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丈一邊說一邊哭,悲苦的涕泗橫流。


    真是令人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心腸最軟的任婷婷已經紅了眼眶,年輕氣盛的幾個人也都聽的義憤填膺。


    “這麽說來,這妖怪是個野豬精。區區一個豬精居然也敢這樣囂張,老人家你不要怕,有我文才……的師父和師弟在,這野豬精也不過是給咱們晚上添一盤紅燒肉而已。”


    聽文才說的這話好大的口氣。


    老人家將信將疑。


    看著幾人都相貌不凡,而且聽到了這野豬精的名聲臉上也沒有任何的懼色。


    看起來似乎是真有本事的,根本不怕這野豬精。


    “這話說的倒不對。”


    九叔突然張口,倒是讓這老人家變了臉色。


    莫非是這仙師不肯幫忙?


    就見九叔給這老人家遞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扭頭衝著幾個徒弟說道。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降妖除魔都是拿性命相拚,稍有不慎,就要身死道消,不是那麽好玩兒的。”


    “所以在與妖魔交手之前,確實得事先打聽清楚他的來曆,搞明白他的本事和目的,先智鬥再力鬥。”


    “那你搜集來的這些情報信息,還需要經過你自己的考量,不能聽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要不然豈不是容易中了妖怪的奸計?”


    “你們隻聽見那妖怪說是山底下的人殺了他的同族便以為他是一種野豬精,又怎麽知道是不是故意說出來騙你們的?”


    “畢竟對付野豬精和狐狸精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套步驟,野豬精皮糙肉厚,主要靠的是功夫,狐狸精精通幻術,需要防備的是靈魂。”


    “這要是被妖怪騙了,準備錯了東西,那豈不是就要完蛋?”


    九叔教訓著徒弟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眾人也都是連連點頭,還是師父有江湖經驗。


    “那師父,這妖怪到底是野豬精還是狐狸精,亦或是別的什麽精?”


    秋生問道,“那我們收集來的這些信息該怎麽篩選呢?要是沒有別的消息和線索補充,隻能把它當成野豬精來準備了。”


    九叔卻挑了挑眉毛,搖了搖腦袋,拉長著聲音。


    “我自然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麽妖精嘍,畢竟我也是剛來知道的並不比你們多,而且這妖怪已經在這裏住很久了,還沒有在村子裏亂晃,隻是守在祠堂。”


    “自然也沒有別的線索留下可以判斷他的身份。”


    眾人無奈。


    “那不能判斷是該要怎麽判斷?師父,您剛才說了那麽多,結果就是不能判斷嘛。”


    秋生感到有些失望。


    九叔卻坦誠的說道。


    “沒錯,是這樣的。無論有多少信息,做出多少判斷,都是基於自己的經驗來判斷。”


    “目前來看這隻妖精很可能就是野豬精,畢竟按照描述,他首先自己透露了來曆,又在村子裏橫衝直撞,撞塌了房屋,聽著描述是像描述野豬精的樣子。”


    “我跟你們說這麽多,不是說這東西一定能用的上,但一定要有這個意識和習慣。”


    “多一份這種意識就多一份保險,行走江湖也能多一份保障。”


    九叔知道有時候很多想法基於現實情況是無法實現的。


    到底該如何權衡,如何取舍?這就需要靠個人的江湖經驗。


    但無論做不做得到,必須都得想到這一步,心裏提前有個防範。


    別看隻是這麽小小的提點一句多想一句沒有用的東西,這都是正兒八經有師門傳承的人才能獲得的經驗。


    每一個經驗裏都藏著血淚的教訓。


    每多一點經驗,就多幾分安全。


    這也是大門大派門下的弟子成活率比那小門小派江湖散人要高的原因之一。


    “那咱們還是按照野豬精來準備吧。”


    任婷婷道。


    文才卻笑了笑。


    “還有什麽值當準備的?不就是一頭野豬精嗎?也不用管他到底是什麽精,我都一下能送他歸西。”


    文才亮了亮手裏的棺材釘,林煜送給他的這一件威力不小的法器直接把他的腰杆給撐硬了。


    確實,隻要不是什麽驚世大妖,一般在這棺材釘手下也走不過一個迴合。


    除非是有一些特殊本事,特殊保命能力的。


    秋生撓了撓頭倒感覺有些奇怪。


    “你說你們村子也沒有幾個會法術的,誰都打不過那豬妖。他想吃你們的人就吃你們的人,想吃你們的牲口,就吃你們的牲口。”


    “又何必像現在這樣威脅你們,把你們困在這村莊裏,讓你們去供奉他呢?”


    麵對秋生的疑問,老人家顯得異常緊張。


    不是因為他心中有愧,是因為他也說不清楚。


    他怕自己說不清楚,惹的九叔他們不放心,不信任。


    “這……這……老朽我也不知道啊。他明明可以把我們全都幹脆利落的殺死,也沒人能夠反抗,但偏偏就留著我們,莫非就是像那貓係老鼠一樣把我們當個玩物?還是想留著我們伺候他?”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老人家又坦誠的增加了自己的疑問。


    “可要說讓我們伺候他也說不通,他隻是按時讓我們送去血食,也不讓我們靠近他待的地方,隻要我們不跑,他也不怎麽管我們。”


    “要不是他最近狂性大發逼著我們要吃童男童女,他願意待在這裏,也就待在這裏了。”


    “無非要吃一些血肉,大不了村子裏多找一些人手上山打獵,亦或是多養一些牲口。”


    “雖說是負擔很重,但也就當做是頭頂上多了個地主了。有了這個妖怪頂在上麵,現在這兵荒馬亂的,反而能讓人安心一些。”


    “也不用怕那些兵匪過境,也不用怕地主剝削,也不用怕城裏的大老爺派發苛捐雜稅。”


    老人家說著說著都顯得有些羞愧了。


    明明那野豬精殺了他們村子好幾口人。


    但要真從現實層麵出發,這野豬精要是不逼著他們吃童男童女,其實還真能接受。


    老人家不好意思的看了九叔他們兩眼,怕他們這些得道之士降妖除魔的人聽了這話心裏不舒服。


    但是九叔和林煜他們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


    自然也都知道民生疾苦。


    這老人家越是有這種想法,越是令他們歎氣。


    這狗日的世道都成什麽樣子了?


    吃人殺人的妖魔,居然比那些官老爺還要讓人放心一些。


    隻可惜這天底下沒有什麽好事兒,是能讓這些老實巴交的窮苦黔首能夠碰得上的。


    這吃人的妖魔雖然不要你的苛捐雜稅,卻仍然要逼著你吃你的血肉。


    夏柳青卻嗤笑了一聲。


    他的江湖經驗也足,甚至比九叔還要足一些。


    因為他如今正年輕,走南闖北的時候。


    九叔雖然是個老江湖,但也有好多年停留在這任家鎮周邊沒有挪窩了。


    真正對於外麵局勢的掌握反而不如夏柳青。


    夏柳青有一些譏諷的笑道:“你當這野豬精是個什麽好妖?他為什麽不一口氣把你們趕盡殺絕?”


    麵對茫然的老人家,夏柳青說出來了令人心寒的結論。


    “他這是把你們當成牲口養著了。”


    “老瘦男子廋詞謂之‘饒把火’,婦人少艾者,名為‘不羨羊’,小兒唿為‘和骨爛’,又通稱為‘兩腳羊’。”


    “我看你們這村子就算是富裕人家,也是一身精瘦,身上沒有幾斤好肉。”


    “哪裏比得上那童男童女?更不用說這童男童女天生性靈,先天之氣尚未散盡,沒有沾染塵世汙濁,還對修行有些好處。”


    “野豬精也是個會吃的。要一股腦把你們的人殺的多了,怕是人心惶惶,死的死,嚇死也要嚇死。”


    “他一口氣又能吃下多少東西?反而還要嫌棄塞牙。不如把你們好好圈養起來,不允許你們逃跑,隻讓你們在這村子裏繼續結婚生子。”


    “然後繼續把童男童女供奉給他。”


    “一頓飽和頓頓飽,他還是分得清的。真不愧是個豬精。”


    夏柳青譏諷的笑了一下,看似緩和,但心裏也是恨極。


    他如今也正是年輕的時候,心裏有著底線。


    讓他自己在快要餓死的時候做如此行徑都未必能做的出來。


    又何況看著這不知是哪裏鑽出來的聽著就讓人感到發蠢的野豬精。


    聽了這樣的話,老人家也是忍不住的抹淚。


    任婷婷也把銀牙緊咬。


    這些莊戶人家真是可憐,不管是到哪裏都隻有被人吃的份兒。


    “師父,咱們得想個萬全之策,幹脆大夥一起上把那祠堂四麵八方都包圍了,一定要把那野豬精趕盡殺絕,挫骨揚灰!”


    任婷婷可是很少這樣殺氣騰騰。


    隻瞧著她滿麵怒容,柳眉豎起,英氣勃勃。


    九叔雖然表麵上不動聲色,但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


    定要斬殺了這野豬精,保了一方平安。


    “既然如此,秋生你跟我去。”


    九叔目光掃了一圈兒,就將眼神放在了秋生身上。


    “師父,要我做什麽?”


    “等會兒我用繩子把你綁上,帶著你到那祠堂裏,就說你是被抓住的過路人,送給那野豬精嚐嚐鮮。”


    “童男童女太過可憐,請求這個野豬精網開一麵。”


    “如此說辭他必然深信不疑。”


    “等到見了麵再趁其不備將他一舉拿下。”


    九叔做出這個計劃也是怕這野豬精提前察覺到風聲跑路了。


    這也是他要教給徒弟的經驗。


    能智鬥還是要智鬥。


    沒有任何一個敵人是能被自己知根知底的,誰也不知道他背後隱藏著什麽逃命的手段。


    這野豬精對於他們幾個不算什麽。


    但要是一個不小心讓他給跑了。


    大夥兒又不能天天在這村子裏守著,這野豬精要是迴來報仇,這村子裏的人又有誰能阻擋?


    就算是他不迴來報仇,跑到別的村子裏去興風作浪,那大夥兒不也相當於是做了無用功。


    九叔看了一圈兒,能選的人也隻有秋生了。


    要說肯定是讓自己的幹兒子林煜做誘餌最為合適,他本來就是一個童男。


    而且修為還最高。


    但是……九叔不舍得。


    而夏柳青臉上總是帶著一股橫氣,畢竟也是從江湖上闖蕩出來的。


    如今跟著大夥修行時間還短,還沒有掌握那種中正平和的感覺。


    這樣的麵相一看就讓人心生警惕。


    帶著他去見那野豬精自然也不合適。


    除了林煜就是任婷婷最為合適了。


    文才就不用想了,他就算想當誘餌都沒這個機會。


    隻因為他長著那一張男女老少的苦瓜臉,看著就讓人沒食欲。


    恐怕那野豬精不會想吃他。


    任婷婷又是個女兒家,九叔多少還是有些老派思想。


    也談不上是尊重還是不尊重,對於這女兒家總是要多幾分嗬護。


    那剩下的就隻有秋生了。


    這小子的眼神清純又愚蠢,看著就人畜無害。


    相貌長得也算英俊,這段時間吃的也好,身上的肉也多。


    白白淨淨的,和那些吃著塞牙的饒把火可不一樣。


    要是逮到了這麽一個獵物,村子裏的人押著他去求情,那才算合理。


    畢竟這真正的是好東西。


    “師父,還是讓我去吧。我去是最合適的。”


    林煜主動開口要頂替秋生。


    麵對眾人有些詫異的目光,林煜有些躍躍欲試。


    “這也是為了萬無一失嘛,再說像我這樣的童男,對於那野豬精來說就是致命的誘餌。”


    “他隻要見了就必然不想走,一定能把他吊住,我再一磚砸碎他的豬頭。”


    林煜看向九叔的眼神,溫和之中又帶有一些堅定。


    他知道是因為九叔的心疼,所以換成了秋生。


    但這確實沒有必要。


    麵對林煜的眼神,九叔自然抵擋不住,也隻能答應。


    “老人家,麻煩你幫忙看看,我們這群人裏有沒有身形,體型,最像你們村子裏人的。”


    “做做喬裝改扮,也免得打草驚蛇。”


    老人家抬頭一瞧。


    還真仔細的瞅了瞅。


    又是搖頭歎氣。


    “唉……幾位都是神仙中人,哪裏是我們村子裏的人能比得上的?差的太多了。”


    要是差的多可不行。


    畢竟他們村子裏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一個個莊稼漢子。


    要怪也隻能怪這幾個人的氣質過於出眾。


    就算是文才也是非常出眾,誰說逆向不算是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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