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眉山。


    山名清秀,如素裝女子出塵,委婉輕吟。


    但其山勢曲折險峻,如大龍脊骨起伏,凸峰如劍,雲霧繚繞其腰,似有一股鋒刃直指天穹,凹穀迷蒙,有白煙嫋嫋,落石半日不聞迴聲。


    山中植被茂盛繁雜,燦爛陽光落下,鮮有光暈,朝露之下,朦朧有致,如踏仙境。


    竹屋中。


    韓木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掀起被褥坐在床沿發呆,昨夜雖說很冷,但是睡著之後卻是很香,做夢也比往日舒坦,差點就娶到了村頭的寡婦。


    在夢中,他甚至還放肆的瞧了一眼村尾的黃花大閨女翠花,翠花洗著澡,轉過身子向他笑了笑,他心裏美滋滋的,比偷吃人家地裏的甘蔗還要甜。


    平日裏沒事或者有事的時候,韓木最喜歡的就是吃著燒餅思考人生的哲理。


    比如鳥兒為什麽會飛?而他不會,他為什麽總是想吃香噴噴的肉,而討厭吃澀喉嚨的野草苗。


    現在他思考的問題很重要。


    怎麽填飽肚子。


    他掀開被褥,所謂的床是一塊如同白玉的寒冰,入手溫潤,韓木在冬天的時候,經常去河裏敲冰塊,冰塊含在嘴裏,冰冷的感覺令他很舒服。


    張開嘴,韓木一口咬了上去。


    哢嚓。


    “寒冰”被韓木咬下一角。


    在嘴中含了半天之後,依舊硬的像是石頭,這時候韓木知道,這不是冰,真的是石頭。


    既然已經咬下了,怎也不能吐出去,太浪費力氣了。


    於是韓木咀嚼了幾下,咽喉一動,咕嚕一聲,將那一角“寒冰”咽了下去。


    有些幹。


    如果這一幕被諸葛建國看到,恐怕眉毛都要驚到一起,那九玄寒玉床乃是他用萬丈深海中的萬載玄冰練就而成,堅硬的可怕。


    想要用牙齒咬下來一塊,還嚼碎吃掉,如同癡人說夢。


    韓木的餘光看到竹屋中擺放著一套桌椅,桌子上放著兩隻小茶杯環著一個大茶壺。


    晃了兩下,茶壺中有水,韓木直接拿起茶杯給自己倒滿一杯。


    “上仙,饒恕我等!上仙,饒恕我等!”


    茶杯中泛起波瀾,衝出浪花,在浪花上,跪著一隻如同指甲蓋大小的水人。


    水人長著六臂,做起針線活來一定很吃香,頭發像是無數條海蛇,蛇尾盤在一起,舌頭靜浮在半空,不時吐著信子,肚臍以下則是魚尾,魚鰭鋒利,看著像是刀鋒。


    可惜,


    韓木沒看到。


    一口喝了下去。


    那水人凝聚鎧甲……碎了,人也沒了。


    水是不能當做燒餅吃的,哪怕能頂一時的饑餓,但該餓死還是要餓死。


    他來到竹屋外,大青牛不見了,但他不擔心,大青牛認家門,在村子的時候,大青牛就時常失蹤,在外吃飽喝足之後,總會迴來找他,有時候還會給他帶迴來一車糧食外加一個人。


    走到小溪旁。


    小溪溪水清澈,如若空無,其中的遊魚歡快的遊來遊去,韓木也很歡快。


    魚雖然不及燒餅美味,也不如豬肉果腹,但好歹也是能填飽肚子的,不被餓死才是正道理。


    韓木當即脫了草鞋,卷起褲腿,擼起袖子,跳到了溪水中,彎著腰聚精會神的去抓魚。


    突然,那些遊魚似乎是見到了什麽詫異的事情,一條條愣在溪水中,也不遊動。


    “小子,你想幹嘛?”


    “吃魚啊!”


    韓木下意識的迴嘴。


    轟!


    一條數仗寬的魚尾扇在了韓木的臉上,韓木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又卷進了風暴,螺旋著上了天,看起來很是危險,但其實不然,魚妖用的是巧勁,絲毫沒有傷到韓木。


    “救命啊!”


    魚妖知道,這是諸葛建國帶迴來的徒弟,命輪期的大尊是萬萬惹不起的,更何況是一個不要臉的命輪期大尊。所以這徒弟也是萬萬惹不起的,否則抽筋斷骨搓魂都是輕的。


    “救命啊!”


    魚妖又那裏敢真的傷了韓木。


    眼看著韓木就要從高空墜落,摔成肉泥,這時,一條周身皆是彩鱗的魚妖躍出水麵,張嘴吐出一枚五彩斑斕的氣泡,將韓木包裹在其中,向著遠方飄蕩而去。


    “救命啊!”


    “彩鱗,你把那小子扔到那裏去了?萬一出事,咱們可就要去見咱短命老爹了。”


    “不用擔心,我這是為了他好,腦子缺根筋的諸葛村夫將他一個凡人留在禁地之中,如何能活的下來。


    在這禁地之中,哪怕一隻小小的蟻族蠻獸便能輕易的要了他的命。


    倘若諸葛村夫迴來見到徒弟死了,肯定兇性大發,還不得把賬算到我們頭上。


    索性將他扔到小南海尼姑庵中,比這裏要安上千百倍。”


    “有道理!還是妹妹想的周到。”


    ……


    黛眉山最無特色的山峰是無為峰。


    沿著一條僅四尺長,長滿青苔的石階山路拾階而上。


    山路兩側栽著一排桃樹,青葉綠油油的,討人喜歡,此時正值盛秋,落葉之時,外界的樹木早已經褪去滿身的青葉,換上了單薄的雪衫。


    山路的盡頭是一座廟門,青磚青瓦,沿著飛翼屋簷望去,有的瓦沿垂下條條枯黃的草葉,也有的垂下一朵朵芬香的花朵,四季駁雜,暖冬不分。


    廟門之上,是三枚古樸的篆字,時間風化,筆畫已經模糊,但依然可以認出,三字為。


    小南海。


    樸素而簡單,不盛大而近凡俗,但卻有一股超脫紅塵的香煙縈繞,洗滌心靈,舒心解惑。


    入廟門,是一香爐,零散的插著幾根清香,香煙便是從這裏傳出的。


    香爐之後是一片空曠。


    此時,空曠中站滿了氣憤的小尼姑,大多小尼姑長發為幹,濕漉漉的滴著水。


    小尼姑們圍成一個圈,在圈中,有一個被綁在懲戒柱上昏睡的男子。


    男子看起來十五歲左右,單眼皮,塌鼻梁,大耳垂,三個櫻桃可以同時塞進去的小嘴。


    正是韓木。


    就在此時,小尼姑們讓開一條通道,一褪去煩惱絲,身著百納素布袈裟的老尼姑向著韓木走去。


    “執法,這小賊太過可惡,竟然跑到潔身房偷看弟子……”


    說話的是一名長發未幹的小尼姑,還未張開的稚嫩小臉已經有了幾分姿色,此時她越說越氣憤,小臉也被氣的通紅。


    在她一旁,還有幾名長發未幹的小尼姑,臉上閃爍著委屈,快要哭出來了。


    “心一,你說,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之前開口的小尼姑應了一聲,說道。


    “今日晌午,我與心二、心四、心六做完早課,便前往潔身房洗去汙濁雜塵,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這……這……小賊便砸破咱家的屋頂,進到了潔身房中。


    更為可惡的是,他的眼睛……眼睛還四處看。”


    心一說著,就快要說不下去,一進尼姑庵,青燈古經長伴佛,身體與靈魂要保持純潔,方能感悟佛法盛大。


    如今貞潔雖在,但已經被俗人看了個幹淨,又怎能以無暇之心感悟佛法。


    “弟子求執法做主。”


    心一抹去淚水,跪在執法前。


    “弟子求執法做主。”


    幾名長發未幹的小尼姑也是一起跪下,齊聲道。


    執法忘了一眼心一等人,歎了一口氣,道:“出家之人,難辨紅塵俗世,將這男子關押誦經閣,誦經贖罪,三年後放歸。”


    話音一落,執法已經轉身離去。


    留下心一等人哭泣不止,


    ……


    韓木做了一個夢,在夢中,他娶了一大堆媳婦,左手摟著一個,右手抱著一個,村裏經常欺負他的胖子給他捏著腳。


    而他麵前還有一隻烤豬,香氣撲鼻。


    豬皮金黃晶瑩,焦脆可口,咬一口,焦脆的皮夾著嫩滑清爽的白肉,紅肉。


    真是舒坦。


    不到片刻,他將整隻烤豬吃的隻剩下豬蹄。


    不過這豬蹄的味道不太好,而且好像還不熟,竟然會跳起來踹他的腦門子。


    “醒醒,醒醒,醒醒……”


    腦門子疼就不說了,好像還有人掐住了他的鼻子。


    眼前逐漸黑暗,媳婦沒了,烤豬也沒了。


    在他眼前是一隻胖的跟球一樣的小乳豬,而他的口中塞著一隻前豬蹄,小乳豬另一隻前豬蹄狠狠地打著腦門,兩隻後豬蹄夾著鼻孔。


    “看什麽看?沒見過帥哥麽?張嘴,張嘴,張嘴!”


    韓木將口中的豬蹄吐了出來,小乳豬也撤迴了其他三隻豬蹄。


    “小子,你屬什麽的?你豬爺爺我橫練千古的不死身差點讓你給我嚼碎嘍!”


    韓木呆呆愣愣的,沒有迴答小乳豬,而是把目光投向四周,來迴打量。


    漆黑的牆壁上有一道小小的窗,一道細細地光照在一塊窄窄的小桌子上,小桌子上刻滿了比螞蟻還要小上幾分的經文。


    在韓木眼前的牆壁上有一道門,黑黑的,看起來很結實。


    “小癟犢子,別亂瞅了,這地方叫做誦經閣,說實在點叫做牢房,老老實實待夠三年,那群千年剩妞就會放你出去。”


    小乳豬順勢躺倒在地上的稻草上,翹起二郎腿,豬嘴中叼著一根稻草,很有氣勢說道。


    “大山怎的也要論個高低,兄弟尚且分哥倆,相見就是緣分,但是這規矩總要和你說明。


    老大,隻能有一個!


    而我,豬肛,就是……”


    小乳豬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小桌子附近,抬起豬蹄子踩在上麵,接著道:“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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