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仁信請人看了最近合適的日子,上午九時起墳。


    擺案上香,祭祖燒錢,族長出麵禱告祖宗所遷原因、地址,祈求先祖對後人的祝福護佑之詞。


    接骨灰時,高浩然用黑布包著骨灰盒取出,左仁信用黑傘遮擋骨灰盒,避免陽光直射。


    同日返鄉,村民們送了一段又一段,這麽多年他們已經習慣了祭拜墳中人,將他們歸為自家長者。如今要走了,很多不舍,但也明白落葉歸根,戰爭結束了,英雄們該迴家了。


    族長更是一邊又一邊交待高浩然:“骨灰不能落地、遇到台階或橋需要念逝者姓名,告知小心。”“骨灰盒上下車,一定要用黑傘遮擋好。”還有骨灰安葬注意事項都一一叮囑。


    左仁信堅持一定要跟著送迴來,迴來坐火車,又轉車,骨灰盒都是高浩然抱著的,倒也一路順利。


    快到縣城了,高浩然提前通知了一雜貨店的老板,也是他們高家的徒弟,沒有驚動慕廠長。怕生意人可能會有些禁忌,更不能用他的車。


    高家這位徒弟李陽,正好也有輛黑色的小轎車,他不在意:“自家師伯沒什麽好禁忌的,我當他們都活著,他們能坐我的車,我感到榮幸。”


    高浩然抱著骨灰盒坐在後麵,左仁信仍拿著那把黑傘,坐在旁邊方便上下車遮擋陽光。原本這遮傘的應該是宋聽南,但她個子矮了夠不著師父與師伯。


    紙錢、香燭、貢品等李陽都準備好了,高浩然讓聽南在車子的後視鏡柄上係了一條紅顏色的布條,並出發。


    離高家村還有很長一段距離,高浩然就看到路邊等著不少村民,都穿著素衣等著。車子剛一出現炮聲就響起,“哥哥們,迴家了,你們看大家都來迎接你們了。”高浩然抱著骨灰盒下車,左仁信撐傘,把骨灰盒放進來迎接的“小轎子”中,迴來的日子是李陽通知的。


    村民們都知道高家人上前線抗日打仗,主席說,我們幹革命是造福下一代,而為了革命,又不得不丟下自己的下一代。高家人正是如此,當年能上戰場的全去了,一個繁榮昌盛的家族也因此人丁稀少,敗落,現在高家英雄迴來了,他們全都早早地等著迎接。


    看著山頂他住的房子那搭起來的靈棚,一路插上去的小彩旗,高浩然心想:聽南說得對,公道自在人心,有老百姓記得兄長們就夠了,他們給予的榮譽更純粹。


    整個‘白事’都是高萬裏主管操辦的,他雖然跛著一隻腳,但辦事效率高,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墓穴請風水大師選好了,棺材選的最好的板材,點燃香火,擺放貢品,安排酒席……


    入棺後,三拜三叩首,不僅高家村,附近很多村民都過來磕頭……高浩然帶著兄長們轟轟烈烈迴家,在陣陣炮竹聲中,鄉親們的陪同下,看著他們落葉歸根,入土為安,他的心也沉澱下來。


    別執著了,善惡自有報,他也許可以創辦一家武館,將高家武學發揚光大。他想等著聽南長大,也許有一日,他會告訴她一份記錄在心中的名單,也許無須等到那一日,一切就已披露在人前,誰知道呢?


    “為而不爭,成而不處”——是他這趟旅途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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