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成為李家新的驕傲麽?”


    這句話是魔咒,困了李紫曦一生。


    紫曦心裏一直都很懷念自己與父母相處的日子,父親是京城裏的一個小小九品官,雖然官職很小,可到底與朝堂上赫赫有名的太傅李蘊沾了些親故,雖然遠了些,可李家還是很看重血緣,因此自己的日子也算不錯。


    她從小便聽說過自己李家出了一門皇後,這幾乎是被李家所有人津津樂道的事情,無論遠房還是近親,都與榮有焉。


    小小的她也一直為此深深驕傲著,雖然她一眼都沒有看到過自己的這位名義上的堂姐。


    她也沒有真正的羨慕過,她隻覺得那樣的生活裏自己很遠。


    小時候的自己,終歸是無憂無慮的。


    忘記那是哪一天,自己的父親和母親都愁眉不展,母親把家裏的新衣布料都裝入了箱子壓在了箱底,去西市換了幾匹素帛來。


    白色的花白色的衣裳,自己尚且不懂戴孝一說,也任由娘親為自己穿了,然後在一個清晨,進了一個外表看起來恢弘大氣的府門,和一群白衣裳的男人女人們,聚在一起狠狠的哭了一場。


    每個人都在哭,哭得很傷心,紫曦也不由得哭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哭。站在最前方的,那個眉眼裏露出威嚴的和自己父親年齡相仿的男人,哭得最兇。


    所有人都陪著他哭。


    紫曦忘不了那一天。後來才知道,原來那個被李家所有人因為驕傲的女人,自己那個未曾謀麵的皇後姐姐,薨逝了。


    再後來,紫曦被母親帶著再一次進入了這個門口有兩個石獅的比自己看到的最闊氣的大門還要大氣很多的府門,有些畏畏縮縮的跟在母親身後,繞過很多門廊,被帶到一個有很多與她同歲或者稍大的女孩們的後院。


    不知等了多久,那個眉眼威嚴腰板挺得很直的卻有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和憔悴的男人和一個眉目俊朗白衣勝雪的年輕男子一起進來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她們,含著敬畏。


    他們是這個府裏的主人麽。


    紫曦已經被這個府裏的富麗堂皇和精妙絕倫迷了眼。


    她不知道母親為什麽要把自己帶到這裏,有些驚慌失措,有些自慚形穢。


    她像是一個髒孩子。


    可是那兩個男人的腳步。卻在走過一個有一個女孩的身邊後,落在了自己麵前。


    “叫什麽名字?”問話的是那個年輕的男子。


    “李紫曦。”紫曦怯怯的迴道。


    忽然,自己的下巴被一雙手大力的托起,自己一雙眼毫無征兆的便入了那個眉目滄桑的男人的眼裏。


    她忽然覺出了羞恥。


    卻聽到那個男人的聲音低沉卻清晰的入了她的耳裏。“你知道李家失去了一個驕傲麽?”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前日哭過的那個當皇後卻薨逝的姐姐。怔忡的點了點頭。


    “你想成為李家新的驕傲麽?”


    這句話是魔咒,從此困了李紫曦一生。


    自己的母親豁然抬起頭來,近乎哀求卻又有些諂媚的笑道:“李老爺,不不,李大人,我家紫曦哪敢有這福氣,李大人不如……”


    而母親口裏的這位李大人隻是一雙眼望了過去。母親就被嚇得立刻緊了言語。


    “你想成為李家新的驕傲麽?”李大人的目光重新迴到自己臉上,認真的問道。


    幾乎是情不自禁的,或者是受了那目光的壓迫所致,李紫曦懵懂的點下了頭。


    幾乎是同時,自己母親的身子撐不住一下子就軟在了地上。


    過了這麽多年。李紫曦還是記得,那是個春日,桃花盛開的季節。


    自己從此離了父親母親,正式搬入李府。


    喊那位總是板著麵孔令人畏懼的李蘊李太傅一句大伯。


    接受著各種訓練培養。


    她們據說是以前親自教過那位皇後娘娘的人。


    她們望著自己的眼神像是望著另一個人。


    不隻是他們,府裏所有人望向她的眼神,都似看著另一個人。


    她也在那一年,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做一個替身,做一個影子。


    代替那個薨逝的沒有福氣的皇後娘娘,成為李家新的驕傲。


    她很快也接受了這個認知,沒有任何芥蒂的,順從的接受了這個命運。配合著拚命的扮演著,舉止投足。一顰一笑,她把自己也想象成另一個女人。


    這和她以前的生活和理想完全不同的,一扇神秘而又充滿驚喜的大門,在她眼前,在她夢裏。


    皇上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成為了少女的李紫曦也常常這般想著。


    與此同時的。她也拚命向獲取自己叫做大伯的那個男人的認可,一個笑臉也好,都是對她努力的最大獎賞。


    可是每次總是族裏的其他宗叔看著自己笑得合不攏嘴:“真像啊,真是另一個瑞珠。”


    可大伯臉上全無半點喜意,看向自己的目光總是那麽冷,像是冰一樣的,將她儒慕的情懷全部的封凍住。


    她叫作哥哥的那個眉目俊朗的男子,也總是離他仿佛千山萬水,嘴角永遠牽不起一絲笑容。


    所以當自己的教習嬤嬤告訴自己要真心的愛皇上愛那個高高在上的君王的時候,她在心裏第一次提出了反駁。


    要如何去愛呢,自己從未被人愛過,要這樣冰冷的心如何去愛別人,去愛一個未曾謀麵的男人。


    雖然她對皇上懷有諸多幻想。


    可是她也真實的恐懼害怕著。


    萬一自己不能夠去愛,豈不是全部都不像了呢,在自己所接受的認知裏,皇後娘娘是十分愛皇上的。


    從心到神,從魂到魄。


    隻有這樣的愛才會讓那個萬人之上的君王會因為那人的緣故對自己垂憐吧。


    直到那一天,冰冷的心忽然被一份熱烘烘的情慢慢融化了,冰成了水,潤在心裏,露出了心底最柔軟堅韌的那一部分。


    “瑞珠?”那個聲音毫無征兆的闖入自己的世界。


    李紫曦在心裏想著嬤嬤所教的。一步步模仿那位皇後娘娘的步伐,聽到這聲音,驀然迴頭,怔了怔。隨即搖搖頭。


    那是一個君子。這是李紫曦第一次見到岑今的時候腦海裏冒出來的想法。列鬆成翠,積石如玉,朗朗君子。


    那男子一步步向自己走來,叫出的卻是別人的名字。


    那個自己一直深深仰慕並努力模仿的人的名字。


    “李紫曦。”自己忽然冒冒失失的說出這樣一句,像是在證明什麽。


    那男子表情明顯一愣,隨即露出一個抱歉的神情:“是我冒犯了。可是子逸兄的妹妹?”


    子逸是哥哥李驁的字。


    李紫曦衝著他,點點頭。


    “岑今。”也是如自己一般的冒失麽,隻一個名姓,岑今,曾經。還有人起這樣的名字麽。李紫曦情不自禁的多看了岑今幾眼。


    “姑娘可會琴?”許久,李紫曦不曾轉身,岑今腳步也不移,還是岑今先開口道。


    李紫曦下意識的點點頭,她自然是會的。李瑞珠的琴藝就十分了得。


    這番因果,已是情不自禁冒出來的。李紫曦想明白了不禁有些懊惱。有什麽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呢。


    “在下剛得了一付好琴,不知姑娘可否賞臉一觀?”


    從此,岑今便常常進入李紫曦的生活,雖然後來被她的哥哥李驁知道,冷著臉阻止過,可是兩個人仍是悄悄的私下見麵。隻是彈琴,隻是賞花,無關風月,無關情。


    李紫曦才知道,這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男人,原來是個武將。


    不知道皇上可是有他這般好看。李紫曦畢竟記著自己的目的,知道自己終於是皇上的女人。


    對這個叫做岑今的男人,總是留了一分真心。


    可是也無法拒絕他帶給自己的,所有有關少女的夢想,仿佛他的世界裏。隻有她一人而已。


    不像是自己大伯和兄長那般,看著自己永遠像是一個陌生人。


    “這是你喜歡的十八學士,真是千金難求。”他冒雨來給自己送花。


    可是並不是自己喜歡的呢,她隻記得嬤嬤說過,李瑞珠養過卻沒養活,哭了一場,而忍不住隨口一提,她不識得這樣名貴的花。


    十八學士不屬於自己,可是她卻感覺岑今的心屬於自己。


    第一次切切實實的擁有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對他也生出了許多歡喜。


    甚至幻想,若是自己不被這樣安排,是不是可以嫁他安穩一生,也是幸福吧。


    直到那一日,自己穿著李瑞珠的舊衣,在學著李瑞珠的神態。


    他忽然從後麵擁過來,用幾乎顫抖的語氣脫口道:“瑞珠,瑞珠!”


    她倉皇的推開他。


    她忽然想起與他初見,也是因為錯識,卻被她自欺欺人的帶過了。


    原來從來沒有什麽是真真切切完完全全的屬於她的。


    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覺悟。


    從此她再不見他。


    更加賣力的扮演著那個在自己心裏深處存在的那個女人,李瑞珠。


    又愛又恨。咬牙切齒又感激不盡。


    隨著大伯入宮,她第一次入宮,隔著黑紗後看的不真切的肅穆莊嚴,像是夢一樣。


    夢一樣的自己,揭開了自己頭上的麵紗。


    “瑞珠……”


    同樣的場景再次上演,李紫曦心裏不知該慶幸自己扮演的成功還是該悲哀。


    “迴皇上,民女,喚作李紫曦。”


    ps:


    這個人物是自己早就構畫好的,連結局都想好了……


    所以可能一時激動寫得多了一些。


    另外- -明天要去自駕遊露營幾天,不知道好久迴來,會用手機君盡量不斷更。


    如果沒信號……那就請海涵則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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