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明佑想了想,又道:“再說,她現在寄人籬下,做什麽不做什麽也不是她能說了算的。”


    阡明遠搖頭:“當初我們得到的消息,小妹是在蜀中被人劫走了。這個人不是你也不會我,更不是元家軍賬下的任何人。隻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幕後的人既然敢為了阡家劫囚,那麽很大的可能,便是和我阡家有舊。既然和我阡家有救,那便有七成的可能會收留小妹。若是照你所說,那複元身在某一武林宗派,那那個救走她的人在這一武林宗派中必定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這樣一個人,知道小妹的真實身份,和我阡家有舊,又怎麽會讓小妹拋頭露麵,甚至在武林中造成這麽大的轟動?要麽就是你認錯了人,要麽——”阡明遠眼睛微眯,神情中透著一絲危險的氣息。“——他就是要利用小妹,甚至要利用我阡家的舊人,達成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阡明佑想了想,不太讚同地搖搖頭:“大哥,你別總是從陰暗的角度來看人。興許他們根本沒有想過這些,就隻是隨隨便便來參加一次武林大會,然後小妹又出人意料地成了名,也或許他們正好打的‘大隱隱於市’的主意,既然大家都覺得小妹逃走之後會隱姓埋名消泯於世,他們幹脆反其道而行之,偏偏要在這一個地方闖下名號。畢竟,誰又能想到,如今在江南風頭最盛的複元就是三年前阡家漏網的通緝犯呢?”


    阡明遠沒有反駁,隻是目光閃了閃道:“你說的有道理,隻是我們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


    阡明佑知道兄長的性子,也不和他多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隻是想了想又補充道:“為了進一步查證複元的身份,我下午又特地轉頭出去打聽了一圈——”阡明佑順帶說明了自己將消息傳給明遠如心之後,自己卻遲遲沒有迴來的原因。“我打聽到,小妹——”阡明佑看到兄長的眼神之後又改了口:“——好吧,這複元現在在一個名叫‘邀天閣’的江湖宗派之中,但是從前卻從未現過身,根據我打聽到的消息,她應當是今年三月,才跟著他們的少閣主從蜀中分閣迴來的。而他們那少閣主去蜀中的時間,正好是三年前。不論哪一點,都能和小妹的身世完全對得上,所以我說,這個複元,必定是我們的小妹,絕對不會有錯。”


    阡明遠在聽到邀天閣、少閣主幾個字的時候,神色一凝,望向了阡如心。


    阡如心原本溫柔的臉色更是在聽到阡明佑的話後突然變得蒼白。


    這時,卻聽阡明佑又問道:“對了,長姐,你從前不是在江南待過五六年嗎?有沒有聽說過這個邀天閣?他們宗派靠不靠譜?小妹一個人在那,不會受人欺負吧?”


    阡明佑這十幾年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嘉禾草原上,對遠在湛西的堂姐這些年的經曆雖然知道一些,卻並不十分了解,他不了解,阡明遠卻了解。眼看著阡如心的臉色因為阡明佑無意間一句問話變得更差了,他不禁暗自搖了搖頭,替阡如心開口道:“邀天閣成立的時間不長,但還算是個名門正派,在江湖中,尤其是江南的聲望極高。若那複元是邀天閣的人,倒是真有幾分可能確實是三叔的女兒。”


    “哦?怎麽說?”阡明佑目光一閃。


    他雖然不喜歡功於心計,但卻不是笨人。雖然方才說話的時候是無心的,但是說完之後他就發現了阡如心臉色的不對勁。特別是阡明遠剛才還接了阡如心的話頭……阡明遠就算再怎麽喜歡掌握主動權,也不會無故去搶自己弟弟妹妹的話。他這麽做了,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知道這個問題對阡如心有些為難,而他不想讓自己妹妹為難或是想起任何不好的事。


    “你大概不大清楚,這邀天閣的現任閣主,與我們的父親乃是舊交。也正因為有這層關係,當年三叔將我們分別送走躲避業帝的追殺時,如心才被送到江南托付給了楚伯父。所以,若是如你所說,楚家再救阡家一次,也倒不是沒有可能。”


    “長姐當年到江南也是待在邀天閣?”阡明佑看向阡如心,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阡如心勉強笑了笑,點了點頭。


    “怎麽從沒聽長姐提起過?”


    “好了,此時暫且不提。”阡明遠警告地看了阡明佑一眼,示意他不要再糾纏這個問題。“那複元的身份還需要再行確認,畢竟此事關係重大,為防有人故意利用這層關係,在我將一切安排好之前,你絕對不許擅自去找她。”


    “利用?有什麽可利用的?”阡明佑聽了阡明遠的話,立刻就有些不快。“這十幾年間,阡家已經灰飛煙滅,如今這大鄭國,還有誰記得這天下是我阡家的人打下來的?我們剛與家中遺部匯合的時候,你說我們還小,要忍;三叔一家罹難的時候,你說十幾年的蟄伏不能毀於一旦,要忍;現在隻是認迴小妹這麽一件小事,你卻也有這麽多顧慮。大哥,究竟是你真的太能忍,還是你覺得家族血仇,他人死活對你來說已經完全不重要了?小妹的身份,究竟你是不確認,是不敢認,還是,你根本就不想認!”


    “明佑!”阡如心輕喝一聲,阻止阡明佑再繼續說下去。


    阡明遠的嘴唇抿得很緊,手指關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麵對堂弟的質疑,他平靜的眼眸底下隱忍著翻湧的情緒。


    “你懂什麽……你在嘉禾,有太祖父封地隱軍保衛,又得了嘉禾族掩護,你當然感覺不到這一切。而我和如心,這些年若不是每一步都思前想後慎終如始,我們早不知死了多少迴。


    三叔無故被冤,同帝潑髒水不夠,還要株連阡家滿門,你以為我不想救?你以為我不想動嗎?你怎麽不想想,若是推翻皇室、違抗皇命、從業帝刀下搶人真的那麽容易,三叔為何不在我們的父親、祖父出事,業帝想斬草除根的那個時候就推翻?我如果真的隻是為了一己私欲,為什麽不在同帝和業帝新舊交替的時候登高一唿?


    小妹和三嬸失蹤之時,你知不知道同帝用了多少辦法想引蛇出洞,把我們幾個漏網之魚一網打盡?你不知道,因為你在嘉禾,消息不通。你不知道,因為我不想把這些事情講給你聽。


    我們要做的事情,一步走錯就是萬劫不複,到時候這滿門的血仇你指望誰來給我們報?!是已經被鄭朝同化地隻剩殘渣的周邊諸國遺民,是那些在阡家式微之後就唯恐不及的‘昔日好友’,還是已經所剩無幾的家族舊部?!你告訴我啊!我若是不謹小慎微……我怎麽敢不謹小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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