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梁貴妃走近,秦諼規矩的行了個禮,不卑不吭道:“臣妾給貴妃娘娘請安。”梁貴妃淡淡看了秦諼一眼,徑直走進了棲鸞殿,頭也不迴:“妹妹起來吧。”進了殿內,便高高的在上位坐了,看也不看一眼在旁遞茶的如鏡,四處瞧了瞧殿內擺設:“不知這棲鸞殿妹妹可還住得慣?有什麽需要的隻管來找本宮,本宮斷不會短缺了妹妹。”


    秦諼道:“娘娘的安排自然是好的,臣妾並沒有旁的需要。”


    梁貴妃嘴角牽了一抹諷意:“是麽,本宮還以為妹妹對本宮的安排有什麽不滿的,這進了殿半晌也不見動靜,便趕過來看看,生怕怠慢了妹妹。”


    秦諼在心裏冷笑了一聲,這麽耐不住。口裏卻道:“臣妾是想先去給娘娘請安,卻想娘娘貴人事忙,怕是不得空,因此不敢打攪。”


    梁貴妃不待答話,身邊的令人良辰已經開口道:“承福殿的那些個嬤嬤就是這麽教習小主們規矩的麽,簡直不像話,進了永和宮卻不先拜見一宮主位,還叫主位移駕偏殿,真是失了體統。”


    秦諼麵色惶恐:“臣妾出身不高,見識短淺,以為隻有對中宮皇後娘娘才需要每日晨昏定省,不想原來貴妃娘娘也需要日日請安拜見,臣妾以後記得了,一定日日晨昏定省不敢延誤。貴妃娘娘移駕偏殿舉動既然有失體統,那臣妾覺得雖然貴人駕到為棲鸞殿增了光輝,但日後還是不要的好。”


    良辰無語,本來是想借口秦諼不懂禮儀讓她跟著自己好好學學規矩,順便刁難責難一番,不想她給自己娘娘戴了這麽高一頂帽子,皇上最忌宮內有人和先皇後比,甚至牽連一點都會受到皇上責罰,梁貴妃也是依靠對先皇後事事恭謹低眉,薨逝後又百般作態才有了今天,哪敢背上讓嬪妃晨昏定省的名聲。


    梁貴妃不怒反笑:“妹妹好一番伶牙俐齒,難怪會將令貴人百般戲弄蒙騙,可是你最好記住了,這裏不是承福殿,是永和宮,本宮眼皮子底下容不得沙子,本宮希望妹妹能安分守己,不要生出旁的事端,不然,本宮就算有意憐憫,宮規卻是鐵板無情。”


    秦諼笑容謙和:“臣妾自然謹記貴妃娘娘教誨,貴妃娘娘這番話,臣妾一定日日口提麵命,不敢忘記。”


    梁貴妃看她模樣有些煩悶,站了起來,往門口邊走邊說:“但願妹妹是真心記得,免得日後後悔卻晚,在這宮裏,走錯一步可能就會讓你萬劫難複。今日你覺得這棲鸞殿好,明日卻不知被遣到什麽破落地兒去。本宮走了,妹妹自己思量著辦吧。”


    秦諼送至門口,垂首揚帕:“那臣妾就恭送娘娘了。今後日日去貴妃那裏晨昏定省,聆聽娘娘教誨。”


    梁貴妃腳步頓了頓,頭卻不迴:“妹妹好生在自己殿裏呆著吧,還是不要亂跑了,省的招人不耐煩。”


    秦諼笑的很溫順:“臣妾記下了。”


    送走梁貴妃後,秦諼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跟在身後大氣也不敢出的二人,笑道:“看你們那點出息,多大陣仗嚇成這樣。”


    如鏡有些赧然:“奴婢以前是打掃銅台的,哪裏見過什麽真佛。”秦諼寬容的笑了笑,:“她哪裏算的上什麽真佛,迴頭隨我見了皇上太後,那才是真佛,今後可是需要提高些眼界,心才能開闊。”


    如鏡如花心裏忽然生出了一種感覺,仿佛眼前這位女子並非隻是個家世不顯的常在,而是一位高高在上貴不可及的人,沒人的時候,小主表現出的一種雍容的氣度,比梁貴妃更甚,她們升出了一種崇敬之意,都心悅誠服的應著了。


    待迴到屋裏,秦諼吩咐如鏡去內務府取些新鮮的柚子來,如鏡應了要去,秦諼想到了什麽又叫住了:“不必說是我要的,想他們未必會給,就說是永和宮要的,反正貴妃娘娘可是交代了,有什麽需要都不能短缺,她知道了也無妨。”


    如鏡笑著應下了,過來片刻,果然取了一簍柚子來,內務府還專門遣了位小太監送過來,如鏡在宮門口打發了,自己另叫永和宮的公公抬了來。


    進了棲鸞殿如鏡得意的說:“小主瞧瞧,都是新鮮的呢,那內務府的一聽是永和宮要的,忙挑選了半天都是最大最新鮮的。那總管公公要知道梁貴妃可不會領這個情,不知多氣呢。”


    秦諼看過那些柚子,道:“就取三個,你們另吃一個,剩下的先放在個空房間裏儲著,慢慢用著。”


    如鏡如花忙取了四個出來,剩下的拿下去擱著了,秦諼慢慢的將四個柚子都剝好,放在早就命如花準備好的的盛水的缽裏,殿裏慢慢溢出清新的果香,讓人聞之沁人心脾。


    如鏡如花看到,心裏佩服小主想出來的這個主意,也歡喜的說:“這味道可比那些熏香好聞多了,還不像熏香一樣使人昏沉。”


    秦諼道:“我向來不愛熏那些香料,總是不慣。日後在房裏擺放的,需要都是些時令的水果和鮮花,氣味才好,精神也好。”


    這邊棲鸞殿裏主仆皆歡,那邊永和宮主殿裏空氣卻緊張,良辰慢慢的幫著貴妃按摩著頭部,一麵說道:“看來令貴人說的沒錯,這秦常在可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娘娘可不能由得她這麽猖狂下去,不給她些教訓恐怕越發得意上天了,剛魏公公進來和我說,那秦常在又叫丫鬟去內務府拎來一大簍柚子來,還叫魏公公幫忙抬進了棲鸞殿,她們就三個人,就這麽使著了,一個常在位分,用度也太奢侈了。”


    梁貴妃閉著眼,麵色倒是平靜的很:“等著瞧吧,這秦常在留著終究是個禍患,我再想想辦法,都怪那梁曉也太沒本事,不然憑她哪裏還能進得了這宮裏。”


    午膳後秦諼又出門去了麒趾宮長信殿找劉晴,正巧薛茜竹兩位姐妹也在,眾人又一番閑話,秦諼瞧得眾人間一般都以劉晴為首,劉晴也是一副姐姐模樣,但秦諼看出劉晴心裏並無多少城府,為人倒是坦誠的很,本來接近劉晴是帶有一定目的性,但秦諼此時心裏倒也真有了真意。相比起來,薛茜竹卻是有幾分心計算計的,倒不可小覷。劉晴特意關心了秦諼有沒有在永和宮受氣的事,秦諼心裏忽然湧出幾分黯然,曾經自己可不也是這樣,心無城府待人以真心,後來卻變到了今天這幅模樣,對劉晴多了一分相惜,嘴裏卻說著一切安好的話語。


    陽光清疏暖人,長信殿裏的姑娘們尚不知前路渺渺兇險,隻是一味的作樂玩鬧,終究是十幾歲心氣的女孩子。秦諼在這裏也仿佛感受到了久違的歡樂,收了猜度之心,正在為一盤棋的輸贏與薛茜桃賭氣計較著。時間倏然,天色近晚。


    相比起這些姑娘,不比她們大多少的一位少年卻在養心殿深深皺眉,麵上帶著與實際年齡不符的成熟,對著長樂未央說道:“這麽說,以前在坤寧宮伺候著的宮人們是沒有可疑的咯?”長樂點頭:“是,不但如此,奴婢還查了在秦常在身邊伺候的兩位宮女,也都沒有與以前坤寧宮的有交集。”


    元真想到影子方才告訴自己的結果,秦諼身上是一絲可疑的痕跡都沒有,除了在三年前曾生了一場大病,不過這與她入宮後的種種行跡沒有任何聯係。難道真的要自己相信,是瑞珠入了她的夢?無稽之談!


    “好了,朕知道了,去傳膳吧。未央,你去叫給敬事房的說一聲,今晚送秦常在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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