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飛了許久的烏鵲從天空降落,盤旋在石崖的鬆柏樹上,可鬆柏雖然枝葉繁茂,卻已停駐不少同類,他們在巢穴內蹦噠出來,左右橫跳,吱吱呀呀的發出警告,宣示著主權。


    烏鵲繞了幾圈,偌大的鬆柏,竟無枝可依。


    正當其打算飛往其他地方尋求棲息的時候,石崖旁忽然伸出一抹雪白,那烏鵲生怕又被其他同類占了,連忙飛撲而下,停在那枝雪白的樹杈上。


    楊戩看著眼前笨鳥,自顧自的說道,“你一定是最快學會飛的那隻。”


    而後眺望遠方,心中思緒萬千,時而擔心起娘親的安危,時而想著影響三妹另外兩個男人究竟是誰,時而望向月亮,期盼能找到那一抹身影。


    猶記得初次上天之時,那仙子舞袖,竟與娘親有幾分相似,不知日後是否還有見麵機會。


    石崖上,鬆柏旁,少年的肩膀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多的東西,就連月光都不肯灑在他的身上,唯恐加重負擔。


    “休息夠了,就繼續啟程吧。”


    楊戩對著臂膀上的小鳥說道,那小鳥似乎聽懂了一般,歪著頭,用臉蹭了蹭楊戩幾下,而後雙翅一展,往南方飛了過去。


    楊戩也走了迴去,如今三妹身體康複,也是時候繼續啟程了。


    咻——pia!


    一顆鬆子忽然往上空打了過去,那隻烏鵲還沒飛多久,腦袋一悶,就被打了下來,直直掉落在地。


    過了半晌,


    忽然鑽出一道靈活身影,一隻小鬆鼠賊頭鼠目的跑了過來,看著那暈過去的烏鵲,嘿嘿的先叫兩聲,而後將它後腿一綁,拖迴家去。


    金光洞內,楊戩與楊嬋兄妹二人向太乙真人行了一禮,又奉上一茶,以表謝意。


    嚇得太乙真人連說使不得,使不得,這樣下去輩分得亂,會挨師尊打雲雲,說啥也不願喝下這杯茶,最後還是楊嬋苦口婆心的說各論各的,以哪吒結拜三姐身份,才讓太乙真人心稍稍緩了下來,喝茶都有些手抖。


    一旁的哪吒看得直偷笑,腦袋用混天綾纏著,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這也難怪,那哪吒得了煉器訣,將蓮藕荷葉蓮花一家煉入體內,如今魂魄居於蓮花中,相當於多了一件護住神魂的法寶。


    而那蓮藕荷花本是寶蓮燈的伴生之物,天生神秀,能避萬毒,能消百災,自然也多了一身萬法不侵的肉身,且自愈能力極強,算是補了哪吒不耐久戰這一缺點。


    這一來二去,等於大賺。


    又聽金卯在旁邊講自家師傅在外如何神通廣大,法寶多端,還有三頭八臂,法天象地,聽得哪吒直流口水,兩眼直冒金星。


    二話不說,好了傷疤忘了疼,就開始纏著自家的師傅教他神通去了。


    “你這逆徒,你懂什麽。”


    太乙真人看哪吒在偷笑,怒從心頭起,對著哪吒就是一個腦袋崩,對著他嚴厲的說道。


    “我們闡教最重規矩,話又說迴來,你那父親是我師兄度厄真人的弟子,按輩分來說,你們還是師兄弟來著。”


    嗯?


    還有這等好事?


    這麽說我要叫我爹爹師兄?


    哪吒一聽頓時興奮起來,兩隻眼睛彎彎如柳葉,翹起一隻二郎腿,得瑟的一抖一抖的,恨不得現在就飛去陳塘關,跟爹爹分享喜悅。


    太乙真人腦門掠過幾道黑線,這逆徒天生反骨,看來得找個時間,將那玲瓏寶塔重新煉製一番,多增加幾道禁製才行,這也是為了哪吒好。


    楊戩為楊嬋介紹眾人,而後兄妹二人逐一答謝,又取出一些寶物作為謝禮。


    彩雲碧雲二人連連婉拒,並邀請楊戩兄妹與哪吒三人有空可以去骷髏山,白骨洞做客。


    雲梔三姐妹得了蓮花池的一朵蓮花,她們此行目的原本就是為了尋找木屬性的寶物,為大姐補全天罡神通裏麵的五行大遁,如今隻剩下木遁尚未練成。


    至於金卯,他聽說楊戩三人準備去往桃山,便想跟著一同前去,嘴裏嘀咕著什麽一斧一個老表,一口一聲老舅。


    說的眾人一頭霧水,唯有楊嬋露出沉思之色。


    原本打算將之前的五行石拿出來的,猶豫片刻,還是將這個念頭打消。


    翌日,眾人齊聚金光洞外石崖處,


    金卯換了一身雪白袍,身後帶帽,帽上支起雙耳模樣,帽沿與袖口處纏著細細兔絨,摸上去十分鬆軟。


    哪吒從來不曾見過這種款式,好奇伸手一摸,軟軟唿唿的,那感覺就跟摸兔子一樣,恨不得把臉貼上去。


    “哇,金卯,你這衣服摸著好舒服啊,你大熱天的穿著不熱麽?要不解我穿穿?”


    借?


    開玩笑,我這雪白袍冬暖夏涼的,況且現在哪吒手裏的金磚和兩把陰陽劍都是向太乙真人借的,要不是打不過他師傅,金卯相信那九龍神火罩都保不住。


    “不借不借。你還小,穿不得。”


    拂袖一甩,把哪吒推出三米外,而後雙臂一展,單腿立起,擺出一副白鶴亮翅的架勢。


    “呔!再糾纏,休怪我無禮了。”


    那哪吒哪裏肯罷休,雙腳微微一張,左手抬腕握爪,右手反持乾坤圈,赫然是擒龍控鶴之本領。


    金卯雙眼一眯,是個高手,


    而後前腳推進,一手衝身握拳,一手單掌推拳,饒你有那擒龍控鶴,我這一拳三十年的功力,你擋得住嘛?


    雙方你來我往,拆招破招,不分勝負。


    彩雲與碧雲二人在旁圍觀,看的有趣,身後雲梔背著雙手走了過來,嘴裏發出嘖嘖嘖的聲音,搖頭晃腦的。


    “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咯。”


    碧雲忽然一驚,怒目而視,


    彩雲字字斟酌,越念越上口,遂拿出一本小冊子,記錄了下來。


    雲梔斜視一眼,伸手往碧雲的肩膀一搭,語重心長的說道,


    “碧雲妹妹,你這樣是沒辦法追到你的如意郎君的。”


    “哦?那你有何見教?”


    “來來來,我這裏有一本秘籍,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當真?”


    “當真!”


    “果然?”


    “果然!”


    彩雲有些擔心的看了自己的好姐妹一眼,以她多年的閱人經驗,那雲梔黃發垂髫,丫頭一個,還真是一個敢教,一個敢學啊。


    而另一邊,


    楊戩兄妹二人與眾人辭別,身著白衣的雲停雪隻是點了點頭,目光期待的望著楊嬋。


    “下次見麵要不要比試一場?”


    “僅以劍道?”


    “我隻用劍。”


    “好。”


    楊嬋應了下來,而後左右觀望了一下,偷偷的從腰上掏出一個酒葫蘆,往那持劍女子甩手一扔,


    “臨別沒有什麽好送的,這葫蘆上有幾句話,我發覺我不太合適,就送給你了。”


    雲停雪接過酒葫蘆,抬眼看去,隻覺得一股豪放灑脫之氣順著酒氣迎麵撲來。臉上少見的露出一絲笑意,對著楊嬋品頭論足起來。


    “這首詩寫的極好,就是酒不太行。”


    “不要還我。”


    楊嬋把手一伸,雲停雪就已經把酒葫蘆別在腰上,抬起手在輕輕的拍了下楊嬋的掌心,


    “打贏我再說。”


    白衣如鬆雪,青衫似竹梢,


    竹苞鬆茂,寓意極好。


    楊嬋辭別了雲停雪之後,朝哪吒金卯招唿一聲,那金卯哪吒二人對視一眼,然後後躍一步,雙手下壓,氣沉丹田,彼此收功。


    兩人棋逢對手,如將遇良才,不相伯仲。


    金卯一甩白袍,對著哪吒抱拳,鄭重的說道,


    “賢弟你實力不弱,你我不相上下,擇日再戰如何?”


    “下次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二人拱手對行一禮,皆心滿意足,往山崖處走了過去。


    見楊嬋站在一旁,石崖鬆柏樹下,楊戩與雲遙正在辭別,哪吒大搖大擺的,剛想上去湊個熱鬧,就被金卯攔了下來。


    “哪吒賢弟,你可聽聞一句話?”


    “哦?不知兔哥說的是?”


    “君子成人之美。”


    “啥意思?”


    “意思就是隻要你成為君子,你就會成為別人眼裏的美男子。”


    哪吒正想反駁,可順著金卯目光望去,那鬆柏樹下,二哥一身白袍俊朗,樣貌如玉,舉止之間更有一種倜儻風流。


    好一個溫潤的美男子。


    那藍衣女子眼中顧盼生輝,想來在她眼裏,也是如此。


    哪吒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看來兔哥的肚子裏是有幾滴墨水的。


    楊嬋盯著金卯,大有一種想把他嘴縫上的既視感。


    沒過多久,二人樹下辭別,楊嬋見二哥走了上來,當即出聲道。


    “二哥,我想先去玉鼎真人那裏感謝一番,若非他的指點,我也無法因禍得福。”


    “三妹能如此想甚好。”


    楊戩同意之後,將目光轉向哪吒與金卯二人,像是在詢問二人意見。


    “嘿嘿,玉鼎師伯懂的真多,我也要過去問問師傅這裏還有什麽珍貴玩意。”


    “玉鼎真人真是天地間少有的良師啊,要不是我已經拜入截教,真想和玉鼎真人學點本事。”


    哪吒倒還好,隻是金卯不知為何,忽然興奮的感歎一句,楊戩隻覺得是在讚揚師父,心中也是高興,看過劇本的楊嬋總覺得金卯似乎知道很多東西,但也不好試探,隻能將心中疑惑先藏起來。


    “咦?我表哥說聞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金卯聲音剛落下,隻聽得砰的一聲,一道煙霧炸開,一隻棕色小老鼠跑了出來。


    然後聳動鼻子,一步一步的走到楊嬋身邊,再確定味道沒錯之後,遛到楊嬋的肩膀上。


    信息素?


    從身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精致的小木盒,然後從小木盒裏麵掏一張泛黃卻嶄新的照片,用毛巾擦拭一遍之後,雙手呈到楊嬋麵前,目光希冀的指著照片,那意思不言而喻。


    楊嬋看到傑瑞的第一眼,就想起了當初看湯姆的劇本《六道湯姆vs千手傑瑞》,這不是那隻千手傑瑞麽?


    照片裏湯姆與傑瑞二人在沙灘度假的場景,自從楊嬋昏迷之後就沒有見到湯姆了,當時情況緊急,沒能把它帶上,此時也怪想它。


    “你是說湯姆對不對。”


    小老鼠把頭點出了殘影。


    “我也挺想他的,我們一起去桃山找它好不好?”


    “喲唿!嗷唿!”


    得到答案的傑瑞興奮的跳了起來,狠狠地在楊嬋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忽然砰的一聲,變成雲霧消散,沒過一會,傑瑞就拿著行李箱走了出來,那樣子跟要出遠門一樣。


    楊嬋臉色一紅,剛剛那一下著實始料不及,隻能摸著臉龐安慰自己,


    那隻是老鼠,不礙事不礙事。


    硬了,拳頭硬了。


    光天化日,輕薄我三妹!


    眉心蕩出一抹銀光,楊戩就打算給那隻小老鼠一點教訓。


    “二哥!冷靜!那隻是老鼠,別生氣別生氣。”


    金卯與哪吒攔在楊戩跟前,一人拖著一隻手,生怕天眼一開,鬧得不可開交。


    —————


    與此同時……


    這幾天桃山崖下時常有白光閃現,尤其是晚上的時候,一閃一閃的,尤為嚇人。


    湯姆貓拿著一柄切刀,帶著鐵麵具,正在鐵鏈上做著切割。地麵上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斷了的扳手,變形的錘子,裂開的鎬頭,扭曲的銀針,扔的遍地都是,


    半小時後,湯姆看了看切鈍了的切刀陷入了沉思,莫非是使用的方法不對?


    隨後把切刀一扔,挎著張貓臉,趴在地上思考起來。


    “沒事的小貓,這是天條幻化而成,是切不斷的。”


    瑤姬看在眼裏,既是欣慰,也是心疼。


    歎了一口氣,摸了摸湯姆的腦袋。


    ?????


    我湯姆還就不信了,


    湯姆看著天上的彎月,那彎月慢慢的變成一把鋒利閘刀,腦子裏靈光湧現,湯姆左手作錘往自己右手重重一敲,主意有了!


    湯姆貓緩緩的穿上自己的白大褂,戴上白手套,神情肅穆,這是一個大工程,理應得到重視。


    然後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瑤姬看著湯姆仍不死心,好奇的看了過去,隻見它畫了一把兩米長的閘刀,閘刀兩邊各有一隻造型獨特的飛鳥,將這把閘刀高高吊了起來。


    尤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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