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炸在耳邊,薄涼從睡夢中驚醒過來,自從兩年前得知師父終究還是要走以後,她每天晚上都睡不踏實,一點響動就能驚醒,這個時候她就會下意識的從床褥中間伸過手去攥著薄霧的手,薄霧不管睡沒睡著都會下意識的攥緊她的手,給她傳遞安心的力量。


    是的倆人雖然還睡在一張床上,但自從十歲以後師父就不肯抱著她睡覺了,本來還要自己另行搭一個床鋪,被她好說歹說才放棄,卻在他們中間隔了厚厚的床褥子,不過不妨礙薄涼半夜去抓他的手。


    薄涼下意識的又把手伸過去,卻沒有摸到那一抹溫熱,而是冰冷的床鋪。


    黑暗中,薄涼瞪大了眼睛,不死心的又摸了摸,還是一片冰冷,她忙不迭的爬過橫在中間的床褥,卻見那麵空無一人。


    薄涼突然驚慌起來,心髒像是供血不足一樣狠狠地抽緊,今天!十年了!是師父撿到她的日子,也是師父離開的日子。


    薄涼衣服都來不及換,隻穿著薄薄的裏衣翻滾下床,穿上鞋子奔到外間,打開屋門,唿嘯的夜雨夾雜著冷冷的寒氣就衝進門來,激起了薄涼渾身激靈。


    下午就陰沉的天氣到了半夜開始下起了瓢潑大雨,不時還有幾道雷電劈的天空煞白,但也比不得薄涼現在的臉色慘白。


    薄霧從不許薄涼同他一起去捕獵,但前世薄霧走後她也獨自在這裏生活了數月,還是將山林表處逛了大遍。


    她此時顧不得打傘也顧不得穿衣,就奪門而出,衝進了瓢潑大雨中,到底是會濕透的,穿不穿的似乎沒有太大的必要。


    薄霧教她的輕功身法被她發揮到了極致,在附近山林簌簌疾行,大雨落在她的眼睛裏並不會影響她視物,所以她的速度沒有因為下雨而減慢。


    而她周圍的山林開始變得陌生起來,她卻仍沒有薄霧的影子,她終於是明白,薄霧是真的走了。


    雖然早就知道他要走,但真正到了這一天卻仍是心痛難耐,她跑的精疲力盡了,停在一棵百年古樹下,被雨淋得分外狼狽,薄霧是真的走了,不然怎麽可能看到她被淋成這樣都不出來幫她擦擦幹呢?


    她的臉上滿是雨水,若非她流不出淚來,否則定不比這雨水少,雨水落在她的嘴裏化作鹹鹹的味道,苦澀極了,聽說淚水也是一樣的味道。


    她現在最難受的莫過於心疼卻流不出淚來,都沒有其他能發泄的方法,她一拳錘在樹上,跪在雨水裏,不想動。


    雨水打在她的身上至少能讓她有深切的痛感,能讓她清醒,不至於悲傷過度,不然依她現在的狀態,她覺得自己可能會心髒供血不足昏死過去。


    瓢潑大雨並不能阻止危險的靠近,她方才緩了片刻,剛覺得情緒疏解一點,卻發現周圍冒出了許多血紅血紅的眼睛。


    夜冥狼!隻一眼她就判斷出包圍她的是個什麽物種,喜歡在黑夜行動的強大狼群,通常都是上百隻一起行動,力量很大還嗜血。


    薄涼摸了摸身上,什麽都沒帶,真倒黴怎麽這個時候碰上夜冥狼群。


    她環顧四周,是陌生的山林,看來剛才一激動就跑的太遠了點,而且她現在力氣還沒恢複,斷不可能跟這些狼硬碰硬。


    她從水坑中站起來,摸了摸旁邊的百年老樹,再看了看馬上就要包圍過來的狼群,動作敏捷的爬上了樹。


    力氣還未恢複,也爬不了多高,索性夜冥狼不會爬樹,倒一時威脅不到她。


    隻是狼都是有耐心的動物,見她爬上樹,也不急,圍著樹就趴成一圈等著,等到這個人類沒有了體力為止。


    若是其他的人類怕是會被狼群守死,但是薄涼畢竟不一樣,她有須彌界,可以躲在裏麵,雖然不能移動到其他地方,出來還是在原地,但躲避狼群的追蹤還是沒問題的。


    等了一會見狼群絲毫沒有動彈的意味,薄涼就打算進須彌界了,外麵風大雨大還有一群狼虎視眈眈,裏麵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幹什麽要呆在外麵受罪啊。


    但是風雨忽然間加大了的感覺,好像有一個什麽物體高速的在樹冠中穿行向她衝刺而來。


    夜冥狼不會爬樹,那這是個什麽東西?薄涼背後泛起一絲寒意,然後那個東西輕巧的落在她上方的樹杈上。


    “嗷~”那個黑影有著血紅的眼睛,嘴裏發出和夜冥狼一樣的叫聲,薄涼被懾的都不敢動,還有能爬樹的夜冥狼?


    風雨很大,薄涼隻能看到那是一團黑影,卻看不出本來麵目,對峙片刻,忽然一道驚雷劈向旁邊的樹木,把樹下的狼群驚了一驚,薄涼卻借著這道白光看清了那道黑影的麵目。


    手都摸上臉頰淚痣又遲疑了一下,這不是夜冥狼,看身形卻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孩子,他雙手雙腳都伏在地上,蓄勢待發呲牙咧嘴的衝著薄涼的方向,還有一雙血紅的眼睛,活像一隻狼。


    狼孩?莫不是個狼孩嗎?


    薄涼心中泛起漣漪,前世行軍旅上也聽過一些奇人異事,就聽過有人生了孩子不想養就扔到深山裏,卻被狼帶走生活在一起,生活習慣都和狼一樣,卻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了活生生的例子。


    眼前的少年披頭散發的看不清模樣,但是看身形也就十歲上下,想到大概同樣是被扔到山裏的一樣的命運,若不是自己被師父撿走,說不定也同這個少年一樣被狼撿走,這還是好的,被吃了才不奇怪。


    想到這裏,薄涼心裏就有些奇怪的感覺。惺惺相惜吧也不對,同病相憐吧又有些過,可能是一種奇異的慶幸般鬆口氣的感覺。


    一種毛骨悚然般的感覺傳來,薄涼條件反射的摸了下淚痣進了須彌界,然後等了有一會才小心翼翼的傳出來,目瞪口呆的發現剛才她爬的這棵樹被雷電劈成了焦炭,隻有一點點的火星大概是起了火又被雨澆滅了。


    薄涼環視四周,發現狼群還沒走,卻不是環繞著包圍的陣勢,而是圍繞在一起,不時發出嗚咽的叫聲,像是急切的想表達什麽。


    大雨模糊了視線,薄涼四處看並沒有看到剛才那個狼孩少年,再看狼群圍成一堆,心中起了不好的念頭。


    這個少年莫不是被雷劈了吧。


    薄涼很想下去看看情況,但是又懾於狼群不敢下去,糾結了一下,還是咬著牙跳下了樹。


    希望這些狼看在她和這個少年是一個種族的情況下不要把她撕了分屍。


    薄涼小心的向狼群接近,有狼發現她接近,伏低身子,喉嚨裏發出警示的叫聲,威懾她不要靠近。


    這時一頭看起來是狼王的夜冥狼退出了狼群,狼群瞬間分開一條過道,薄涼看到了被它們包圍起來的果然是那個少年,而且真的被雷劈了,劈的還不輕的樣子。


    狼王向薄涼靠近,薄涼有些緊張,生怕它直接就撲過來,一兩隻她可能還可以對付,但是這麽多怕是她有六隻手也打不過吧,何況她手無寸鐵。


    狼王並沒有其他夜冥狼那麽虎視眈眈,而且走到薄涼腳下,狼族高傲的頭顱埋低,嘴裏發出像是哀求一般的嗚咽聲,同時小心的叼著薄涼的褲腳往少年那邊拽了拽。


    薄涼見它沒有惡意,蹲下來摸摸它的頭“你是想我救他嗎?”


    狼王仿佛聽得懂人話一樣點了點它碩大的頭顱。


    薄涼看了看少年的傷勢,老實說很嚴重,因為他四肢落在樹上,所以背部腹部和四肢都有嚴重的燒傷,而且有麻痹抽搐的現象,再耽誤下去說不定就會連心髒也麻痹了。


    薄涼並無顧忌的迴了須彌界一趟,帶出了一棵強心草,又叫白心蓮,反正這裏隻有狼也不會糾結她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反倒是那隻狼王有點智慧的樣子,碩大紅彤彤的眼睛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她。


    薄涼先把強心草給少年喂了下去,保護他的心脈不會被雷電麻痹致死,然後結合肢體語言盡可能簡單的對著狼王說“我要把他帶迴家去治療,不然他的燒傷很難會好。”


    不知道是不是比劃的很形象,反正狼王看懂了,它看了一眼地上燒傷的少年然後點點頭,嗷叫一聲,領著狼群慢慢退去。


    薄涼很慶幸夜冥狼不出深山,不然一大堆的狼跟在身後送別的話估計她也承受不起。


    薄涼費力的把少年扛到身上,十歲少年的身體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少女來說還是有一點點重的,不過她平時習武對這點重量倒不是很在意,隻是今天晚上又是精疲力盡又是被狼群恐嚇也是累的不行。


    這麽一番折騰,天都快亮了,但是雨還是沒有停,隻是雨勢稍減,借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腳下倒也走的穩當。


    雨落在薄涼臉上不間斷的滑下,她突然迴憶起漫天大雪司慕叔叔背著她行走的時候,何其相似。


    “今天師父走了,卻讓我撿到了你,我也不會起名字,這樣吧以後我就叫你薄霧歸了,寄托我一點思念可好?”薄涼對著初升的太陽說。


    而身後的少年依然昏迷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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