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決定接下來追隨的人, ——是吳慧芳!’


    劈!


    劈——!劈——!


    一道又一道的驚雷, 這當口從這個王家村上空聚集在一起的烏雲裏猛烈的劈落下來, 震耳欲聾的同時, 也在瞬間, 將整個陰暗的夜晚照耀的如同白晝般煞亮, 同時也將圍繞在我身邊, 以及這個胡同四周圍的那些畸形變異的村民們也完全的照亮——!


    於是隻見刹那間,魑魅魍魎,牛鬼蛇神, 無數長相異常怪異,穿著破舊衣服的封門村村民,裏三層外三層的擠在這個胡同的四周圍, 其中一小部分對著我, 又是亮獠牙,又是伸利爪, 而另外的大部分, 則全都麵向王奕, 對他露出好似眷戀, 又好似哀求的表情, 並且在那個高大壯漢‘阿重’, 說出‘追隨吳慧芳’的時候,全都低聲發出了‘嗚嗚——’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是怪叫, 又好像是無力的啜泣聲。


    ‘抱歉了, 阿奕,’


    然後這當口,那個站在村民最前方的壯漢‘阿重’,有些愧疚的低下頭,對著王奕繼續說道:


    ‘……之所以會下這樣的決定,是因為不管是我還是其他人,大家都舍不得你,不想讓你去死,……所以寧可就像吳慧芳說的那樣,不管之後舉行的是什麽儀式,隻要儀式的最終效果能讓我們大家都活下去,繼續在一起,就算、就算以後再有輪迴,也……’


    ‘就算以後再有輪迴,也事到臨頭了再想辦法,——你是不是想這麽說?’


    ‘這……!’


    然後說到這時,王奕那張俊美的臉上,表情依舊冷淡,冰冷的語調中卻已經帶上了越來越難以壓抑的憤怒,……然後下一秒,在這個王家村夜晚唿嘯的狂風中,他緊皺著眉頭,身上的白襯衫依然獵獵作響,……接著王奕轉頭掃視了下吳慧芳,又看了看眼前的阿重,以及他身後那些擠在一起,外型畸形可怖的村民們,然後大大的歎了口氣,痛苦又無奈的說道:


    ‘情緒化。’


    ‘情緒化,鼠目寸光……!’


    ‘……哎?’


    然後聽到王奕的話,這時那個壯漢‘阿重’,‘啊?’的一聲,露出了一臉不解的表情,……不過這當口王奕沒再理睬他,而是繼續無奈卻又極度憤怒的大聲說道:


    ‘不但鼠目寸光,而且感情用事……!’


    ‘……你們這些人,太聰明,也太貪心!……永遠都想找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想獲得永恆的生命力,甚至想重新羽化升天,又不願意付出應有的代價,不願意斬斷自身糾結的感情,不願意付出任何的犧牲!’


    ‘結果這幾百年以來,不管是村民也好,村長也罷,誰都不願意自己舍身,隻能不斷的運用詭計,去偷去搶那些外地人的生命力,不斷的把這個村子裏的悲劇延續下去,直到現在,連自己的血肉身軀都完全腐爛,化為了畸形,終日隻能躲在看不清的彌天大霧裏,思想也沒有絲毫的進步,隻會一次又一次輪迴著那沒有盡頭的‘囚水’儀式!’


    ‘……你們什麽時候才能明白,……如果沒有那麽多複雜的感情的話,如果能放棄對愛-欲,對宗族,對親情友情那麽偏執的追求和捆綁的話,就不會有那麽多煩惱,……隻有這樣才能六根清淨,才能真正的羽化成龍,飛升上天!……也才能永遠的解決,我們一族的悲慘命運……’


    劈——!


    轟隆轟隆轟隆……


    幾道白紫色,又長又亮的閃電又在天邊猛然劈落,把大半個王家村照的雪亮,接著又過了幾秒鍾,村子上空那些濃密湧動的烏雲當中,就傳來‘轟隆隆隆’的打鼓似的轟鳴聲,沉悶又巨大的聲音,震得大地都仿佛在‘砰砰砰’的顫動,……然後這時,隨著王奕的話音剛落,一時之間,我四周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說話,甚至連一絲一毫輕微的唿吸聲都聽不太見。


    而我還是跟之前一樣,身體被死死的定住在原地,隻剩兩個眼珠子還能自由活動,……於是這當口,我四下裏快速的轉動著眼珠子,視線到處亂瞄著,想看看周圍還有誰會有什麽反應,……然後直到我把視線轉向了這當口依然站在胡同口處的,身穿紅衣,披著黑色海藻般長發的吳慧芳時,卻突然發現,她拿著檀香扇的手在不停的顫動,同時一張被腐蝕了雙眼的美麗臉龐上麵,豐滿的紅唇緊緊咬著,而在紅唇上方,兩行清澈的眼淚,早已滑落了下來。


    然後她哽咽著喉嚨,開口說起話來。


    ‘我不懂那麽多,阿奕……,也不想懂,’


    說著又頓了頓,


    ‘……也許你說的對,也許我,或者阿重,又或者其他人,……我們是沒你想得多,看得遠,但是有一件事我是明白的,……我不懂什麽六根清淨,什麽舍棄欲望,放棄自己的愛恨情愁,……我隻知道,如果連愛你這件事都要放棄的話,我就不再是真正的我了!……到了那時,即使得到了所謂的永生,又有什麽意義呢——!??’


    ‘是啊!阿奕!’


    然後這時,聽見吳慧芳的話,那個高大壯漢‘阿重’也急忙開口插話道:


    ‘我的腦子一直都笨,這你也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敬佩你的原因之一,就是你比我們這些俗人都要聰明,眼光好,辦法多,所以你當上村長,我也特別高興,……但是你叫我們不去想那些複雜的感情,我是真的做不到,真的,’


    ‘阿奕,你想過沒有,情感這玩意兒,它不是獨立存在的,它跟我們融為一體,是我們身上的一部分,是我們的腑髒,是我們的血肉!……如果割舍了它,我們活著的意義又在哪呢??……如果沒有了感情,即使飛到了天上,即使獲得了永恆的生活,那又有什麽意義呢??就好比,讓你選擇永生和你的姐姐阿櫻,你又能毫不猶豫的割舍對你姐姐的感情麽?阿奕??’


    然後說道這裏,‘阿重’也輕聲歎了口氣,接著低下了頭,有些憂傷的繼續說道:


    ‘阿奕,也許我們啊……,是真的成不了神仙,也成不了佛了,隻能永無止境的輪迴著這個血腥‘囚水’儀式,就這樣慢慢的腐爛下去,……或許這就是‘天’對我們的懲罰吧。’


    ‘……’


    當‘阿重’的話說完之後,一時間,這個胡同口子的四周圍,又全都重新陷入了一陣無言的沉默之中,……初春淩冽的山風依舊唿嘯著席卷這個王家村的每一個角落,那龐大而嘶啞的‘唿唿’聲,聽上去既想哀嚎,又像悲歎,似乎表達了在場每一個封門村人內心剪不斷,理還亂的情執,以及無法自拔的悲苦。


    ‘……唿……,哎……’


    然後下一秒,隻見王奕略微的把頭轉向了一邊,對著冰冷的空氣深深的歎了口氣,最後才自言自語的說了句:


    ‘不管怎麽說,我都會按照自己的繼續堅持下去,……還有,那邊那個‘紅衣天人’的小姑娘,’


    然後說著說著,不知為什麽,王奕卻突然話鋒一轉,叫了我,……於是這當口我的身體還被定著,兩顆眼珠子卻立即朝他的方向望過去,又朝他使勁的眨了眨眼,示意他我已經聽到了。


    ‘等下你能動以後,接下去就去村底的懸崖壁那兒,……我會在那兒等你,進行儀式的最終步驟。’


    然後說完以後,王奕舉起一隻手,把斜戴在腦袋上的那個沒有五官的玉石麵具,重新覆蓋在自己的臉上,……接著隻聽‘唿——唿——’的聲音,這當口不知從哪又吹來一陣唿嘯的山風,將他纖細柔軟的頭發和白襯衫吹得淩亂搖擺,然後又接著下一秒,隻聽‘噗’的一下輕聲,王奕的身體突然化作了一團閃著晶瑩白光的霧氣,然後就這樣,徹底消散在了春風之中。


    而就在他消失的下個瞬間,我隻覺得之前釘住我的那股力量,也一下就沒了,……原本淩空的雙腳,這當口隨著重力的作用,一下子就讓我從半空中‘啪’的下摔倒了地上,……然後當我強忍著被摔後的疼痛,揉著腿上的痛處,一拐一扭的從地上半蹲了起來後,卻驚悚的發現,這當口,自己已經在了那些畸形的封門村蛇人的包圍之中。


    ……


    ……


    這當口再向四周舉目望去,所見之處,全都是如同魑魅魍魎一般的惡鬼麵孔,……有的人臉上的皮肉已經全部腐爛了,如同紅褐色的嘔吐物一般,發出陣陣惡臭,還在爛肉下麵露出白森森的頭骨,還有的連骨頭都已經變異畸形了,一根牛角般尖利的刺骨狠狠的從眼窩中刺穿出來,隻要稍稍一用力,隨時都能將麵前的人刺個對穿,甚至還有人,已經完全喪失了人類的形態,四肢著地,吞吐著信子,徹底變成了一條又像蛇,又像蜥蜴一樣的東西,看起來連智商都已經降到了兩棲動物的程度。


    而這當口,這些牛鬼蛇神一般的怪物把我團團包圍著,並且相互用種我聽不懂的方言,好像是河南本地話似的語言相互竊竊私語著,似乎在說點什麽,……而這時,就在我的前麵,也就是胡同口的地方,吳慧芳和那個高大的壯漢‘阿重’依然站在那裏。


    吳慧芳那張腐爛了兩個眼睛的臉龐,這當口重新被額前海藻似卷曲的黑發遮蓋住,隻露出小半個慘白的下巴,……而且她的腳下重新亮起了一圈燒的火熱的紅油蠟燭,明晃晃的火苗一邊搖晃著,一邊將吳慧芳的影子重新投射進胡同之內,拉長,扭曲,且閃爍。


    然後這當口,她那穿著紅衣的身體轉向摔在地上的我,接著從額前流淌下來的劉海後麵冒出了一句話:


    ‘走吧——,走吧——,讓儀式盡快結束吧,……就在這個王家村的村底……’


    然後話音剛落,吳慧芳腳下的那一圈蠟燭突然就全都熄滅了,接著就在下一秒,正當我感到不可思議,而瞪著眼睛望過去的時候,卻震驚的發現,她的身影也不見了。


    於是就這樣,之前還在這個胡同口對峙著的王奕和吳慧芳,這時兩人就全都消失了,……隻剩下這四周圍無數的封門村變異村民,還層層疊疊的包圍著我,並且相互低聲交談著,好像在談論著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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