地朝著小舟腹部猛然衝來,身在船中間的朱晃麵色一變,雙手從身後抽出那棍手臂粗細的紫雷棍子。


    而後雙手抱起向來勢不減分毫的木筏上的人影砸去。


    那青衫未動,而是從口中吐出一口玄妙泛濫著真氣的濁氣白霧。


    白霧似箭,口似弩。


    白霧與徑直而來的紫雷棍驟然間相撞,白霧煙消雲散,而紫雷棍嗡嗡地破風旋轉而迴,又被一躍而起的朱晃接住。


    那一襲青衫麵帶微笑,輕輕朝前踏出半步,右手探出,左手依舊背後,做了一個請勢。


    木筏霎那間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


    一道響徹大半湖的俊朗聲音響起:


    “刀道孟飛塵,景修為特來討教!”


    景修為秀口一吐便半江湖水。


    景修為周圍數裏的湖水猶如燒沸的鼎爐中炸裂開來的沸水。


    從水麵上噴薄而出,徑直向上掀高數丈,而後兀然靜止在虛空中。


    風中的驟雨也因此聲定格在了半空,透著玄妙真氣蕩漾地臨空不動。


    不知是雨怕了他,遲遲不肯落下,還是他用高超到葉昶看不出的仙人手段將雨驟停。


    可下一刻隨著他飄蕩的蘊含無上威嚴的聲勢漸漸低垂而落,雨幕似大起了膽子,剛剛蓄積在半空中的雨幕如瓢潑,一下子潑落而下。


    可卻未曾落在自稱景修為,修為也花俏也實用的他身上。


    一襲青衫兀自幹燥,連一絲水絲都未曾打上。


    站在船尾的被這神仙手段潑灑的雨幕淋成落湯雞一般的葉昶楞的出神,


    “奶奶的腿,拜師是個技術活啊。


    講究胡裏也花哨呐!”


    …


    景修為,劍豪,不知何故,曾言:此生不入大羅,亦不入江湖。


    ——界譜?卷二上?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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