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上,那被戰火燒去的‘戲子無義’四個大字,徹底消失。


    視角逐漸放大。


    出現一副兵荒馬亂的亂世場景。


    無數衣衫襤褸的百姓,正逃亡著。


    而點燃‘戲子無義’四個大字的那道戰火,就是燃燒著百姓們房屋中的一小朵而已。


    常縣,已經被軍國主義的日寇占領。


    無數無家可歸的常縣百姓,不得不向著旁邊還未被攻占的千年古縣,耒縣逃去。


    而此時,耒縣梨園,最大戲班子當中。


    唯二稱得上‘角’,同樣也是夫妻的兩位戲班頂梁柱,正在做著訣別。


    那位丈夫,看著麵前同樣是‘角’的妻子,擦了擦對方眼角的淚水道,眼裏滿是柔情,語氣卻堅定不移道:


    ”秀英,隔壁的常縣已經陷落。”


    “軍國主義的日軍,絕不會就此罷手,他們要做的是亡我們的國,同時也亡了我們的家園。”


    “我必須做點什麽了。”


    被稱為秀英的女子,雖然萬般不舍,可聽著丈夫語氣裏麵的堅定,也是抽泣幾聲後,重重的點了下頭:


    “剛子哥,你去吧,那是你一個男人在這個亂世中,最應該做的事。”


    被稱為剛子哥男人,不舍的最後撫摸了下妻子畫滿了彩妝的臉龐,繼而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要朝外走去。


    隻是,一個拿著煙杆,抽著旱煙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擋在了梨園的門口,是戲班的老班主。


    “班主,我……”身上掛著行李的剛子剛想解釋。


    戲班的老班主卻敲了敲煙槍,搖了搖頭:


    “陳剛,你不用解釋,第十軍就在府城,我知道你要去幹什麽,我們這附近千萬生民的命,都係在第十軍身上了。”


    “要去,也別空著手去,我聽說第十軍也正艱難,班主老了,沒力氣拚殺,也沒拚命的勇氣了。”


    “但這些年還算攢了一些家底,你帶去捐給第十軍吧。”


    “戰士們也是人,要吃要喝,武器彈藥,也都是要錢的,就算我這麽一個‘下九流’的戲子,為國做的一點微末貢獻吧。”


    說著,招了招手,已經‘暮去招來顏色故’的班主妻子,有些費力的將一個小包,遞了過來。


    陳剛打開一看,裏麵裝滿了銀元,甚至還有黃燦燦的金條。


    “這……班主,你這是?”陳剛大驚,這麽多的銀元和金條,說是班主一輩子的積蓄,甚至棺材本都拿出來了也不為過啊。


    老班主卻拿著煙槍,敲了敲陳剛的頭:


    “我和老妻都已經老了,用不了這些個錢了,膝下又無兒無女的,這麽些年,早把你們小兩口看成自己的孩子了。”


    “你放心的去,秀英要唱戲,你家裏的孩子,自然有我的老妻照顧。”


    陳剛聽到這話,已經紅了眼眶。


    老班主卻是一笑,伸出蒼老的手,幫他擦去淚水:


    “男兒有淚不輕彈,虧你還最拿手的還是《霸王別姬》這出戲,演的還是霸王項羽呢。”


    “別哭,現在幹你該幹的去。”


    說著,讓出了道路。


    陳剛擦去眼淚,走出梨園的,跨過那道門檻後,突然就迴頭,看著老班主富起來南宮柔,跪下了,連磕三個響頭,才喊道:


    “幹爹,幹娘,家裏就拜托了!”


    老班主欣慰的點了點頭,看向看上一旁容顏早已逝去的老妻,溫柔的說道:


    “失去一點黃白俗物,多了一個有家國大義的兒子,今天怎麽看都是賺大發了。”


    ……


    主舞台,評委席上,原本看著陳昂一身紅衣戲服,以為歌名《赤伶》,就是說紅衣戲服,正有些失望的軒轅奇。


    聽著《赤伶》的唱詞,看著大屏幕中,戰火紛飛的場景,不由點了點頭:


    “有些意思了,也確實‘正向’。”


    和陳昂有著‘賭約’的趙星漢,一聽軒轅奇這話,就不滿了,詫異道:


    “軒轅教授,他唱的歌名就是《赤伶》,伶人就是戲子。”


    “怎麽,演這麽一出戲子參軍,就算正向了?”


    “那個叫陳剛的戲子參軍後,那算戲子,還是算軍人?”


    一旁的英子,也不由附和道:


    “當然算軍人,哪有去參軍,入軍隊後還算‘戲子’的。”


    “這不是搗亂嗎?學生長大,成了各行各業,各種職業,各種身份的人後,有還有還會說自己是學生的?”


    薑欣皺了皺眉,可她畢竟年輕,經曆的事也少,她根本挑不出趙星漢與英子話裏的毛病來。


    想著上次差點被英子設套的事,他謹慎的沒敢開口。


    軒轅奇卻是一笑,根本不在意他們兩人的反駁。


    就在英子與趙星漢,為自己能反駁的軒轅奇這位圈內德高望重,甚至有正教授頭銜的老前輩,而沾沾自喜時。


    卻沒發現,軒轅奇正興致勃勃的看著台上的陳昂,看著大屏幕上那離別的畫麵,在他們兩麵對鏡頭最得意時,冷不丁的說道:


    “你們兩就沒發現,這個陳剛一出現就是一身的常裝,與普通人無異,根本與‘戲子’扯不上任何關係。”


    “而他的妻子,那位秀英,從畫麵一出現,就穿著戲服,臉上塗著彩妝嗎,好似正要登上戲台嗎?”


    “戲子參軍?”


    “你們兩個作為導師,連《赤伶》要唱的主角都搞不清,怎麽敢當著鏡頭亂點評的?”


    瞬時間,薑欣看了看屏幕中那一身戲服,滿臉彩妝的秀英,立馬就驚呆了。


    忍不住伸出手,給軒轅奇比了個大大的‘六’。


    要不怎麽說人家當正教授呢,懟人都能懟的這麽有理有據,


    英子與趙星漢對視一眼,立馬抬頭看向舞台之上的陳昂,看向大屏幕中的秀英。


    果然,屏幕中的秀英與台上的陳昂,打扮驚人的相似,一樣的戲服隻是秀英穿的是白色,陳昂穿的是好似被血染過一般的紅色,臉上塗著一樣的彩妝。


    甚至從臉上的輪廓看去,兩人仿佛血脈至親一般,長的也極為相似。


    而此時,主舞台上,《赤伶》的間奏結束,伴奏愈發高亢。


    一身紅衣戲服的陳昂,竟揮舞著長袖,做起了戲曲中翩躚起舞的旋轉動作。


    已經至‘爐火純青’的戲腔,接踵而至:


    “亂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憂國。”


    “哪怕無人知我。”


    “台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


    “台上人唱著,心碎離別歌。”


    “情字難落墨。”


    “她唱須以血來和。”


    “戲幕起,戲幕落,終是客。”


    大屏幕上,畫麵再轉。


    耒縣的梨園戲台子之上,此時竟真隻有秀英一人身穿戲服,臉塗彩妝,一人獨唱。


    已去投軍的陳剛,再無蹤影。


    《赤伶》一直唱得都是‘戲子’。


    英子與趙星漢,亞麻呆住,看著屏幕中一人獨舞的秀英,看著台上一人獨舞,甚至沒個伴舞的陳昂。


    看著麵前的鏡頭。


    沒想到,打臉來的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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