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阡明遠兩兄弟料想的稍稍有一點不同,阡陌後來沒有再出門。並不全是因為楚懷墨又宅在了院子裏的緣故,而是一來,她想知道的信息通過這三日的探查和之前拜托星蕪做的工作已經全部弄清楚,不再需要出門了,二來,她的雪花劍既已到手,總要留兩日時間來熟悉一下手感。


    於是這兩日她都隻是在自己的院子裏默默練劍,其餘的什麽也沒做。


    楚懷墨見她對著新佩劍愛不釋手的樣子,隻以為她是太久沒碰真劍,而雪花劍又剛好合她的眼緣,或是想要從中找到雪花劍法的秘密什麽的,因此也沒多想。


    再加上他出門幾日,外麵送來的拜貼又堆了一大堆,接下來幾天還要應付這些排著隊要見他的人,也實在沒有精力多想。


    幸好,繼任大典需要確認的那些東西阡陌已經替他安排好迴過信了,不然他隻怕還要更頭疼。


    楚懷墨想著,等忙過這兩個月,正式接手閣內的事務,他也能空出手來處理一下阡陌的問題了。


    隻是他不知道,自己這個主意極大的小侍女,已經自作主張地處理了自己的問題,用不著他插手了。


    阡陌想要報仇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急切,她害怕再過上幾日自己連麵上的平靜都沒有辦法維持了。於是她隻用了不到兩天的時間就完全熟悉了這把新劍,然後將自己會的所有武功路數都複習了一遍,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她知道,報仇的時間,就要到了。


    她沒有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任何人,包括這幾日一直偷偷幫她暗度陳倉的星蕪。這一天下午,阡陌用了一個半時辰溫習自己的計劃,又檢查了一遍計劃中可能會用到的各種藥物的準備情況,確認了三次沒有遺漏之後,才重新打開了藥台,配置起了另外一副藥。


    這副藥說起來也算是阡陌自己研製出來的,藥效和安神丹相似,但使用起來又和安神丹有些不同——算是安神丹的升級版,阡陌給它取的名字叫做迷神散。


    迷神散呈粉末狀,因為被阡陌加了些香料混在其中,所以藥味並不重,反而有些像女子用的脂粉香氣,聞起來不容易引得人警惕。至於效果,也很簡單了,隻是讓人熟睡而已。


    隻是和安神丹導致的那種熟睡不一樣,迷神散的見效要慢一些,聞到的人“昏迷”的時間也更長一些,正常情況下迷神時長能達到十二個時辰,而且醒來之後並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妥。隻會像許久沒有休息,睡了個無夢好覺一般,不會有那麽些頭痛眼花的副作用。


    洗了個澡,又新換了一身衣服,阡陌事先服用了一顆迷神散的解藥,便將手上的這一管迷神散均勻地撒在了自己中衣的衣領和袖口,然後,在臉上捏出一絲笑容,起身打了一盆熱水,端到了楚懷墨的房中。


    “公子,該洗臉睡覺啦。”


    她彎起嘴角揚聲歡唿道,沒心沒肺就像是沒有絲毫的煩心事。


    “這麽快?”楚懷墨聽到她的聲音,有些迷茫地從一堆文件中抽出神來,一抬頭才發現窗外已經星鬥高懸,萬家燈火漸息,不管怎麽看都不像時辰還早的樣子。


    “你還說呢,這幾日要麽不見你人,要麽就整日把自己埋在公務裏,我看你已經連我都忘了。”阡陌皺了皺鼻子,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你這丫頭,真是沒良心。”楚懷墨失笑,接過阡陌遞過來地溫熱的毛巾,擦了把手,然後點了點她的額頭。“我不見人不是給你找雪花劍去了嗎?現在劍到手了,反倒埋怨起我沒時間陪你了。”


    阡陌哼了一聲,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將楚懷墨放下的信件合上推到一遍,然後拉著他的手腕就將人從桌子前拖了出來。


    “這些明日再看,天都黑了,這麽熬著對眼睛不好,你都在坐了好幾個時辰了。”


    楚懷墨晚飯後才開始看這些文件,算起來頂天了也才兩個多時辰,怎麽到阡陌嘴裏就成了“好幾個時辰”了?楚懷墨聽著阡陌嘮叨個不停,卻並不生氣也不覺得她吵,隻覺得自己這空了大半日的屋子裏終於有點人氣了。


    聽阡陌讓他白日再看,楚懷墨忍不住搖了搖頭:“白日那麽多人上門拜訪,哪有時間?也隻能晚飯後閑暇下來再處理了。”


    “他們上門拜訪,你可以不見啊!”阡陌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哪有你想的那麽簡單。”楚懷墨失笑搖頭,洗淨了手臉,又接過阡陌遞來的水杯涮了口,任她忙裏忙外折騰了半天,最後如平日一般給自己寬下了外衣。“不早了,你也快睡吧。”


    阡陌站在楚懷墨身後,將他的外衣搭在一旁,輕輕咬了咬下唇,仿佛是生怕吵醒了什麽東西似的,輕輕喚了聲“公子”,楚懷墨轉身,剛想問她有什麽事,阡陌就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中,緊緊抱住他不願撒手。


    阡陌身上傳來一陣有些陌生的好聞香氣,有些像脂粉味,卻比脂粉味淡的多,也沒有那麽膩人。楚懷墨感受到阡陌恨不得將自己熔化的熱情,心裏卻莫名地一慌,就好像眼前這個人不是在向他尋求溫存,而是在告別似的。


    “怎麽了?”


    “沒什麽……”阡陌用極低的聲音呢喃著,然後在他的懷裏蹭了蹭,才抬起頭帶著三分羞澀三分嬌憨三分愛慕和一分自己看不太清楚的若有若無的神情輕聲道:“我想你了。”


    “我不是在這嗎?”


    “可是我都有好長時間沒跟你單獨在一起了。”阡陌鼓著腮幫子撒嬌道:“你最近每次一看到我就趕人,我就隻有每天早晚才能在你身邊賴一會兒……你就別趕我走了嘛!”


    楚懷墨本來提起的氣息似乎放鬆的一些,他拍了拍阡陌的背,輕聲道:“我何時趕你走了?你想待在這我依你就是了。”


    “這麽說你是同意了?”阡陌仰頭,目光中帶著一絲得逞的笑意。


    “同意?同意什麽?”


    “同意……”阡陌踮起腳尖,摟住楚懷墨的脖子慢慢湊到他耳邊道:“我今天,在你這裏睡覺好不好?”


    楚懷墨的臉在阡陌靠過去的那一刹那就紅了,感受到阡陌在自己耳邊帶著一絲刻意的挑逗的吹氣細語,更是一下子連耳朵尖都跟著紅了。她身上的香氣也在這一刻變得更為明顯。隻是奇怪的是,那一刻楚懷墨心中卻沒有生出什麽亂七八糟的念頭,隻是覺得心跳漏了一拍快,腦子也有些暈乎。可是等反應過來阡陌在他耳朵邊上說了些什麽之後,整個人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大爆炸,一顆心噗通噗通就快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了。


    “你,你胡說什麽!成何體統!”


    “我又沒說什麽,你那麽兇做什麽……”阡陌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混合著純情和風情,讓楚懷墨都有些搞不清楚她在刻意挑逗還是真的什麽都沒想——如果她沒說接下來的那句話的話。“我隻是想陪著你多講會話,又不對你做什麽……你那麽緊張幹嘛?公子,你剛才是不是想歪了?”


    “……阡陌!”這丫頭,居然故意逗他!自己這個主子什麽時候當的這麽沒有威嚴了?這丫頭隔三差五地就拿他開玩笑。


    “公子……你別生氣嘛!”阡陌見楚懷墨臉麵上掛不住了,又立刻抱著他左搖右晃,撒嬌個沒完,吵的楚懷墨頭大無比卻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我還不是想跟你在一起,想跟你多待一會兒,你還生氣……別生氣了嘛!”


    這話哪裏是在認錯?分明是在問罪!


    “唉……好了好了,你別吵了,讓我安靜會。”


    “你嫌我吵啊?”


    楚懷墨:“……”


    沒有,沒有,不敢,不敢。惹不起,惹不起。


    “那我今天……就不走了?”阡陌歪著頭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楚懷墨的神情,試探道:“你也不許告訴秦爺爺,好不好?”


    “……”


    “……那我就當你答應啦!”阡陌歡唿一聲,連推帶拖地將楚懷墨按到床榻邊上坐下,然後哐當一下利落無比地撲倒他懷裏將他壓到了床上,又麻溜地踢掉鞋襪,勾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動作之麻利嫻熟,簡直讓楚懷墨懷疑她是不是為了這件事專門練習過……


    眼看著人都撲到自己懷裏了,楚懷墨沒有辦法,也隻好“從了”。


    想自己堂堂……堂堂一閣少主,在江湖上也是個叱吒風雲的人物,偏偏被身邊一個小丫頭片子吃的死死的……這人還沒過門呢,要是以後成了親……


    楚懷墨想想,自己一世的英名威嚴,大概,可能……就到此終結了吧。


    阡陌說是想跟楚懷墨“說說話”,可是大概是怕楚懷墨反悔趕人,一撲倒人就將眼睛閉得死死的裝睡,一聲不吭,就連楚懷墨喊她想“換個姿勢”都不帶搭理的,然後仿佛是趁著楚懷墨不注意,才慢慢一點一點從他身上“滑”下來,側躺在床榻外麵那一側,擺了個稍微老實了一點的睡覺姿勢,不再壓的楚懷墨喘不過氣。


    楚懷墨拿她明顯的耍賴沒有辦法,隻能對著不遠處的燭台隔空一掌熄了燭火,然後跟著閉上了眼。不過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這一晚卻沒有像上一次阡陌賴在他這不走時那麽輾轉難眠,而是沒過一會兒,就生出了困意。


    感受到楚懷墨漸漸平穩下來的唿吸,阡陌慢慢睜開了眼。這樣的漆黑夜裏,她的眼眸顯得格外的明亮。


    隻是重新睜開眼的她,眼中卻沒有了平日望著楚懷墨時的那種光芒,而是充斥著一抹死寂和決絕。她死死盯著自己心愛之人,連眼睛都不敢眨,就像是害怕自己閉眼的那一瞬間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她輕輕撫摸著楚懷墨的臉,就好像想把這個人的模樣刻進自己的靈魂裏,哪怕過了千百次輪迴也不敢忘記。


    “公子……”她輕輕吻了一下楚懷墨略薄的嘴唇,終於忍不住眨了眨眼,一滴眼淚順著她的眼眶滴落在楚懷墨的臉頰上。


    “我真的愛你……”就算你騙我瞞我,我也還是愛你……


    “你一定……要等我迴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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