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立萬把市場經濟模式的幾個要素,逐條講給張居正聽。


    張居正是何等聰明的頭腦,他一下就抓住了市場經濟模式的要點。


    以市場經濟模式搞經濟,不需要朝廷的投入,或者隻需要少量的投入,就能四兩撥千斤,把整個經濟搞活,從而帶動賦稅的飆升,這等好事為何不做?


    哈哈,老張我的眼力果然不賴啊!用文立萬是用到點子上了,這小子的想法總是出奇製勝,好!這小子沒白培養。


    張居正滿臉笑意,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得意門生,內心把自己知人善任的慧眼誇讚一番。


    “學生懇請恩相準許在蘇州實行市場經濟模式,把蘇州作為一個試驗區,如果搞成了,就可以全國推廣。這是學生的奏折,請知府過目。”


    文立萬從張居正的表情看,知道首輔對他的市場經濟模式還是比較認可的。


    張居正接過厚厚的奏折,翻看一下,說道:“嗯,我會仔細閱讀的。”


    文立萬見第一件事情說得八九不離十,趕緊說第二件事情。


    一個帝國的首輔日理萬機,沒有太多時間聽你滔滔不絕展開了講。


    “第二件事情,就是譚令會案件。學生不知三司會審定案沒有。”


    “沒有。此案盤根錯節,三司會審幾次,頗有點投鼠忌器。譚令會、李天喜背後的人,你是知道的。”張居正手裏翻看著文立萬的奏折,似乎不經意說道:“你不必再關心此事,專心做好你的事情即可。這道渾水趟不得。”


    “學生明白,不過蘇州府衙很多官吏是譚令會的門生故吏,如果我在蘇州推廣市場經濟模式,可能這些人會從中作梗。學生怕市場經濟萬一搞不好,做成夾生飯,給恩相丟臉。”


    張居正放下手中奏折,說道:“豈止是丟臉,如果你把蘇州經濟搞亂了,賦稅繳納不上,你這知府未必能繼續做下去。”


    文立萬聽了有些驚詫。


    市場經濟模式肯定是能激活蘇州經濟的,但這種模式肯定也會觸犯很多人的既得利益,若是譚令會的餘孽搗亂,最終變成四不像的夾生飯,那也是有可能的。


    隻有盡快促使譚令會案有個結果,蘇州那幫餘孽才會安寧下來。


    但是剛才張居正已經說得很明白,不讓文立萬關注譚令會案。


    文立萬突然想到一點,說道:“恩相可否促成皇上再給我一點職權?”


    “什麽意思?”


    “一旦蘇州推行市場經濟模式,必然招致既得利益者抵製。這些人大都是府衙的官吏。如果皇上給我罷免問罪之權,譚令會的那些人,就不敢造次了。”


    “你兼任欽差巡撫,敕書給了你罷免之權。”


    “敕書僅限於罷免七品官。”


    張居正嗯了一聲,拈須思考片刻,說道:“敕書帶來了嗎?”


    “帶來了。”


    “嗯,我向皇上爭取一下,給你提高權限,但切不可濫用。隨後你見皇上的時候,請皇上在那份敕書上加批幾個字。”


    文立萬聽後大喜過望,如果皇帝準許提高他的的罷免權,那麽他在蘇州搞市場經濟模式,就有足夠的把握獲得成功。


    府衙的那些官吏,不換腦筋就換人,誰要是阻撓市場經濟模式的推行,就隻能請誰走人啦。


    張居正之所以如此支持他推行市場經濟模式的實驗,是把一條鞭法和市場經濟掛鉤了。


    隻要市場經濟模式推廣成功,一條鞭法的效果就會更加明顯,這樣就可以增加朝廷賦稅收入,反過來證明一條鞭法的有效性,從而減少在全國推行一條鞭法的阻力。


    這兩件事情說完,文立萬正要說第三件事:自己的婚事。


    張居正似乎已經有些注意力分散,說道:“你說的這兩件事,都是大事,迴頭你認真準備一下,麵見皇上的時候,言簡意賅,通俗易懂地說清楚。”


    文立萬聽了這話,一時有些猶豫,大事都說完了,不知道自己的私事算不算大事,現在這個時候說了,不知首輔是否感興趣呢?


    張居正不再說話,拿起文立萬寫得奏折,徑直走向書桌。


    這大抵是送客的意思了。


    一個偌大帝國的首輔,手頭的事情堆積如山,不可能陪一個下級官員隨意閑聊。


    文立萬也隻好隨之站起身來,心中懊悔不已。剛才怎麽就不把自己的婚姻大事,放在第一個說呢?


    這事對首輔來說,並非國家大事;對他文立萬來說,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張居正坐在書桌前的太師椅上,右手拿起毛筆,在硯台上蘸墨,是要寫字的樣子。


    文立萬焦慮萬分,這是首輔明確送客的表示啊。既然正事已經說完了,說事的人也就得告辭了。


    首輔的時間比金子還寶貴哇。


    文立萬歎口氣,蔫頭巴腦說道:“恩相日理萬機,務請注意勞逸結合。學生告辭了。”


    張居正執筆在紙上寫著什麽,頭也不抬“嗯”了一聲。


    文立萬轉身正要退下,卻聽見張居正問道:“子萱何故歎息?”


    文立萬吃了一驚,方才自己隻是微微歎口氣,這點聲音張居正竟然聽得一清二楚。


    不行,現在必須抓住機會,把婚姻大事說了,否則以後更難開口。張居正現在是首輔,整天忙得昏天暗地,什麽時候能再見到首輔,都很難說。


    文立萬突然不知哪裏來了一股勇氣,拱手作揖道:“學生還有一件大事要說。”


    張居正繼續埋頭寫字,說道:“講。”


    文立萬大聲說道:“學生在蘇州結識一個女子,想,想與她共結連理。”


    張居正邊寫便問道:“哦,是在夜遊秦淮的時候認識的?”


    文立萬大驚,額滴神,在秦淮河的畫舫上聽了馬湘蘭一首小曲,消息這麽快就傳到張居正耳朵了。


    “啟稟首輔,此人並非秦淮歌妓。學生要與之結婚的人,是個民女。”


    張居正放下手裏的筆,抬頭問道:“民女可是蘇州人氏?”


    文立萬點頭:“是的。”


    張居正斷然說道:“不可!你難道不知道《大明律》的條文?地方官怎麽能和轄區民女成婚?”


    文立萬說道:“可是......”


    張居正打斷文立萬的解釋,說道:“不必多說,至少在蘇州知府任上,你是不能與之成婚的。”


    文立萬啞口無言,他想跟張居正講人情,張居正隻跟他講法律,這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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