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徐一閃到街上采辦物件,誰知剛出門便被一群人圍住。


    身旁嘰嘰喳喳的議論聲不絕於耳。


    “徐哥,您給說說,那王爺真的瘋了嗎?”


    聞言,徐一閃立馬躥上一股火來,當即吼道:“誰在外麵造謠?!是不是想去衙門吃官司啊!都閑的沒事做了是嗎!要不然跟我去王府的牢裏坐一坐?!我們堂堂王爺豈能容你們這般詆毀!”


    此話一出,當下將那些百姓震懾住,再也沒人敢出聲。


    平日裏的徐一閃是出了名的好脾氣,這次卻一改往常變得如此急嚴令色,人人心裏都嘀咕,看來這溫家王府裏的王爺,是真的出事了。


    “走了走了!別理他們,我陪你去買,咱倆速去速迴,省得再碰上這些愛看熱鬧的人。”


    張饅拉著徐一閃就往外走,兩人走到一處人少的地方,徐一閃突然停下了腳步。


    見他一停,張饅也順勢停下。


    徐一閃一直沉著臉,聲音都比之前低了幾度。


    “現在這裏沒人,就我們兩個,說說你這幾天怎麽想的。”


    張饅不緊不慢地坐在一旁的台階上,在旁邊的土裏翻出一塊小石子,顛在手裏,一下…兩下…


    徐一閃有些著急:“你快點說啊,我這幾天越想越著急,我們老爺這才把王爺盼醒了,你說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張饅還是沒說話,不過手上的動作倒是停了。


    “而且最讓我煩亂的是自己,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總覺得自己的腦子亂的很。”


    徐一閃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見張饅那意味深長的神情,忍不住瞅了他好幾眼,最後走到他身邊坐下。


    “怎麽了你,平時不是話最多嗎,怎麽這時候到裝起矜持來了。”


    張饅這才緩緩開口。


    “徐胖子,其實咱倆想的差不多,但是,我倒是覺得這腦子裏啊,越來越清晰了。”


    “什麽意思?你就別賣關子了,快點說。”


    張饅重新顛起石子,手上發出輕微碰撞的聲音,伴著他略帶篤定的口吻:“王爺醒來那天,你我都沒見到王爺,隻是聽阿玄描述的王爺如何如何,再後來,消息就被封鎖了,以致於現在大街上傳言越傳越離譜,可你有沒有想過,讓我們真正覺得亂的到底是什麽?”


    張饅看向徐一閃,指著他言辭懇切道:“胖子,這一點我相信你我是一樣的,我們之所以覺得腦子亂,並非是搞不清王爺究竟得了什麽病,而是他念叨的那個名字。”


    兩人四目相對,一同出聲。


    “陳卿!”


    張饅用石子寫下這個名字,重重畫了一個圈。


    徐一閃也恍然道:“難道你和我一樣,也覺得這名字莫名熟悉,但腦子卻總有一個聲音說我就不該知道。”


    “對!就是這種感覺,我第一次聽見陳卿這名字,第一感覺就像一下子有東西壓住了你我前幾天的別扭,可緊接著又覺得更加別扭,明明心裏覺得熟悉,可腦子就是想不起來,所以才會讓人心煩意亂。”


    “那你的腦子越來越清晰是指?”


    張饅起身,看著地上寫的“陳卿”二字,幾乎就是肯定道:“所以我覺得王爺根本沒有瘋,而真正出問題的——


    是我們!”


    徐一閃被張饅這句弄的有些莫名:“我們?”


    “退一步講,假如王爺真的瘋魔了,那個陳卿真的是王爺隨意編造,那你我肯定全然不知,正常情況下一定會覺得有問題的是王爺,而絕對不是現在這樣,覺得混亂的是自己。”


    徐一閃好像有所明白,但還是不甚明了:“可我們也沒發病,吃喝也都正常,也沒什麽問題啊。”


    “我雖然不知道你我到底哪裏出了問題,但是我這幾天無事可做,問了好多咱們府裏的人,聽說往外散布消息的都是日工,他們的反應就和我方才說的一樣,覺得肯定是王爺的問題,可奇怪的是,但凡是我們府中的長工,都和我們差不多反應,心裏熟悉,可是腦子卻半分印象都沒有。”


    聽罷,徐一閃倒是好好打量了張饅一眼,“行啊你,想不到平日裏話又多又臭,這次說倒還挺有道理。”


    “有你這麽誇人的嗎,我可告訴你,我就是覺得這些天太無聊了才想的,阿玄成天守在幽蘭殿,這也沒人和我聊天啊。”


    徐一閃打趣道:“說的和之前有誰愛和你聊一樣。”


    張饅雖然沒再繼續接話,可總覺得本來下一秒就要脫口而出一個名字,卻怎麽也開不了口。


    他盯著地上寫的那兩個字,眼神若有所思。


    “走,我們迴府再去找人問問,說不定就能發現些什麽。”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當流言傳到皇宮,皇上尹鴆立馬下令加派人手四下尋醫,不將王爺醫治好誓不罷休。


    “公主,出大事了!”


    阿靈焦急地跑進內殿,見此時的尹寒熙正在專注彈琴,卻也顧不得尊卑,直接開口喊道。


    “公主,奴婢聽說外麵都傳著溫府裏的王爺一連昏睡幾日,可醒來之後卻瘋了。”


    彈琴的手瞬間脫弦,發出一聲刺耳的崩響。


    尹寒熙心裏一驚:“你說涼寒哥哥?他瘋了?!”


    阿靈小心翼翼點了點頭,“我聽送水的小太監說的,他說皇宮外麵都傳遍了,說王爺醒來之後一直念叨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名字,而且一個勁兒問別人怎麽會忘掉那個人。”


    尹寒熙眼神一變,兩手按住琴弦,兀自沉默了許久。


    “公…公主?”


    阿靈見尹寒熙這個時候還走神,心裏很是奇怪,若要是擱著往日,現在早已備車前往溫府探望了。


    “你可清楚那人的名字?”


    尹寒熙起身走至阿靈身邊,幾乎就是盯著她的眼睛問道。


    阿靈被公主的眼神嚇住,忍不住向後倒退一步。


    “嗯……好像是叫……叫……陳卿。”


    尹寒熙眼瞳一閃,神色忽然變得十分古怪。


    她小心問道:“你不確定?”


    阿靈不明就裏,但也隻好硬著頭皮迴答:“如果奴婢沒聽錯的話應該就是叫陳卿。”


    這次,到是輪到尹寒熙微微後退一步。


    阿靈作勢去扶,可是卻被下一秒的尹寒熙抓緊了胳膊,阿靈抬眸對上她的眼睛,幾乎就是滿眼的驚恐。


    “公…公主,您先不用擔心,皇上已經下令全國上下廣集名醫,王爺肯定會……”


    不等她說完,尹寒熙打斷道:“靈兒!你告訴我,你當真沒聽過這個名字?”


    阿靈見公主一臉認真,半分玩笑之意都沒有,連忙點了點頭。


    胳膊上的手慢慢鬆開,阿靈見尹寒熙眼神微微慌亂,連忙端了杯茶遞過去。


    “雖然沒聽過這個名字,但是聽著就怪討厭的,應該沒有人會取這種名字吧,要我看,興許就是王爺昏睡時間過久,記憶錯亂了呢。”


    尹寒熙沒有再說話,低頭看著根根琴弦,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片刻之後,一曲音起,伴著公主輕輕吟唱,自嵌月宮內傳出,嫋嫋升空。


    “抱琴空吟心中事,奈何吾心君不知,琴聲遙遙君亦遙遙,七弦瑟瑟我亦瑟瑟。”


    琴聲可聽,人心無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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