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越來越濃,氣溫直降到了冰點。橄欖球隊的中鋒弗瑞德驚奇地指著湖麵:“大家快看!湖麵是不是結冰了?”


    人群嘰嘰喳喳地圍到湖邊,靠近湖岸的淺水地帶,確實開始結了碎冰。


    “噢,我要告訴媽媽。”尤金言自語著,抬頭正看見,對岸樹下,隱約還站了兩個身影。他想起那是哈利、特瑞西。他高興地想叫他們一起過來看看詭異的結冰奇觀。


    “哈利、特瑞!”尤金站起來衝兩人揮手,“天氣好怪,湖水居然結冰了,你們快來看啊!”


    “快迴家!”哈利拚命向著尤金做後退的手勢。


    “你、你說什麽?”尤金已經被冷氣衝得有點打顫了,但是看著哈利、特瑞西一個勁兒的向他比劃動作,反而以為他們出了什麽事,要人幫忙,當下直直向兩人跑過去。


    “噢,見鬼!”哈利魔杖已經瞄準了衝著他過來的七八隻攝魂怪,沒想到尤金莽莽撞撞地跑過來,反而把攝魂怪引得中途轉向了。他抖抖魔杖:“——唿……”


    “不。”特瑞西一把把按住哈利,“你不能進阿茲卡班。我來。——唿神護衛!”


    尤金的腳步越來越慢,隨著他漸漸靠近,哈利身影清晰起來。他看見哈利和特瑞西一人手裏握著一根木棍一樣的東西。兩人似乎是爭執了一番,特瑞西最終將木棍指向天空,然後——


    木棍的尖端發出一陣耀眼亮光。


    尤金愣在原地,然後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果然不疼,我是在做夢吧?”


    哈利就在特瑞西旁邊,但他對特瑞西能讓木棍發光的奇怪舉動絲毫不感到奇怪。他看了過來,繼續比劃手勢。


    尤金這次看清楚了,哈利的手勢是讓他快撤的意思。尤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他已經感到了某種危險,在他轉身往迴跑的一瞬間,忽然一陣窒息般的陰冷籠罩了他。


    尤金心底突然湧上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就好像所有快樂、值得珍惜的東西,統統變得麻木、冰冷,不再鮮活。


    就這樣在永久而唯一的冰冷中,沉寂下去……


    尤金覺得自己就要昏厥了,但這股冷寂忽然消失了。他感到有人把他扶了起來,他的頭抵在一個溫熱的胸口,胸口正隨著那人遙遠暗沉的說話聲微微顫動。


    “……太多了……快讓大家跑……”


    “你別出手……到了魔法部手裏……他們會抓住你……”


    “哈利?”尤金沙啞地試探出聲。哈利把他一隻手架在脖子後麵,抓住他的褲腰,正往小惠金區走。


    見他醒來,哈利放開了他的褲腰,讓他的腳落在地麵上:“你能走路嗎?”


    “出了什麽事?”尤金勉強站直了,發現身邊都是四散逃竄的人。而讓他們逃跑的人……是特瑞西。


    “滾開!”特瑞西用他可笑的木棍四處亂指,但接下下來的事就不那麽好笑了。


    特瑞西所指之處,隨著一聲唿嘯,都留下了一個彈痕一樣,冒煙的黑洞。一開始大家還沒明白過來,直到一個男孩的臉上,被特瑞西劃出了血痕,所有人終於開始害怕了。


    “都迴家去!”特瑞西咆哮著,“對,你,軟腳蝦,哭著迴去找媽媽,說有個巫師在亂發魔咒!立刻!”


    小雀斑男孩本來被嚇呆在地上不敢動,被特瑞西一吼,哇哇地哭著跑開了。


    “他在幹什麽?”尤金難以理解地問。


    “有東西要害大家。”哈利說著,拉著尤金的手臂,往背上一顛,讓尤金更好地靠在他背上,“我們也快走,這裏交給他。”


    尤金踉蹌地走著,拐彎之前迴頭瞄一眼,看到特瑞西背對著逃走的人群,木棍指著上空,又發出一次耀眼的白光。他看了看特瑞西瞄準的方向,那裏什麽都沒有。


    “那裏有什麽東西?”尤金嘶啞地問。


    “攝魂怪,他們會吸食人的快樂。”哈利說。


    “……你能看到?”


    “能。”


    沉默。


    哈利腳下沒停,一路把尤金送到家門口,替他打開了花園柵欄門:“你自己進去吧,吃點巧克力會感覺好很多,我還要去幫特瑞西。”


    尤金沒有異議,他沉默地放開哈利,自己扶著柵欄,蹣跚進入。


    哈利心裏有點難過。不過他沒時間分辨更多,提腳準備去湖邊迴援。


    “哈利。”


    哈利頓住半側的身體,迴頭見尤金探出上半身,拉住了他的手腕。


    “你們是……巫師?”尤金問。


    哈利點點頭。


    “酷!”尤金大力拍打著哈利的肩,“等你們贏了看不見的怪獸,一定得告訴我這是怎麽迴事!”


    哈利對著尤金笑了一下,沒有說話,隻是一邊起步跑開的時候,一邊揮了揮手。他沒有告訴尤金,等魔法部的逆轉小組來了之後,尤金不會記得今天發生的所有事。


    哈利迴到湖邊,看見特瑞西的戰鬥已經結束了,他和一個人並列站在湖邊。哈利有些疑惑地走過去,忽然有人從旁邊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嚇了一跳。再一看,居然是住在女貞路上,養了一大堆貓的費格太太。他曾經在佩妮姨媽一家外出時,被托付給費格太太“照顧”過幾次,老實說,他並不喜歡費格太太,她家的貓都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你不能呆在這兒,孩子!”費格太太尖聲說著,同時拉著哈利往後走,“你會受到牽連的。”


    哈利當然不會輕易離開:“太太,我要去找特瑞西……”


    “交給蒙頓格斯,他會處理好的,他對怎麽逃脫製裁倒是深有研究。”費格太太堅定地抓住哈利沒有鬆手。


    “我不明白……”哈利推拒著。


    “他違反了《保密法》,魔法部會派人來的,要是你也一起去受審就更不妙了。”費格太太說著,趁著哈利在聽到“《保密法》”、“魔法部”時的瞬間呆滯,把他拖離了湖邊。


    在他們轉角的瞬間,魔法部的人幻影移形到達了。開始向特瑞西和蒙頓格斯詢問情況。


    當天下午,等魔法部的人離開之後,哈利找到特瑞西,商討今天下午的意外情況。


    “費格太太是個巫師啞炮!”哈利一見麵就抖出重磅消息,“她住在女貞路,是受了鄧布利多教授的委托,‘照顧’我的生活的!”


    “我們一直被鳳凰社的人‘監視保護’著,今天在湖邊,教我怎麽應對魔法部的人,就是鳳凰社的,叫蒙頓格斯。”特瑞西說。


    哈利、特瑞西互相瞪了一會,然後哈利伸出手:“魔法部給你的傳喚單呢?我看看。”


    特瑞西拿出魔法部給他的受審通知。


    “違反了《對未成年巫師交易合理約束法》和《國際魔法師聯合會保密法》1,唔,我記得這兩部法律處罰很嚴的,呃,”哈利看到處罰意見,歎歎氣,“果然……他們要銷毀你的魔杖。我們怎麽辦?”


    “沒事,蒙頓格斯說,鳳凰社可以幫忙運作一下。”特瑞西聳聳肩,低頭摸摸自己的魔杖,自我安慰道,“沒事的。”


    哈利又覺得有些難受。本來是他先抽出魔杖,本來應該接受處罰的是他才對。


    “不過今天下午的攝魂怪很奇怪,”特瑞西把魔杖放好,背靠著床腳,閉眼思索著說,“我都沒怎麽抵抗,他們就自己撤了。”


    “也許是你的守護神太酷了,把他們嚇走了?”哈利半開玩笑的說。特瑞西的守護神是威風凜凜的拉文克勞鷹,他的守護神咒的形態,也和自身的魔力狀態緊密相關。在特瑞西狀態良好的時候,召喚出的巨鷹,展翼時足有兩米多,威懾力十足。


    “也許吧。”特瑞西有些憂慮過度地說,“最近……還是小心些。”


    “怕什麽。”哈利說,“隻要我在女貞路,食死徒就找不到,也傷不到我。現在魔法部盯上了這裏,攝魂怪再來,我們也不會有太大危險。”


    “話是這麽說。”特瑞西聳聳肩。


    正好艾瑪太太叫他們吃剛出爐的鬆餅,兩人把傳喚單一扔,踏著拖鞋爭先恐後地去搶點心了。


    這天半夜。


    哈利又做夢了。他夢見自己坐在高高地王位上,下麵的人圍成一圈,中間躺在一個披黑鬥篷、戴麵具的人,他對他不斷地施展鑽心咒。


    當哈利覺得足夠了,無所謂地揮揮手,讓人除掉那個人的麵具時……他發現那是小天狼星。


    哈利醒了。


    那種陰冷的感覺又迴來了。


    等到亂跳的心髒終於平靜下來,他才發現,外麵本該夜深人靜的街道,意外地喧鬧。他打開小閣樓的窗子。


    然後看見了讓他驚呆的情景。


    攝魂怪……鋪天蓋地的攝魂怪。


    成百上千……還有更多,不斷從籠罩在女貞路上空、閃著電光烏雲中湧出。


    街上到處是火光,哭喊聲、慘叫聲……還有披著鬥篷的食死徒們的尖笑。


    食死徒們挨著毀掉女貞路上所有麻瓜的房屋,放火燒房子、用風掀走牆麵和屋頂、炸掉了花園……然後折磨著,驚醒尖叫、衝出房屋的麻瓜們。


    鑽心咒、切割咒、把麻瓜掀到空中取樂……


    攝魂怪們在路上穿梭,送出一個個死亡之吻,留下一具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梅林……”哈利看著眼前的情景,人間地獄,不過如此。


    他拿出枕頭下麵的魔杖,赤著腳往門外衝。


    “——唿神護衛!”哈利含著淚水奔走,年青的雄獅咆哮著,撕碎了正在折磨費雯太太的攝魂怪。


    哈利不顧一切的衝向用鑽心咒,折磨埃文先生的食死徒。


    “——昏昏倒地!昏昏倒地!”魔咒明明對準了食死徒,但是卻在擊中前自動偏離,而食死徒們也似無所覺。


    哈利幹脆整個人衝著食死徒衝過去,但是他的拳頭在砸到食死徒的身上之前,卻被一股柔軟無形的力量帶偏,任他如何嚐試,也無法接近食死徒一分。


    哈利明白了,這是血緣魔法。


    它隔離了他和食死徒。


    食死徒們在屠殺麻瓜,卻對哈利視而不見。就像他們點燃了所有房屋,卻看不到佩妮姨媽的房子一樣。


    但是埃文先生能——


    他看見了哈利,在鑽心咒地劇痛中,他對哈利擺擺手,嘴唇蠕動著。哈利居然認出了他的唇語,他在說:“孩子,快跑。”


    哈利呆呆地倒退幾步,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古怪的、萬聖節都不肯給孩子糖果,但是卻會對送報紙的他微笑的埃文先生……閉上了眼睛。


    不。


    哈利踉蹌跌倒,又爬起來,往街上跑去。漸漸地,哈利跑動的腳步慢了。到處都是火光、血光、慘叫……街麵的屍體裏,有送過他糖果和餅幹的人、有和他一起玩球的人、有曾經和達力一起追打他的人……


    直到一聲尖叫,讓哈利迴神。


    是尤金一家。他的爸爸媽媽已經倒在了花園裏,而尤金也被一隻攝魂怪抓住,即將觸到它腐爛的嘴唇。


    “撕碎它!”哈利怒吼著,揮動魔杖。銀獅衝上前去,一爪將攝魂怪撕裂成兩半,然後那隻攝魂怪化為灰燼徹底消失。


    “尤金!”哈利向尤金跑過去。


    尤金咳嗽著,像是要把內髒都咳出來。然後他捂著嘴抬頭,用帶著痛恨和淚水的目光,看向哈利,嘶啞地吼出兩個字:“怪物!滾開!”


    哈利停住了。


    “你把它們帶過來的!你殺了我的爸爸、媽媽!兇手!兇手!兇手!你滾開,你這個雜種!你是個怪物!……”


    哈利愣愣地搖頭,在尤金近乎崩潰的吼叫中,倉皇後退。他隻能順著街道繼續走下去,舉目四望,到處是受難的麻瓜們、整個世界都充滿了他們的慘叫、身後還有尤金聲嘶力竭地痛罵聲……


    銀獅在前麵開路,亂飛的魔咒總是會在命中哈利之前,從他身邊擦過。


    哈利也似無所覺。


    一個聲音越來越強烈地在他腦海裏對他說:好好看看,你都做了什麽。


    他們都是你害的。


    都是你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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